01
哨兵想,既然洞中有才生的小狐狸,那么母狐狸必然在洞中,于是他想让这小矮子带路,到山坳上去看狐狸洞。
他说:“走,你带我去看看。”
“我带路是可以,你得给一个馒头。”黑旋风说。
“只要抓到了狐狸,给你十个馒头都行。”哨兵说。
这哨兵上当了。他跟在黑旋风的后边,慢慢地朝山坳上爬去。
“在哪儿?”哨兵问。
“就在公路边的树林内。”黑旋风说。
当黑旋风带着哨兵翻过山坳、往树林中走去时,突然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了哨兵。
哨兵急忙回过头来,见一个穿着军官服装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以为他违反了军纪,便哭丧着脸说:
“长官,我错了,不该来山上打猎。”
“你们的连长来了吗?”鹰飞扬问。
“连长在下边公路上,我们排长在山脚下。”哨兵说。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鹰飞扬问。
“昨天晚上到的。”哨兵答。
“到这儿干什么?”鹰飞扬问。
“我们到这儿抓日本特务。”
“什么日本特务?”鹰飞扬问。
“你还不知道,长官?据说日本特务有三十来人,在沙家店被发现时。那些日本特务,披头散发,像是卖药的山里人,他们扛着皮囊口袋。上边说,缴获了这些资料,要用飞机送到重庆。”哨兵说。
鹰飞扬猛然一怔,这儿在组织部队追剿日本特务,而他们所说的日本特务,倒像是他们这些执行K计划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这里的军队弄错了,把他们当作日本特务?
还是这一带真的有一股日本特务?但为什么把缴获的K计划,用飞机专程送到重庆?他感到迷惑不解。
身着西服的蓝色妖姬,已经从哨兵的口中了解到,他所担负的K计划已经出了问题,党国中有人借用蒋介石的名义把他们当作日本特务追杀。在峡口,他们已遭到了骑兵追踪、阻击。
在沙家店又遇到当地保安拦击。他们走到这儿,又发现有一个师,名义上是在围捕日本特务,而实际上是对他们进行围剿。
也许是由于在峡口,发给委座的电报出了问题。既然如此,他认为昨晚安排特工改变装束是对的。
“把他带过去。”蓝色妖姬对木道士说。
木道士把诱捕的哨兵带离至侧边的小树林内。
鹰飞扬向木道士递了个眼色。只见木道士一抬腿,那哨兵未叫出声来,就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毙了命。
“怎么走?”鹰飞扬看着蓝色妖姬瘦削的脸问。
蓝色妖姬果断地回答:“坐车。”
飞虎只好同意,他在思索,无价之宝已经转运出日战区,蒋介石显然翻脸了,下命令在围剿他们。如何甩掉这些特工,将无价之宝成功转移,他想到了武妹。
蓝色妖姬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反复思索的必要,只有坐车才能穿过宝鸡,到达秦岭。
鹰飞扬明白了蓝色妖姬的意图,向蹲在路边歇息的特工们挥了挥手。
于是他们挑起K计划,大摇大摆地翻过山坳沿公路向山下走去。
驻守在公路边的胡宗南3师炮营 l连排长沈猴儿和几个兵士仍在帐篷里睡觉。
卡车左侧,两个烧饭的兵坐在那儿抽烟,他们已烧好了饭,等着排长睡醒了起来开饭。
当一个烧饭的兵发现了从山坳的公路上走下来一路人时,便警觉地站起来。
“快看,山那边过来一路人!”另一兵士站起来,揉了揉眼,发现走在前边的是两个军官,其中一个军官穿呢子军服,手上戴着白手套,后面,十几个兵挑着木箱,其中有三四个人衣着阔绰,—副商人打扮。
“自己人,别大惊小怪!”另一兵士便又原地蹲下,他手中的棍子拨弄着火炭,温着已熬好的稀粥。
蓝色妖姬、鹰飞扬、飞虎带着特工,挑着木箱走到了停有几辆卡车的地方。
两个烧饭的兵士见一个穿将服的军官走了过来,疑是巡视防务的长官从山上下来了,便站起来,抖了抖粘附在黄军服上的柴火灰,直楞楞地看着这从未见过面的长官。
鹰飞扬倒背着手,走到两个烧饭的兵士面前,装腔作势地问道:
“你们的哨兵呢?嗯?怎么没有岗哨?”
“报告长官,哨兵,哨兵去树林方便去了。”一个烧饭的兵士哆嗦着回答。
“太麻痹了!这一带有日本特务出没,你们竟不知道?”鹰飞扬问。
“知道,我们昨天赶到这儿是专门防守日本特务的。”另一烧饭的士兵说。
鹰飞扬挺起胸脯,朝四周看了看,似乎在观察着这一带山的地形。他装模作样地抬高了嗓门:
“你们的排长呢,还有的兵呢?”
“在,在……都在,他们还未起床。”一个烧饭的兵士说。
鹰飞扬拾腕看了看表说:“都7点半了,怎么还不起床?去把他们统统叫起来。”
一个烧饭的兵士钻进了帐篷。
帐篷内,密扎扎地躺着十几个兵士,排长沈猴儿四仰八叉地睡在帐篷里侧,他身上搭着一床毛毯,正打着呼噜。
烧饭的兵士朝帐篷里看了看,迈过横七竖八的兵士,走到排长的身边,小声地叫着排长。
朦胧中,排长听见有人在叫他,睁开眼睛一看,见是烧饭的兵士在叫他,长途行军的疲劳,他觉得早上的觉睡得特别香,然而这伙夫却把他叫醒了,心中不由得一阵火起。
“老子不知道天亮了?要你来叫我起床?出去!”
排长发了一通脾气,又闭上眼。
“排长,有几个长官来了,他们叫我来叫你。”烧饭的兵显得非常为难。
排长仍闭着眼:他只想睡觉,根本就不听这伙夫唠叨。
“排长,来了几个大官,非要你起来。”伙夫焦急地说。
排长不耐烦了,掀开搭在身上的毛毯一下坐起来,嚷道:
“你他妈的不懂事,老子睡觉,你跑来打搅!”
烧饭的伙夫急忙说:“排长,来了几个大官,你不去见他,要吃亏。”
排长急忙问:“是不是师长来了?”
“我不认识,你快出去。”伙夫说。
排长心想,也许是师长检查防务来了,这可不能怠慢。于是他忽地一下站起来,扎好腰间的皮带,理了理皱巴巴的军服,戴上帽子,急急忙忙朝帐篷外边走去。
鹰飞扬已带特工包围了帐篷。他左手插进裤包,拽着枪柄,密切注视着帐篷门口的动静。
一个穿少尉军服的军官掀开帐篷的门帘走出来了,显然这就是排长。
鹰飞扬朝他走过去。
“你们是几师的?”鹰飞扬问。
排长见帐篷外果然有十几个兵士!还有一个穿少将军服的军官,神情紧张起来,急忙上前—个立定,举手行礼,回答道:
“我们是胡宗南三师炮营的,奉命到这儿执行军务。”
鹰飞扬见这排长错扣着衣扣,弯着腿杆站着,一看这模样便料定这些兵没有战斗力。在这些兵士面前,他应当显示出他的威严。于是他两手叉腰,作出不可一世的姿态,以标准的西安口音训斥道:
“你们这些窝囊废,执行军务是这样的吗?营房附近没有岗哨,把帐篷搭在公路边,天亮了还不起床,躺在帐篷里睡大觉……”
鹰飞扬的声调越来越高,嗓门越来越大。
这蒋排长浑身哆嗦起来,他担心他的排长会被撤销,因为站在他面前、严厉训斥他的人的旁边,站着一个少将。
“报,报告长官,这……这是我们连长叫我们到这儿设防的。”他瞟了瞟鹰飞扬身旁的少将,哭丧着脸说。
“你们连在哪儿?他们在哪儿设防?”鹰飞扬灵机一动,他要从这排长口中了解到这儿的兵力部署,以便作好冲过这段路的准备。
“在,在前边的公路边设卡。”排长说。
“有多少人?”鹰飞扬问。
“不多,我们是炮连,全连总共五六十个兵。”蒋排长见这少校长官——鹰飞扬的语气有所缓和,紧张的心情便平静了下来。
鹰飞扬却紧张起来,看来这一带的军队已经兴师动众,连炮营也拉出来了,估计前方的路上关卡林立。
蓝色妖姬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有驾车才能通过,徒步行进相当危险。他朝蓝色妖姬走过去,征求他的意见,何时动手。
蓝色妖姬已经对这一带的情况作出了准确的判断,有重兵包围,路上关卡林立,应当在早上,趁这些兵士刚起床的时候冲过去。
蓝色妖姬见鹰飞扬朝他走来,知道是鹰飞扬征求他的意见,更为准确地说是要他下达出击的命令。未等鹰飞扬在他面前站定,蓝色妖姬说:
“你以少将身份讲话,日本特务劫走了我们的三辆小车之后,已在他们的炮营到达这儿之前,就通过了这段路面,向兰州方向窜去。”
鹰飞扬明白了蓝色妖姬的意图,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蓝色妖姬太高明了,这样一来,就可以少将的身分向沿途的部队下达命令,使他们改变追击的方向,同时,扰乱胡宗南的防务,趁着混乱穿过渭河平原向秦岭进发。于是他走到木道士的身边,抬高嗓门,有意识地叫这炮营的排长听见,他大声说:
“张副官,你作为胡宗南军座的副官,所带二十余名人马到这一带督察追剿日军特工,竟而被日军特务劫走了三辆小车。据刚才的情报,日军特务已于昨日上午通过了这段公路向西安窜去,这实在是对我们党国军队的侮辱。”
木道士猛然一惊,他瞬间反映过来,这是蓝色妖姬和鹰飞扬叫他冒充胡宗南军部的副官张宏坤,调部队追向西安,趁机乘车穿过渭河平原。木道士灵机一动,略为思索,便对鹰飞扬大声说:
“放肆!我的车被日本特务劫走,难道你作为参谋,没有责任!嗯?……去把这儿的兵叫来,我要训话!”
鹰飞扬立即对排长说:“赶快集合,军部的张副官来了,要召见你们。”
炮连的蒋排长为鹰飞扬和木道士表演的双簧所迷惑,他从他俩刚才的对话中已经听出了,这儿的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日军特工已经在他们进驻这儿之前就通过了这段公路,向西安方向窜去,而且还劫走了军部的三辆小车。他感到这问题严重,便急忙从裤包内掏出哨子,急促地吹了起来。
尖利的哨音使帐篷内的兵猛然惊醒。“有情况,莫非日本特务过来了。”他们急忙穿好衣裤,抓起枪从帐篷里跑出来,见排长身边站着几个当大官的,心中迷惑不解。
“快!集合!”排长匆忙地下达着口令。
十几个兵站成了两个横排。
沈猴儿集合好队伍,便侧转身向鹰飞扬举手行礼报告说:
“报告参谋,队伍集合完毕,请长官训话。”
鹰飞扬背着手走到士兵前面。
“今天,弟兄们有幸见到军座的副官,我们是路过这儿的。军座的张副官要向大家训话。”
军部张副官,怎么到这儿来了?他们可是从未见到过的啊!兵士在一阵激动之后,笔挺地站着。
穿少将服的K计划的高级特工木道士故意清了清嗓子,走到两列兵士的面前,拖长声音说:
“昨天,我奉军座之命,到这儿一带视察,不料遇到日本特务伏击。我的两个警卫被打死,还劫走了我三辆吉普。你们在日本特务逃跑之后才赶到这儿,你们太麻痹了。为了防止日本特务逃窜,你们当中除了驾车的兵外其余全部留下,你们的排长同我们一道前往西安一带追击。”
沈猴儿见他已被军部副官看中,要他同军部的随员一道前往西安,心里感到非常高兴。这是一个升官的极好机会,只要在军部的长官面前俯首贴耳,到军部去混个参谋什么的,自然比在这炮营当个营长强百倍。沈猴儿一想到这儿,便走到队伍前边对他的兵大声说:
“今天军部的长官来了,这是我们的荣幸。为了保卫长官的安全,驾车的兵必须拿出最好的手艺,把车驾快、驾稳,不能出半点差错。我要随军部的长官去西安,留下的兵由五班长统管,不准乱来,就在这儿原地待命。”
排长说完,向穿少将军服的木道士行礼禀报道:
“可以走了吗?”
“可以,路上得由我们指挥,如果稍有不慎,泄露机密,一律就地处决。”木道士说完,把手一挥,炮排驾车的兵便朝各自的卡车奔去,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发动车。
蓝色妖姬、飞虎、鹰飞扬、木道士、武举人坐进了驾驶室。
蓝色妖姬带着K计划的全体特工,分乘胡宗南三师炮营排长沈猴儿的五辆卡车,一溜烟地沿公路向前驶去。
02
一缕阳光从紫红色的窗格中斜射过来,通过镜屏,反射到白铁银的脸上。毛茸茸的胸脯上仅搭着一床毛毯的白铁银顿觉脑子一片空白,他去了哪儿?这是什么地方?朦胧中的他感到陌生。他吃力地睁着眼睛,然而,昨夜在灯红酒绿中的过度纵欲,他感到浑身困乏,四肢无力,他的眼皮搭拉着,老是睁不开,他微闭着眼,感到喉咙燥热,口腔发涩。他想喝水,便吃力地支撑着身子,从炕上坐起来。他揉了揉惺松的眼睛,见太阳已升起了老高,怎么竟一觉睡到了中午?
他急忙穿好衣裤,埋怨自己起得太迟,如果天亮就起床,早餐后同陈麻子交待几句的话,这时他已行进在回兰州的路上。看来,他当天去不了三团了。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白铁银便拉开门。
陈麻子从门缝中挤了进来,他见白铁银脸色蜡黄,嘴角即刻浮现出一丝轻淡的笑意。这老色鬼经不住他安排的几个娘们的折腾,看他酒席上那个熊态,满以为他可以通宵达旦,结果,早上起来就没了精神。
“老哥,你多吃点补肾强精的药,不然,好吃的你吃不了。”陈麻子说。
白铁银笑笑说:“注意防务,下次再来!”
早点后,白铁银带着他的副官向兰州方向急速驶去……
公路边的白杨在他眼前一晃而过,汽车飞快地向前行进。他非常清楚,汽车再向前走一分钟,就是他们连长的检查站了。
“到了检查站根本就用不着停车,拦杆不升起来,就对直冲过去。他当连长的只知吃喝玩乐,老子们是执行军部的任务,根本就没有向他禀报的必要,他敢向军部的长官开枪!谅他也不敢。”
沈猴儿向驾车的班长说。
驾车的班长心里有底,坐在他车上的排长时常同连长顶撞,相互间隔阂很深。他担心如果对直冲过去,连长必然要开枪,这样会把事情闹大,炮营的兵向军部的长官开枪,莫说连长,就是团长和师长也吃罪不起。他把着方向盘,看了排长一眼说:
“排长,把情况说明,算啦,不要顶撞。”
“怕他个屁,开过去!”沈猴儿说。
坐在驾驶室车门边的鹰飞扬说:“不必告诉他们,这是军部在执行任务。”
驾车的班长见军部的参谋已经发话,便加大油门,做好冲过横在公路上栏杆的准备。
汽车沿公路拐过一个弯,就见公路前边横着一道红白相间的栏杆,显然是连长的检查站。
汽车并未减速,向那道栏杆冲去。
“快停车!快停车!”检查站的几个兵士嚷了起来,连长孙厚文见 l排的卡车径直朝他开来,而且后面还紧跟四辆也都开过来了。他们要去哪儿?没有他的命令,这沈猴儿就把他们排拉走,是不是他发了神经?孙厚文觉得奇怪,他立即走到公路边,喝令汽车停下。
“啪”的一声,横在公路上检查过往车辆,清查日本特务的栏杆被撞断了。班长驾着车冲了过去。
紧接第二辆卡车也同样没有减速,刷地一声冲了过去。
孙厚文心里急了,他掏出手枪“叭叭叭”地朝天连开三枪,以示警告卡车停下。
三声枪响过后,第三辆、第四辆卡车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径直从他面前开过。
“快开枪!”连长见最后一辆卡车也开过了检查站,便急忙吼叫道。
检查站的几个兵士,见连长下令开枪,便拉开枪栓,把子弹推上膛,向汽车砰砰砰地一阵射击。这些兵士哪能向自己的同伴开枪,在开枪射击时,都把枪口指高了许多。
枪声在公路边猛烈地响起,坐在车上的特工,便把卡宾枪挂在胸前,作好了射击的准备。黑旋风坐在车箱内,同铁臂熊、铁臂熊一起往弹夹里装着子弹。
射来的子弹发出尖利的声响,凭声音判断,子弹在他们头上十多公尺高的上空掠过,于是特工们对这激烈的枪声根本就不予理会。
卡车风驰电掣般地向前,发动机发出嗡嗡嗡的声响,班长紧握方向盘,密切注视着车的前方。
排长沈猴儿神情庄重起来,刚才他带车冲过了连长的检查站,连横杆也给撞断了,如果在平时,他这一鲁莽的举动,必遭军法严惩,他感到有些害怕。然而,他一想到那连长检查站响起的一阵猛烈的枪声,似乎觉得他的这一过错和连长比起来轻微得多。他敢下令叫兵士向军部的长官开枪,这不是犯下弥天之大罪吗!可为什么这些军部的兵士不还击呢?于是他急忙问鹰飞扬:
“参谋,我们炮连的连长孙厚文斗胆包天,他居然向你们开了枪?”
鹰飞扬不语,他的目光仍凝视着前方。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才想起这排长沈猴儿向他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鹰飞扬问。
“我问你们为什么不向开枪的人还击。”排长沈猴儿说。
“还击什么?这些人用得着开枪还击吗?”鹰飞扬近乎质问。
“他们向军部的长官开枪,你们怎么就这么容忍那孙厚文!”
沈猴儿是想激起军部的长官对孙厚文的憎恨,通过这种憎恨而达到了却他和孙厚文的个人恩怨的目的。于是,他说得有些激动。
鹰飞扬在车内大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猴儿以为是军部的参谋想到刚才的枪声发起火来,他希望这火气越来越大,届时这军部的参谋也许会叫车掉头而去把孙厚文处决。
于是他说:“孙厚文敢向你们开枪,你们军部的长官竟那么软弱。”
他的话音刚落,鹰飞扬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但他只是在制造枪杀这蒋排长的气氛,他凶狠地嚷道:
“妈那巴子,敢骂老子们软弱,我操你娘那个大!”鹰飞扬话一说完,他手中的勃郎宁手枪响了。
“叭”的一声枪声,沈猴儿倒在驾驶内。
驾车的班长猛然一怔,这军参谋怎么不问清红皂白就向沈猴儿开枪呢?他感到懵然,浑身哆嗦,汽车便开始在公路上摇摇晃晃。
“把车停下!把他拖下去?”鹰飞扬命令道。
驾车的班长便将车停在公路边。
“把他拖下去。”鹰飞扬手里提着枪,在驾车的班长面前晃了晃。
驾车的班长似乎己看出了些什么,他心惊胆颤地拖着沈猴儿的尸体。就在这时,鹰飞扬手中的枪又响了,驾车的班长倒在血泊中。
后面的四辆卡车也相继停在公路边。
一会儿,特工分别从卡车内拖出了驾车兵士的尸体,抛进路边的水沟……
西安胡宗南公馆。
急促的电话铃声在胡宗南下榻的房间内骤然响起。胡宗南推开怀中一丝不挂的小姨太,赤裸着上身爬过炕头,抓过平柜上的电话听筒,喘息着。刚才同小姨太的那阵翻云播雨的狂欢,使他未能够恢复常态。他额头上沁着汗珠,心仍在怦怦地跳着。
胡宗南抓过话筒,说不出话来。他已年愈花甲,然而却经不住的那白嫩的胴体的诱惑。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的他,由于这床头电话的骤响,他不得不在纵欲中紧勒住狂跳的马的缰绳。
一般情况下,军部机要室的电话不会转到他的房间来,除非有紧急情况。既然床头的电话响了,那就说明有非常紧急的情况。
听筒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你是军座吗?喂!我找军座接电话……我有紧急情报……”
过了约半分钟,胡宗南似乎觉得平静了些,他断断续续地问:
“喂……你是……是谁……”
对方急忙回答:
“我是3师詹湘龙,你是军座吗?”
“是,我是……胡宗南。”
小姨太见这平时威风凛凛的胡宗南,今儿个一丝不挂,双膝跪在炕沿,弓着背,活像一头公牛,竟觉好笑。为了讨得他的欢喜,不至于落得像其他姨太大那样,十九岁后就独守空房。小姨太便撒起娇来,她光着身子,轻轻地拥抱着这肥大的身躯,在他的毛茸茸的胸脯上轻轻抚摸着。胡宗南的神情紧张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小姨太把那张粉嫩的脸轻轻挨在他的脸上。
这使胡宗南感到极不自在,那小姨太的温软的嘴唇却在他的胸脯上吻添着,这使他感到一阵麻痒。
“滚开!”胡宗南大吼一声,小姨太的手如同触电一般,迅速缩了回去,知趣地躺倒在炕上,拉来毛毯把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詹湘龙在电话中一听胡宗南发了火,急忙在电话中说:
“军座,这可是一个重要情况,我还没有禀报。”
胡宗南坐在炕沿上,把毛毯拉来搭在身上,对着话筒大声嚷道:“快讲!”
五分钟后,胡宗南接完电话,穿好衣服,心急火燎地走出房间,来到作战室。
李副参谋长坐在逍遥椅上,见军座走来,急忙离开椅子,那逍遥椅便转了一个圈儿停了。
“刚才詹湘龙禀报,张副官带人去了沙家店,被日本特务劫去了三辆吉普。今早上,他又带人开走炮营的五辆卡车。中午时分炮营在公路边水沟内发现了排长和五名驾车士兵的尸体。”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李副参谋长急忙说。
“军座,张副官今早上才从西安出发去利川。他只带了一个参谋,开了辆吉普,就是会飞,他也不会那么快就飞到那儿去。这儿距那里还有六百多里路啊。”李副参谋长补充道。
胡宗南着急起来:“这是怎么搞的,张副官是否真的今早上才走?”
“是,军座。”李副参谋长说。
胡宗南思索了一会,既然张副官今早上才从西安出发去利川,那么,在五六百里外出现的那个张副官必然是假的。他一想到这儿,他紧皱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大声嚷了起来:
“冒充张副官的那伙人就是日本特务!”
03
此时,胡宗南的头轰地一声巨响,两眼金星飞溅,接着便是天旋地转……他瘫软在沙发上,日本特务像幽灵般缠绕在他的脑际,他解不开这个谜。
近十天来,日本特务频频地在他的防区——陕西境内出现,他的十一师、三师几乎全部出动围剿。然而这股日本特工却神奇般地冲出了防区,突破了重围,跳跃般地继续向西挺进。
日本人竟如此神通广大?这股神奇的武装是不是日本特工?近期,他接到了蒋介石两次密电,要他全力追剿日本特工。他为此在陕西中部开了一个高级军事会议,就追剿日本特工作出了部署。为了使他的防务计划得以实施,他对十一师师长赵飞龙作了革职的软处理。然而,这些都未能奏效。
胡宗南焦灼万分,他觉得这个问题相当棘手,是他戎马生涯数十年中未曾遇到过的。
蒋介石为什么对这股日本特工产生如此之大的兴趣,两次电告他全力追杀?他从他和蒋介石的接触中了解到,蒋介石并非对日本人恨之入骨,他的切肤之痛是共产党,不是日本人。胡宗南一想到这儿,莫非蒋介石追杀的日本特工是共产党?
可他转念一想,既然蒋介石追杀的日本特工是共产党,而为什么他要求对缴获的资料不准任何人开拆,而要派人用专机运往重庆?
这些资料究竟是些什么?是关系党国存亡的重大秘密吗?
如果是日本间谍的话,那么这些资料仅仅只是些地形、军事设施、以及矿产资源图之类,而这些东西恐怕在日本鬼子占领东三省以前就搞到了手。为何日本鬼子现在才来搜集情报呢?
如果是共产党的话,他们的目的是抗日,他们不可能像这样跳跃地向西挺进。有关共产党的资料,蒋介石虽然只掌握了一部分,然而蒋介石不会如此大动干戈,非要将资料送往重庆,交到他的手上……
胡宗南越想越理不出个头绪。既然这头绪理不清,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
他站起来了,把手背在背后,挺起肚子,对李副参谋长说:
“不管是日本特务,还是共产党,在我的防区内绝不能容许他们横冲直闯。在峡口枪杀我的侦察骑兵,在沙家店枪杀我的保安队,乃至于今天,又劫走我五辆军车,甚至冒充我的张副官,扰乱了我防区内的安宁,这是我胡宗南绝对不能容许的。”
“军座,是的,如果这股日本特务窜到西安来,摸进我们的军部,这就麻烦了。”李副参谋长说。
“屁话,他敢窜到我军部来!”胡宗南话虽硬,但听李副官这样一说,心里害怕了。这股长驱直入的日本特务倒真的厉害,如果一窜到西安,就很有些麻烦。胡宗南一想到这儿,他侧转身,“唰”地一下拉开红绸遮掩的陕西军事地图,把目光紧紧地停留在这张标有各师战区的不同颜色的版图上。
他发现,宝鸡以西二百余华里的公路,距西安仅有五百余华里。如果这股神奇的武装继续乘车前进,那么此时已进入到西安境内,他猛然一怔,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这詹湘龙禀报的情报来得太迟了!”他生气地把手中光滑笔直的指挥棍往桌上一拍,指挥棍即刻断成了两节。
时间已来不及了!如果日本特工窜入西安的话,说不定这时已直插他的军部来了。
“快!”命令军部各兵士立即戒严,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李副参谋长猛然一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木楞楞地站着,看着军座紧张的脸。
“站着干啥,立即部署,晚了一分钟,我要你的脑袋!”胡宗南吼叫道。
李副参谋长跑出了作战室。
突然,胡宗南军部大院的警报声骤然响起,数百名兵士奔跑着忙碌着,军部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姚副官急急忙忙赶到他的作战室。
胡宗南坐在逍遥椅上,由于过度地紧张,他脸上泛着红光。他阴沉着脸说:
“情况非常紧急,一股日本特务把我们搞得晕头转向,还冒充我的张副官,估计这股武装窜到西安来了。”
姚副官神情焦急,他说:
“军座,应当立即下令,叫西安一带的全体将士,严阵以待,叫詹湘龙组织队伍追击。”
“屁话,詹湘龙能追得上?只有命令全军将士严加警惕,防止日本特工窜入营区。一旦发现,立即歼灭,不得有误!”
胡宗南说完。站起来,他见姚副官仍在那儿站着,吼叫道:“站着干吗?立即下达我的命令,如果贻误战机。我要法办你!”
姚副官从未见过军座今天向他发这样大的脾气,他在一阵懵然之后,脸色铁青。当他转过身来,去电话室下达这一命令时,胡宗南生气地走出了作战室……
胡宗南军部的副官张宏坤一早乘一辆吉普车去了利川。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去利川与詹湘龙会晤,策划捕捉歼灭日本特工。擅长见风使舵的张宏坤,之所以由师部副官荣升到胡宗南军部副官的宝座,全靠他的溜须拍马。在任何场合,他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都能胡吹一通。其实,他腹中空空,既不能带兵打仗,也不会舞文弄墨。但给人的印象,他似乎古今中外、天文地理都懂得,连麻雀从天上飞过,他也能辨出公母。
张宏坤对抓日本特工很感兴趣,他认为这是一个升官的难得的机遇。既然蒋介石已签发了密令,要求在抓获日本特工之后,将缴获的K计划派飞机专程送到重庆。这说明蒋介石把此事看得很重。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动点脑筋,就可以使蒋介石加深印象。这样一来。升官就自然不愁。因而当天一早,张宏坤仅向李副参谋长打了个招呼,就坐吉普车去了詹湘龙的3师,张宏坤一进3师师部,就召见师长詹湘龙以及他的副官、参谋长,要他们禀报在沙家店一带围捕日本特工的情况。
上午ll时许,炮营的一个连长孙厚文打来一道紧急电话,说他们连一个排的五辆卡车被军部的张副官开走,尔后在公路边的水沟内发现了驾车士兵和排长的尸体……张宏坤一听,不禁大吃一谅,居然有人冒他的名义胡作非为。他急忙下令查清楚这是一伙什么人。
挨到下午时分,炮营的电话来了,说这伙人有三十来人,都挑着行李,冒充他的人穿少将军服,这使他感到问题严重。显然日本特工已驾车从沙家店一带公路窜往西安方向去了。此时张宏坤猛然想起,叫詹湘龙立即向胡宗南禀报。
与此同时,张宏坤一道电话打到了重庆蒋介石的别墅。
张宏坤没有和蒋介石通上电话,接电话的是蒋介石的一个秘书。这头彩未能讨到,他感到心里闷闷不乐,便急急忙忙驾车返回西安。
吉普车沿着黄色的土路向西安古城飞奔,土路上卷起了一股股风尘。
张宏坤坐在车内,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去到詹湘龙师部,却传来有人冒充他驾走了炮营的五辆卡车,而到下午时分,弄清了系日本特工所为之后,向蒋介石打电话时,又未能和蒋介石通上话,看来今天出师不利。
太阳已抹去了最后一道余辉,土路上便呈现出一片茫茫的灰色。张宏坤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交叉着手臂抱在胸前,微闭着眼,他考虑得太多,打算养养神儿。
吉普车在土路上奔驰着。
夜幕降临了,星星点点的农舍有了一丝亮光。张宏坤已经入睡,仅汽车的马达永无休止地轰鸣。
驾车的是侍卫李永贵,他两眼注视着前方的公路,双手紧握方向盘。时速的指针已指到60,吉普车像一条奔腾的骏马在渭河平原的公路上狂奔。
当李永贵驾着车冲过一段笔直的公路之后,向左拐了一个弯,便驶上了去西安的公路。这儿距西安约二百五十华里。若照此速度行驶,估计到子夜时分能够赶到军部。
李永贵紧握方向盘,脚踩油门,加大马力向前。
公路上一团漆黑,雪亮的车灯光下,路旁的高大的白杨一晃而过。
突然,前方公路上出现了一团麻黑的影子,李永贵便减慢了速度。
车灯光下,公路边停着两辆卡车,卡车上坐着兵士,他们肩上都扛着枪。
吉普车减慢了速度,继续向前。公路上出现了两个军官,挥手拦车。
李永贵被迫将车停下。
两军官便急忙过来,闪身走到车门边。
“车上是什么人?”一提枪的军官操着重庆口音问。
“我们是军部的,你们无权过问。”李永贵借着车灯的光亮瞟了一眼把在他车门边的军官,便把头扭到一边,做着一副傲慢的神情说。
张宏坤见车戛然停下,睁开眼一看,此时一个军人模样的人已拉开了他的车门。
他估计是这一带的驻军在检查车辆。他显得很不耐烦,这检查车辆竟检查到他的车上,他是堂堂的军部副官!张宏坤不由得一阵火起,他厉声训斥道:
“干吗?我是军部的副官张宏坤!”
张宏坤以为,他亮出他胡宗南军部副官的牌子,就可以吓唬住这些拦车检查的兵士,继而马上给他敬礼,闪开道。
然而,他却估计错了。这那里是当地的驻军,而是货真价实的执行K计划的军统基地的高级特工,是被蒋介石称为日本特务,而要他们全力围捕歼灭的一股神奇的武装!
这,张宏坤根本没有想到。
鹰飞扬一听这坐在驾驶前排,戴宽边眼镜,穿军服的四十开外的军人是胡宗南军部的副官张宏坤,便凶狠地瞪着眼说: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执行委座的特殊使命的,要用你的车,下来!”
张宏坤见这少校军官口气不小,论级别他是上校,而他却遭到他的下级军官的训斥,他的脸一红,便唰地一下掏出手枪,他不能容忍他的下级对他人格的侮辱。
就在张宏坤掏出手枪的瞬间,鹰飞扬一把拽着他掏枪的手,铮亮的勃郎宁手枪被缴了戒,接着,这个堂堂的军部副官被拖下了车。
几乎就在同时,驾车的李永贵亦被抓下了车。
车后排的参谋见状,吓得脸色铁青,龟缩在车上。
三名特工便提着枪钻进了车内,
只听见车上“砰”地一声枪响,反抗的参谋毙了命,随即被拖下车来。
驾车的副官已被木道士卡死。
张副官脸色惨白,他哆嗦着身子被搜去了身上所有证件之后,被鹰飞扬用无声手枪击毙在路旁。
战场打扫干净之后,蓝色妖姬从鹰飞扬手上接过缴获的军部副官张宏坤的黑色公文包,向站在身边的飞虎说:
“虎哥,从西安过去是很困难的,只有绕道向西,穿过宝鸡之后,进入甘肃,尔后再到达重庆。
飞虎不语,他仅点了点头。他似乎从进入陕西境内的路上,发现了什么。然而他却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