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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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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4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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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镜头记录一个时代》连载

第一十四章 胡明:从采访拍摄,到冲卷、印放、照片说明,一条龙式工作法,在我们这一代,延续了四十余年

胡明老师的作品《我又能说话啦!》,刊发在1966年第3期《中国摄影》杂志第56页。标题下有一行小字:“山东医学院附属医院青年医生杨仁中(左)创制‘人工喉’成功”。

作品拍的是一位叫李树义老年患者,在“人工喉”手术成功后,给家人打电话的场面。

患者右手持话筒,满脸喜悦。在患者身旁的是青年医生杨仁中。

杨医生微笑着,分享着患者的喜悦。

在画页右侧,胡明写了这样一段话:

“杨仁中同志发明人工喉,当时由我参加报道,全省影响很大。本报作过多次连续报道,此片为报道之一照片。

胡明 2015.8.8。”

85岁的摄影家胡明老师,一生有数千张照片在国内外报刊上发表,拍《我又能说话啦!》那年35岁。

胡明生于1931年10月。1949年参军,1950年开始新闻摄影生涯,朝鲜战争爆发后,曾随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拍摄了鱼隐山1089.6高地反击作战和东线抗登陆战斗的真实场面。

1964年胡明转业到《济南日报》社,先后任摄影记者、总编室副主任、摄影部主任、山东省新闻摄影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有多幅摄影作品被中国人民军事博物馆收藏。

冯立祥是2015年8月8日见到胡明老师的。

与拜访其他摄影前辈略有不同,一周半后,冯立祥收到了胡明老师的一封信。

信中的头几句是这样的:

“立祥同志:你好!

济南一别,已有数日,想念你这样的年轻人。

你此次来济,时间仓促,没有很好详述……”

除了书信之外,胡明老师还寄来了一份共11页的长文。8开信纸,钢笔一笔一画,工工整整。

胡明老师还说:“虽已进入电子时代,我也没有学会,敬请原谅。”

胡明老师在长文中,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其中有不少段落,写得真实细腻:

“我是1949年年底,成都战役结束后,在部队返回川东地区剿匪时,调入团政治处宣传股从事战地宣传报道工作的。所使用的照相机,还是我的前任报道员1948年淮海战役时的战利品。具体什么牌也不知道。

照相机体积稍大,是折叠式6×6底片,日本造。没有闪光连动,没有对焦,相机全靠个人经验定距离、光圈、速度,相机最高速度为1/250秒。现在恐怕很难见到此类型相机了。

相机尽管破旧笨重,行军作战携带也很不方便,但我仍十分珍惜它、爱护它。还跟随我上了抗美援朝的战场……”

胡明老师写道:“从采访拍摄到进入暗房中冲卷、印放照片、写文稿和照片说明,直到发稿。一条龙式工作法,在我们这一代,延续了四十余年。”

胡明老人还回答了冯立祥提出的一个问题:

“在我们这一代人中,自己掏钱买胶卷,确实有,我也算一个。

当时,环境不一样。公家发给我们的胶卷数量少、感光度低。为了更好地完成采访任,只好自己再买点作补充。”

附:在杂志第71页,胡明的作者手记是这样写的:

“1965年5月初,山东医学院耳鼻喉科青年医生杨仁中同志,在济南市群英会上,介绍了自己研究成功“人工喉”的经验。

大会还邀请了正在住院的患者、济南铁路局退休老工人李树义,用“人工喉”讲了话。

在老工人李树义出院时,听说他要给家里打电话让家里来人接他,我觉得这是一个拍照的好机会。

一个失去了发音器官,能听不能说的‘哑人’,第一次能和亲人讲话,感情一定会很激动,很丰富,于是我决定抓他打电话的镜头。

为了使照片更有说服力,我把陪着他去打电话的‘人工喉’创制人杨仁中同志地起摄入了画面,经这样的造型来表现就比较理想了。

用双镜头反光照相机,胶卷定21定,光圈F5.6,速度1/60秒,加用万次闪光灯。

1965年5月25日。”

冯立祥补记:

85岁的胡明老前辈,军人的气质。

一眼看去,胡老年轻时,应该是虎头虎脑的、典型的山东大汉。

老人家给我写的信,钢笔、蓝黑墨水,字字句句,具体、详实,让我十分感慨。

胡老的信,我会好好保存。

我有时想,我给老同志们拍的人物肖像,倘若拍得不太理想,我会内疚、惭愧的。

胡老肚子里还装了许多故事,

那天中午在胡老家吃饭时,胡老曾讲了几段,在朝鲜战场当记者时的往事。

志愿军缴获了美军的罐头,一位小战士但不知何物,以为是地雷或手榴弹,就往战豪外拽,感觉总是不响。

一位胆大的战士,试着砸开了罐头,嘿,牛肉的,喷儿香。

当年,国内送来的慰问品中有青岛啤酒,罐儿装的,这在当时还不多见。

有位战士打开了一罐儿,感觉好像不对味儿,酸的,还有点苦,就撇了,又打开一罐儿,小声儿嘀咕,怎么还不对味儿呢?

离天胡明老师家之前,胡老翻出一册自己的摄影作品集,端端正正地写下:“冯立祥同志雅正。胡明,二零一五年八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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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仁中:患者的喉部,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在拜访胡明老师时,冯立祥随意问了一句:“后来,您和杨仁中医生,有过往来吗?

胡老说:“当初,我给他拍完没多久,他就被批判了,‘白专道路’的典型。”

胡老说:“虽然一直没联系过,可我知道,他就在济南人民医院。这么着吧,咱们先吃午饭,吃完我领您去看看杨医生。”

冯立祥满脸歉意地说:“您还是先歇会儿吧,稍微眯一会儿。”

胡老说:“不用歇了。”

一行人先奔了人民医院耳鼻喉科,一打听,年轻的大夫们都不清楚。

有一位老护士长想了想:“听说过这么一个人,您到院外的专家楼找找?”

时值夏日三伏中的第二伏,闷热潮湿。走不了几步,就是一身汗。

众人终于找到了专家楼。保安不让进。

电话打到杨仁中家,老人不在。

杨仁中家里人怕来的是骗子,就说:“改天,您再来吧。”

冯立祥问保安:“杨医生在哪儿办公?”

一行人转来转去,在一座老旧建筑中,看到了一个牌子:“山东省耳鼻喉科研究所。”

85岁的胡明和83岁的杨仁中,拥抱在一起。

杨仁中在《我又能说话啦!》画页下册写道:

“病人李树义用中国人工喉大声说,毛主席……

杨仁中 2015.8.8。”

整整50年过去了。

杨仁中,中国人工喉的创造发明者,他的语音康复医学工程系列,经受了50多年的时间,3000多患者的重复验证。

杨仁中,1933年出生于山东省济宁市。1953年秋,杨仁中跨入了山东医学院。1955年被推选为全国三好学生代表,进京参加中华全国学代会,受到周总理、陈毅副总理的亲切接见。

1956年,杨仁中被安排到北京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重点实习耳鼻喉科。1957年,杨仁中从山东医学院毕业后,开始工作在耳鼻喉科临床第一线。

杨仁中多次接触“半路哑人”,他试着从祖国医学、科学文献找材料,同时从民间流传的许多发音玩具中受到启发,并多次解剖小动物的喉标本,探讨发音器官的构造和功能。

经过上百次实验,他和同伴们共同探明了把气流送入口腔的特殊进路,从而制出奇巧的弯管,又设计出别致的发音器,二者的组合,成为“中国人工喉”的雏形。

1958年国庆节前夕,戴上“中国人工喉”的患者发出了声音。

但是第一型人工喉有很多不足,有待改进。杨仁中和人工喉科研组,从医院走向社会,深入工厂,在山东新华医疗器械厂、青岛橡胶厂大力协作下,中国人工喉逐渐发展到第三型。

1959年,杨仁中被选为全国劳动模范。

1965年10月,全国专家组的耳鼻喉科专题委员会,对第六型中国人工喉进行了鉴定,一致认为:……这是一项耳鼻喉科创造性的发明。

1975年,中国人工喉(8—5型)荣获全国卫生科学大会奖。

杨仁中,作为我国著名的语音康复医学开拓者之一,被人们赞誉杨仁中为中国人工喉之父。

1978年,杨仁中再次被选为全国和山东省医药卫生先进工作者。

1986年杨仁中晋升为研究员,历任第四、五届全国人大代表,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和全国劳模津贴。

1994年2月,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栏目的“东方之子”专题,对杨仁中教授进行了专访。

在杨仁中一生之中,曾七次受到毛泽东主席的接见,三次在天安门城楼上参加国庆观礼,他的业绩载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事记》。

在杨仁中的工作室内,墙上挂满了锦旗与奖状,书架、书桌、沙发堆满了各种医学书籍。

83岁的杨仁中老人说:“五十多年了,我的专业课题研究,没有止步……”

三人畅聊至酣,杨老起身,在堆积如山的书桌上,抽出两本书,分别签赠给胡明老人与冯立祥。

书是精装的,淡绿的封面上,写着一行大字:《中国人工喉和杨仁中》。

冯立祥补记:

杨仁中医生送我的书《中国人工喉和杨仁中》,是山东出版集团、山东出版社于2006年出版的,是“山东当代文化丛书”中的一卷。

这是一本传记,作者是梁海柱、周天增。

书中第2页,有这样两段:

“——1977年,介绍中国人工喉研究过程和性能的科教片‘中国人工喉’在第14届国际科学教育电视节上,从141部影片中脱颖而出,获金质奖。”

“——1983年,美国纽约医学专家阿波伦·马丁教授,见到中国人工喉后感叹地说:‘中国有这么好的技术,不应该限制在中国,应该向美国、向全世界推广,为全世界病人服务!’”

同一页上,有一幅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上的照片,图片说明是这样写的:

“1966年国庆节,毛泽东主席第三次在天安门城楼,接见杨仁中等全国卫生科技人员代表(毛泽东身旁第一人为杨仁中)。

在研究杨仁中医生有关资料时,我读到过这样一段文字:

杨仁中在山东医学院上学时,被选派参加了进京参加了第十六届全国学生代表大会,有机会见到了周恩来总理。

当时,要排队和总理握手,杨仁中先是排在前面,握完了手,又赶紧排到了队尾,周总理握到最后,发现和杨仁中握过了,笑着说,“这个小家伙”。

总理还问过杨仁中来自哪所学校。

多年之后,杨仁中有机会再次见周恩来总理,周总理一下就认出了他,说:“你是山东医学院的小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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