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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晓筱跟肇汉，在罗浮山密训了三天，也全身心地彻底放松了三天，他们把自己的情绪完全投入到了密训当中。
罗浮山坐落在广东省博罗县境内，山青水秀，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山峰连绵成四面环山的形状，中间成为一个低洼地，如果从空中俯瞰，那就是一个极小的盆地。站在那里四面环顾，颇有点欧阳修写的那个“环滁皆山也”的感觉。山上是古木参天，洼地中间则有一湖，碧波涟涟。虽然是夏末秋初的高温季节，这里却是清凉爽快，夜里睡觉还要盖被子。进出这里只有一条路，从一个豁口穿过来，全是柏油路。广东就是发达啊，连路都修得这么好！挤在车厢里，从惠阳淡水来罗浮山的路上，晓筱感叹地同肇汉说，肇汉也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前面已经说过，惠阳县淡水镇是全国爽安康事业的发源地，对于广大传销商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他们心中向往的圣地。前两年，经国家民政部批准，惠阳县将县城迁移到淡水镇，目前各方面的建设正在抓紧进行中，到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密训组织者特地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报名地点，是颇有深意的，也许他们就是要通过这个对于事业中人来说相当于圣地的地方，来吸引所有参训者的注意力，唤起他们的传销热情与士气。
晓筱与肇汉与其他所有报名参训的事业中人一起，坐上密训组织者安排的中巴车，一路左拐右弯地被送到罗浮山。路上大约花了两个小时左右，下车时已经是下午快近傍晚时分了。罗浮山这个地方，在抗日战争时期，曾经是广东东江纵队的根据地。晓筱和肇汉在这里既参加了密训，又参观了东江纵队的根据地旧址，领略了这里的湖光山色，真是一举几得。事后，晓筱说：“即使不是做爽安康，这趟罗浮山之行，也是值得永远回味的。”
来罗浮山参加密训的人特别多，从全国各地汇聚而来，最近的是广东本地人，最远的有黑龙江、新疆等边远省份的人。组织者原定的五百名参训指标，远远满足不了参训者的要求，各地的联络人纷纷要求多派自己的下线参加密训，结果就增加了参训指标，达到八百；但八百还是不够，又增加到一千二，最后实际参加这次密训的人居然达到了一千六。
晓筱他们这批从江西来的参训者并不在原定的参训指标之列，还是洪柳的上线直接找到这次密训的组织者格外要到的指标。上午在惠阳淡水的金田家私广场报名的时候，那个留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罗“总裁”亲自把他们领到报名台前，当面跟这场密训的组织者陈“总裁”交涉，这才报到名。那个报名台前数不清挤了多少人，只见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幸亏报名的地方安排在一个大厅里，足有四百个平方米，否则房间都挤爆的可能。尽管天气热得不得了，但人们个个满头大汗，拼命往里挤，口袋里的钱一沓一沓地往外掏出来，一沓一沓地往报名台上递，不少人干脆高举抓着钞票的手往里挤，巴不得自己早点报上名，生怕报名台不收自己的钱似的。晓筱和肇汉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全身的血液都跟着这样的场景沸腾。肇汉当时就感动不已地说：“想不到有这么热闹，你看那些人，生怕自己的钱没人要一样。嗬，真是少有啊！”原本每人要发两套的密训服，结果一人只发了一套，密训组织者临时派人到惠阳淡水去调密训服过来，晓筱和肇汉的密训服还是第二天才领到的，害得他们第一天进入训练礼堂的时候差点被门口的守卫给拦在密训场外。
密训地点是在一座老式礼堂里，非常宽敞明亮。晓筱非常感叹，过去的人怎么知道在这样的山洼里建这么大一座礼堂呢？
密训的三天里，虽然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起床，晚上要到零点以后才能就寝，但晓筱并不觉得疲劳，始终处在激动亢奋状态。他以自己最大的热情，极度放松地投入到各种训练。晓筱根据亲身体会归纳了一下，密训的种类主要是集体训练和分组讨论。不论是哪种训练方式，晓筱都认真听从训练师的安排与指挥，认真地完成了每一项训练任务与课题。训练正式开始之前，主训师将所有参训人员分成若干个大组，每个大组都分配一名训练指导师；训练指导师又将本大组的人员分成小组。但是，分成小组并不叫分组，而是叫做“组织家庭”。每个“家庭”都有“家长”，由组员们在训练指导师的指导下，自己选出自己“家庭”的“爸爸”和“妈妈”。主训师和训练指导师在分组和“组织家庭”时，给每个“家庭”都配齐了至少两个女子，否则这个“家庭”就无法选取一个“妈妈”了。这是一种类似“过家家”游戏性质的训练，晓筱和肇汉被分开在两个不同的“家庭”里。两个“家庭”相邻，互相可以拉手说话。为了给肇汉做个表率，晓筱在自己的“家庭”里，自告奋勇地推荐自己当“爸爸”。训练指导师对晓筱的举动大为赞许，当即带头鼓掌，以示通过。“家庭”全体成员一通掌声过后，晓筱就乐滋滋地当了三天的“爸爸”，组员们不论年龄大小，也都乐哈哈地喊了他三天“爸爸”。
三天的训练以游戏为主，拥抱、舞蹈、演说、呼喊、入围、突围、请求、愤怒、祈祷、冲关，各种各样的游戏，引导大家的思维与情绪。彻底放松了的晓筱，开开心心地大笑过，酣畅淋漓地痛哭过。参加“愤怒”游戏时，他不由自主地痛哭起来，把摆在他面前的一条木质折叠椅子给捶散了架，训练指导师在一旁不住地给他递纸巾揩眼泪。游戏结束后，主训师、讲师、指导师都来跟晓筱拥抱，个个激动不已地说：“你是最棒的，一定会成功！”晓筱被推为全场最有成功潜质的参训员，让主训师与讲师给拥到了主席台上，向全场所有参训员作隆重介绍，全体参训人员给了他最为热烈的掌声。晓筱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一遍又一遍地说“谢谢”，最后还向全场张开双手，展示出一个大“V”字母，表示自己一定会成功，大家一定会成功。这个动作，又赢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最令晓筱感动的，是第二天晚上的烛光晚会。
经过一天的游戏训练，参加密训的人们依然处在极度亢奋之中。时间已是晚间八点半了，大家都按照训练讲师的要求，盘腿坐在凉爽的地面上。晓筱刚刚坐下，训练现场却突然停了电，一团漆黑。晓筱正在纳闷，台上有人打亮了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白色的蜡烛，微弱的光线把整个训练场映得一片朦胧。台上的人又用白蜡烛点燃了坐在台下最前排的朋友手中的白蜡烛。晓筱往前面望去，只见人影幢幢，看不真切。他向左边望去，肇汉也用探询的眼神望过来。晓筱正闹不懂，想向两边的人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却见坐在他前面的朋友回过身来，递给他一把东西。他接过来一看，是白蜡烛。那位朋友告诉他：“往后传过去，一人一支。”晓筱就把蜡烛传给的后面的人。前面那些已经拿到蜡烛的朋友，纷纷点燃了手中的白蜡烛，整个训练场内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晓筱就也向自己前面的朋友借火点燃了手中的白蜡烛，端在手里看着火苗由微到大、由弱到强。这时，录音机里轻轻地播放出一支充满温馨、深情与友爱的乐曲。晓筱端详着手中的白蜡烛点燃，立刻就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与激动，从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升腾起来，奔到了胸口，冲到了头顶，涌向了全身。他的喉头一阵哽咽，眼睛就湿润了，轻微晃动的烛光已经朦胧成了一团。他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连忙掩饰地用衣袖擦去泪水。
收录机音响里放完了一段温馨的乐曲之后，另一段相同格调的乐曲又响起来。这时，主训师手执话筒走上讲台，用极富磁性的声音，向全场密训的事业朋友说：“朋友们，我们的事业是伟大的，但我们的事业也是艰苦的。要想成就这一伟大的事业，我们就必须忍耐人生中最大的艰难与痛苦。事业的成功，需要努力，需要付出，需要忍受人世间人所不能忍受的一切！”
现场所有的密训朋友都静静地望着他，很多人不知道接下来要安排什么训练节目。主训师稍微停顿一下之后，扫视了一下全场，然后加高了一音量说：“下面，让我们用最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最最杰出的总裁，我们最最尊敬的陈大姐上台，让她给大家讲述她事业成功道路上的艰难与痛苦，让我们一起与陈大姐分享她的成功与泪水吧！”
随着“哗哗”的掌声，一位衣着朴素、已届中年的妇女健步走上台来。她的双手叠在一起，巴掌中也端着一支点燃的白蜡烛。
“朋友们！”陈大姐刚刚发出一声呼唤，喉头立刻就哽咽了，顿了一会儿，她才接着说下去，“我期待着你们的成功。但是，成功不是等来的，也不是老天爷送来的，是要靠我们自己去拼搏、去奋斗才能得来的！小林（就是主训师，他姓林）要我跟大家讲一讲我的成功之路，其实没有什么好讲的。任何成功者，成功的道理是相同的；任何失败者，失败的结局是一样的。说起我的成功经历，那是充满了辛酸与泪水的，是充满别人甚至亲人的鄙视与责难的。我是在去年九月份加入到事业当中来的……”这时，音乐突然变得激昂起来，晓筱的心情立即随着陈大姐的讲述而起伏波动。陈大姐讲到动情处，晓筱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随她的讲述而流；讲到辛酸处，晓筱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随她的讲述而酸痛；讲到忍受他人的责难，晓筱的内心就充满了同感；讲到亲人的鄙视，晓筱的感情就充满了酸涩。他觉得陈大姐讲得好极了，真是讲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把自己想讲而没有讲的都讲出来了。可以说，陈大姐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几乎每个传销商都经历过。对此，晓筱更是感受深刻。他不但受到了别人的鄙视，受到了别人的指责，就连自己政治上的前途，也被别人以此为由给葬送了。
“朋友们！我们一定要成功！成功是我们的目标，我们不能放弃，只要我们一鼓作气冲上去，我们的目标没有达不到的！最后，我再次祝愿大家，早日取得事业成功！谢谢！”陈大姐的讲话，在她自己激昂的语言中结束。晓筱的心，久久不能从那种气氛中收回来。这时，主训师提议，大家一起唱起了《祈祷》这首歌：“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多少祈祷在心中；让大家看不到失败，叫成功永远在……”歌声正好切合了大家的心情，好多人唱得泪流满面。晓筱就是挂着泪水唱完这首歌的。歌唱完了，主训师又让大家许愿，之后把白色蜡烛吹灭。“噗噗”的吹气声之后，全场一片漆黑，也一片寂静，显然，大家的心情都没有从刚才的气氛中收回来，直到全场电灯光亮起来，训师的声音响起来，下一个训练节目开始，现场的气氛才有所活跃。
太好了，这样的训练真是妙不可言！晓筱发自内心地为这种训练叫好，难怪参加了密训的人都说效果非常好，确实如此！早来参加了该多好啊！
对这样的训练，肇汉也感到格外新鲜，格外稀奇，也把自己彻彻底底地放松了，投入进去，开心地大笑过，放松地痛哭过。与晓筱一见面，就热烈地拥抱，兴奋地说：“回去后，我一定要成功！”
晓筱非常高兴，这趟密训，值得！
密训结束后，晓筱把肇汉送上了返回老家的火车，自己却在广东滞留了几天。
广东的气候非常的适合于游历，但晓筱暂留在广东，为的并不是游历观光。罗浮山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旅游胜地，不仅自然风景美丽，而且是老革命根据地，是红色故土，非常值得细细地品读玩味；密训过程中，虽然晓筱与肇汉趁着训练的间隙及饭前饭后的时间观赏了几个地方，比如东江纵队指挥部旧址等，但这远远没有欣赏到罗浮风景的百分之一，还有非常多的自然风景与人文景观可供他们留连忘返。经过密训的晓筱，心思已经不在那里的美丽风景上面了，而是爽安康网络的发展壮大，是爽安康事业的迅速成功！他在广东有不少朋友、同学和亲人，这些人都将是邀约发展的对象，是他事业成功的帮手与同仁。罗浮山密训带给晓的激情与干劲，使得他认为自己有充分的信心与理由去邀约他们，有相当的把握邀约成功并把他们带入爽安康事业。
密训组织者统一安排了车辆，把所有参训的事业朋友送回惠阳淡水。晓筱与肇汉立即乘班车赶到了惠州。在惠州北站送走肇汉之后，晓筱就在公共电话亭上挂了个电话，电话是挂给自己胞弟晓筑的。晓筑接了电话，让他转车到陈江镇。晓筑在陈江一家针织厂里打工，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老娘时常念叨这件事情。晓筱站在厂门口，看见晓筑从欢蹦乱跳地跑出来，心里特别激动，鼻子突然发酸，眼眶当时就湿湿的发热。他迎上去，使劲把晓筑拥抱在怀里。晓筑见到晓筱，开心得不得了，咧着一张嘴总是合不拢的样子，被晓筱突然拥抱住，一时没有适应过来，显得手足无措。这个拥抱的礼节，晓筱在罗浮山密训期间用得最多，不仅在训练会上跟事业朋友拥抱，在会下的普通生活场景中也不停地与事业朋友拥抱，既与男性事业朋友拥抱，也与女性事业朋友拥抱。拥抱成为事业朋友表达感情的主要方式，主训师在训练中强调，这是事业朋友之间最诚挚、最纯洁也最高尚的礼仪。因此，晓筱使用这种方式与胞弟晓筑拥抱，几乎是他的一种习惯性动作。
时间正是中午时分，尽管季节已经是十月下旬了，但广东的太阳还是有些辣地晒着。晓筱觉得有些热，与晓筑穿过一条宽宽的街道，走进一家路边小餐馆里避避中午的暑气，顺便一起用餐。趁着用餐的机会，晓筱把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告诉了晓筑。晓筑是个不喜言辞的人，小时候书也读得不多，小学刚刚毕业，因而养成了不太说话的习惯，只是讷讷地听着晓筱的介绍，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用完餐，晓筱不由分说地把晓筑直接带到了惠阳的新县城淡水镇，直接塞进了OPP课堂。从课堂出来之后，晓筑就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晓筱。晓筱在复印店里复印晓筑的身份证时，对晓筑说：“等我发展了其他人之后，安到你的线下，购机的钱我先帮你垫着。”
告别胞弟之后，晓筱又辗转到东莞、深圳、揭阳等地逛了一圈，见过几个同学与朋友，但没有能将他们带入惠阳的OPP课堂。每个同学或朋友所说的理由，几乎都是“工作太忙，现在哪里有时间陪你去惠阳啊？”但晓筱并没有泄气，他在揭阳的一家旅馆里静思了一个夜晚之后，突然记起有个高中同学叫张脚仔，在大朗镇的一家公司给人开车。那家公司的名字晓筱还记得，但张脚仔所提供的电话号码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张脚仔春节期间回老家过年时，在县城大街上偶尔碰见晓筱，高中毕业分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感到非常开心。当时，晓筱邀请张脚仔到家里吃了顿饭，在饭桌上，张脚仔流露出打工赚点小钱很不甘心而要另找办法赚大钱的想法。想起了张脚仔，晓筱就兴奋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就结账走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大朗镇。
左打听右打听，晓筱找到了这个张脚仔打工的公司。他说不清楚张脚仔具体在哪个部门开车、开什么车，门卫怎么不让他进去，他只好在门口瞎等待：张脚仔既然是在这里开车，总要从这个大门进出，我就不信等不到！几乎等了一整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晓筱终于等到了张脚仔。
是张脚仔先发现他的。晓筱背着个硕大的旅行包，在公司门口走来走去，一副很疲劳的样子，却又很顽强，很执著。张脚仔开着车从外面回来，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在公司门口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不禁嘀咕起来，这个人怎么这样无聊呢？等近前一看，原来是晓筱。他就喜不自禁地停下车，摇下车窗玻璃大喊了一声，晓筱就抬起头，一看是他，也乐了。
吃晚饭的时候，晓筱说：“我以为你在公司里开小轿车呢，原来是开大货车呀！”
张脚仔说：“我们打工的人，有货车开就非常不错了。我们又不是老板的什么亲戚，也不是他的什么心腹，哪里轮得到我们这样的人给人家开小轿车呢？”
于是，两个人就天南地北地聊起了天，一瓶一瓶地喝啤酒，一轮一轮地叙往事，开开心心地笑，痛痛快快地说，简直有些不亦乐乎的味道。尽管这样放松，但晓筱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来找张脚仔的目的，心里总在盘算着切入主题的缺口，说话间就有意无意地往赚钱方面领。张脚仔果真就顺着晓筱的话题聊过来，聊着聊着就叹气，春节时曾经跟晓筱说过的那些话就不知不觉又说了出来。晓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说到最后，晓筱说：“明天，我想去惠阳，但我不熟悉道路，你有空陪我去走走不？”
张脚仔豪爽地拍着胸脯：“你来了，我一定请假陪你好好玩玩！不要说去惠阳，就是去香港，我也想办法陪你去！”
两个人到惠阳淡水后，晓筱同样直接把张脚仔带进了OPP课堂。
从课堂里出来，张脚仔显得很兴奋地说：“以前曾经听人说过爽安康这么一回事，不太相信。今天听了，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他掏出身上带的钱，厚厚的一大叠，对晓筱说：“这些钱，本来是准备陪你玩花掉的，现在你带我来听爽安康这件事情，我加入一个，我们一起发财吧！”
晓筱兴奋得几乎要喊自己万岁了，当即就到缴费窗口开了两张购机单，把自己的胞弟晓筑放在了肇汉名下，又把张脚仔放在了自己胞弟晓筑的名下。
带着密训中的那份温馨、纯朴、激动与真诚的情感，更带着在惠阳发展了晓筑与张脚仔入线的成功喜悦，晓筱精神抖擞地回到了家。他也不认真去上班了，都是早上到政府办公室打个转，把办公桌收拾干净就离开。之所以要把办公桌收拾干净，就是要让来秘书科找他的领导从他办公桌的干净程度知道来过办公室，表明他是在上班而不是旷工。离开之前，晓筱一般都会跟秘书科其他在场的秘书说一声，如果秘书科没有其他人，他就到楼下综合科打个招呼，算是请假。
晓筱离开办公室，做得最多的两件事情是：按自己的计划发展新朋友，与下线们沟通。与下线们沟通几乎是偷空摸闲去做的，而且是随时随地做，有时候在路上碰到自己的下线，当场就拉住对方，到街道旁边的树荫底下，或者坐在某个花坛边上，从对方的艰难现状、目前心态到做爽安康的方式方法、未来的前景，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说明，尽管有些内容对方不止地一次地在OPP课堂上听过。
晓筱的重点是发展新朋友。他重新开列了一张准备邀约发展的新朋友名单，每天不厌其烦地到名单上的人单位或者家里去。当然，晓筱去的次数多，但见到人的机会少。好不容易逮个机会见到一个人，晓筱非得跟他沟通半天不可。有的人知道他在做爽安康，见他到来，都热情而戒备地跟他打招呼：“哎呀，晓筱总裁，稀客呀！今天什么风把你这个大老板给吹来了呀？”晓筱听出人家话中的戒备，甚至是讥讽嘲笑的语调，但也不在意，依然笑嘻嘻地说：“是思念的风把我吹来的呀，我们两个人这么久没有见面了，我想你想得厉害呀，这不，风一吹我就过来看望你了。怎么，不欢迎啊？”他这么一说，倒是让那些戒备他的人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热情地招呼他上座、用茶。晓筱要的就是这样的初步效果。他很清楚那些人的心理状态，想发财，又怕亏本，想做爽安康，又怕自己发展不了下线。因此，借着他们招呼上座或者招呼用茶的机会，认认真真地给他们上课，用心解释爽安康是怎么一回事，传销又是怎么一回事，直到说得那些人非常信服地点头称是，有的人则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产生做爽安康的冲动。他在商业局的一个副局长家里，就非常成功地说服了对方。起初，这个副局长就是那么一副戒备心理，不无嘲讽的说：“听说你做爽安康赚了大钱，这个爽安康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呀，能把你这个县政府的笔杆子套进去？”晓筱就详细跟沟通了一番，直说得这个副局长眼睛发直，最后对他老婆说：“找个时间，我跟晓筱秘书去武汉走一趟，看看到底怎么样？”他老婆也被晓筱沟通了，连连点头说：“你去啊，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你呀！”虽然这个副局长最终没有成为爽安康的事业朋友，但从此与晓筱的关系几乎成了兄弟。
有的人不知道晓筱在做传销，晓筱所表现出来的耐心与韧性就更强了。一边与人家喝着茶，一边聊着天，所聊的话题总是在人家的生活状况方面打转。说实话，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有几个人不想让自己发财呀？所以，不少人说着说着就感叹，叹息自己找不到发财的门路，尤其叹息自己找不到那种投入小而回报又大的发财之路。他们的感叹，就是晓筱的机会。于是，晓筱就会趁着这个机会进行邀约：“说实话，我现在倒是有一桩生意可以介绍你去做。”对方一般马上就会接上话问：“什么生意？”晓筱就按照老一套的方式方法，不向对方兜底，只给对方以吸引力或诱惑力，让对方主动提出跟自己去一趟武汉或者惠阳。但是，很多人早已听说过爽安康，或者传销这么一回事，见晓筱始终不亮出底牌，心里就犯嘀咕，疑惑中就猜测晓筱是做传销的人，因而往往到最后的关键时刻，都以“我再考虑考虑”为理由，委婉地拒绝了晓筱的邀约。这个时候，晓筱内心会感到非常失落，非常难受。费了那么大的劲头，最终得到了只是这样一个空枉的结果。你们这些人啊，怎么都成了惊弓之鸟呢？你们还没有接触到爽安康啊，怎么就那么害怕它呢？毛泽东他老人家还说呢，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就得亲口尝一尝啊！你们还没尝呀，怎么就认为爽安康有毒呢？世界上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对于爽安康来说，在你们面前我已经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吧？我都已经吃了，你们还怕下筷子吗？如果是这样，你们也就只能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穷地过平淡日子了！你们这样也想发财，做梦吧！
但是，这样失落与难受的情形，晓筱能够很快就扭转。罗浮山密训教给他的坚忍、韧劲，让他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转化为动力。上一次邀约失败了，并不会影响他下一次邀约，往往是上午对这个人的邀约没有成功，下午他又找那个人去进行邀约去了。雷劲在武汉知道晓筱这样马不停蹄地开展邀约，感到非常满意，但对他这么多次都没有邀约成功又感到不满，电话里就既有赞赏又有批评。
晓筱听了雷劲那无可奈何的话，仍然只是笑笑：“不要急嘛，慢慢来。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这话是学着前苏联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的一句台词，多少带点幽默的意味。
雷劲在电话那头听了，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你看你看，密训的效果就是不一样吧！看看你现在的劲头与精神，跟以前就是不一样啊！晓筱啊，你要让你网络里更多的人去密训！让更多的下线成为跟你一样的老鹰！”
晓筱当然也希望自己的下线多一些老鹰，就颇有同感地答应多派些人去密训，嘴里问着“最近公司那边有没有举办密训啊”，心里却嘀咕着“谁愿意下一批去密训呢”。
怀着共同做成爽安康的心情，晓筱激情洋溢地走进了伟平的家门。他觉得，非常有必要跟伟平说说密训的事。那么纯真挚诚的交流，浓烈温情的的气氛，热闹狂欢的场面，对人的精神确实是一种洗涤，一种提升，一种极为难得的激励与鼓舞。这三天的密训效果，对肇汉来说是很明显的，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劲头十足。伟平要是去密训了，肯定会变成另一个人的，晓筱这样想。
门是伟平老婆给晓筱打开的，见是晓筱，就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是你呀，稀客！”
晓筱毫不计较她的冷嘲热讽，豪爽而大度地进了屋，乐呵呵地问：“伟平呢？”
伟平老婆没有说话，只用眼睛瞥了一眼左侧的小房间。晓筱立即明白，伟平又在里面“拖拉机”。
伟平果真约了几个朋友，在小房间里打扑克，每个人的面前都是一叠十元、五元的票子，杂乱地堆着，有的还特意压了一张牌在上面。
晓筱见了，心里有些不痛快，暗自怨怪伟平宁愿把时间浪费在玩乐上也不去发展新朋友或者与老朋友沟通，但脸上还是堆满笑意地打招呼：“哟嗬，蛮热闹哇！”
伟平见是晓筱，一副笑脸嘻嘻但又不太在意的样子招呼着：“哦，你来了，稀客呀，坐吧！你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来我这里了吧？”
晓筱陡地涌起一份愧疚感，自己的确有好久没有来过伟平家，也没有好好地与伟平单独沟通过事业中的事情了，于是诚恳地回答说：“是啊，的确好久没有来过了，对不起朋友呀！”
“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事情多，忙呗，我能够理解。”伟平仍是刚才的那种表情，话语却显得非常大度似的，“噢，对了，你要不要来两把过过瘾？我估计你起码有半年没有打过‘拖拉机’了。”
晓筱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不好说什么，只好笑着摇摇头。
伟平又说：“不过我们不是打‘拖拉机’的。这种玩法叫做‘找朋友’，你肯定没有玩过。”
晓筱为了不使气氛变僵，只好硬着头皮靠上前，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同时接上话：“噢，‘找朋友’？怎么个找法？”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从来就不打带赌的牌，凡是带有什么条件的你都不打。可我们这是赌博，怕污染了你，还是我们自己接着干吧，你随便坐！”伟平摸着牌，头也不转过来一下，一副戏谑打趣的腔调说。接着，他侧过身，对另外几个打扑克的人说：“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县政府办公室差点当上副主任的晓筱同志，噢不，晓筱总裁，总裁！”
打扑克的几个人都望向晓筱，嘴巴上叼着香烟，眼光都有些怪异，看稀有动物一般地看着晓筱。
晓筱对伟平这番调侃式的介绍，还有他这几个朋友怪异不堪的眼光，感到十分不舒服，仿佛他晓筱就是个怪物。为此，他内心很是气愤，但又不便发作。便强忍着心里那一股一股想往外冒出来的怒气，搭讪着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没人理睬他，伟平他们依旧打着他们的“找朋友”，好象他晓筱根本不存在似的；伟平老婆也显得很冷漠，坐在伟平身后边打毛线边看他打牌，完全不像往常那样热情地给晓筱倒来茶水。晓筱觉得这氛围不是滋味，令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想改变一下室内的气氛，想让气氛变成轻松快乐一些，就起身站到了伟平的身后，假装满有兴趣地看他们“找朋友”。看了一阵，晓筱就看出这“找朋友”玩法的奥妙了，其实就是那种老式“五十Ｋ”玩法的变化，只不过老式“五十Ｋ”是用一副牌玩，而这个“找朋友”是用两副扑克的玩法打“五十Ｋ”而已，做庄家的人随便报一张牌，另三个人中哪个人有他所报的另一张相同的牌，那个人就是这一圈牌时庄家的“朋友”。看懂了，晓筱就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这个牌不该出”的话，以调节现场气氛，改善一下自己尴尬的处境。
呆了好一阵，伟平像是突然记起晓筱在场似的，抬头问：“噢，你有什么事吗？说吧。”那神态，仿佛晓筱是有求于他而来，在他的面前抬头仰视，而他则是一副居高临下、傲然独尊的语气。
晓筱知道他是在给自己下逐客令了，而且也看出来，他们的扑克打得正起劲，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就是说，伟平根本就没有与他交谈沟通一下的意思。他妈的，明明知道老子来找你谈爽安康，让你他妈的赚钱，你他妈的还这样冷淡，什么卵意思嘛？晓筱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怒气，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使它发作出来，而且拿出罗浮山密训时学来的精神，脸上涌起笑容说：“没事没事，我特意来玩一下。你们忙，你们忙，不要管我，我坐一下走。”在罗浮山密训时，晓筱真切地体会到了“忍耐”是怎么样的一种精神感受，此时此刻就用上了，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精神居然首先会用在伟平身上。
晓筱再看了一会儿，就找个借口告辞了。走出门的时候，伟平淡淡地说着“好走”但并相不送，他老婆也不起身相送，竟然连一句送别的话，夫妻两个都没有说出来。晓筱心里的怒气，终于一阵一阵地往头顶上攻了出来，走在返身路上的时候就忍不住骂出了声，当然声音比较轻，有点像是自言自语：你他妈的这样做，也太绝情了吧！王八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赶我走？你他妈的也不想想，当初不是我带你去，你他妈的去哪里赚那三万多块钱？你这样做，算什么东西？顶多算个卵！这时，路面上有个活动的石头硌了一下他的脚跟，他就抽起脚狠命地踢了上去，那个石头啪的撞在对面的水泥墙上，又嘀嘀哒哒反弹到了路中央，像只大胆而又调皮的小老鼠。
晓筱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了一阵，反思过去，检讨现在，怒气渐渐地平息下来，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郁闷和难受涌了上来。他感觉到，自己做爽安康实在是做得太苦了，不光是身体苦，更重要的是心里苦，他仿佛看见自己的灵魂被放在装满痛苦水的铁锅中，下面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在煎熬。尽管自己不住地努力，却往往是刚刚有点起色，又突然遭受打击。人家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自己却刚好相反，是“柳暗花明疑一村，山重水复又无路”。不光是事业有起伏有波动，而且常常要遭受别人的白眼，甚至是不动声色、含着刀枪的辱骂。就像刚才在伟平家里那样的处境，几乎是家常便饭。
但是，晓筱又不知不觉记起了密训时的情形，记起了密训时主训师反复强调的“辛苦一阵子，幸福一辈子”的传销理念，记起了“丢掉小我，赢得大我；先丢小我，后得大我”的传销精神。现在正是爽安康事业最苦最困难的时刻，也是个人精神上忍受他人白眼甚至污辱的时期，暂时的忍耐是为了久远的自豪。这点苦算什么？伟平的这种态度算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伟平的态度不过是对我心志的一种磨砺吧！《昔时贤文》里也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于是，晓筱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懊恼、消极与退缩的情绪感到了一丝淡淡的羞愧。
于是，他又记起了自己在密训场上举起右拳宣誓的情景：那是密训的最后一关，叫做冲关。所有参训人员在主训师的带领下，一遍一遍地高举拳头高喊：我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要成功！有的事业朋友喊着喊着就泪流满面。于是，晓筱就不由自主地举起右手，猛地挥了一下，在心里喊了一句：加油，我一定会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