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刚抽了一袋烟,躺在高粱杆搭的小屋里,盘算今冬明春的换届选举,一时难想到合适的办法逼秦家下台,心里有些郁闷,一时酒意上来便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时花妮急冲冲的来喊,正睡得香甜他便有些不耐烦,花妮说,大菊的爹急儿巴火的来找,像是有急事哩,他这才无奈起身回家。
孔庆刚一脚迈进堂屋门栏,便发觉事情不同寻常,孔庆后骂骂咧咧站在黯淡的灯光下,愤恨而变形的五官在昏暗里甚是恐怖。
花妮娘在一旁劝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生气也不管用,先看看怎么办。”
孔庆后粗声怒气的说:“秦四这个畜生,真不是人。”
孔庆刚满脸疑惑,问发生了什么事。孔庆后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几次张嘴没能说出来。
孔庆刚递给他一只烟,劝说:“大忙季节,别和秦四这种人一般见识。”
孔庆后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大口喘粗气,夹烟的手哆嗦的厉害。
花妮娘说:“黑天的时候,大菊一人在场里摘花生,秦四从县里回来,把大菊欺负了。”
孔庆刚闻听一惊,说:“真的吗?这可是大事哩。”
孔庆后狠狠抽了口烟,说:“今天我去场里晚了一会,大菊哭着回来,衣服没了扣子,她娘问了好久大菊才说了。”接着又叹气,“大菊回家不吃不喝的,这事让亲家知道了又该生事端!”
孔庆刚便有些气愤,说:“这那是人做的事啊,大菊还是个孩子哩!秦四太无法无天了。”
孔庆后一脸沮丧,说:“我来就是和你商量,你比我们知道的多也能拿个主意。”
孔庆刚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果是一般小事情,咱们去和秦家评评理,这种大事村里咋管,你去乡里找上级讨个说法。”
花妮娘在旁边惋惜,说:“如果是个毛头小伙子,事情已经这样了,托人说合两人定亲结婚也就掩盖了,可秦四是个二流子,又有媳妇孩子了。”
孔庆刚大声呵斥:“妇道人家懂啥,你瞎咧咧,这是犯法哩。秦四这是作孽,不能让他白白占了便宜,去乡里讨个说法吧。”
孔庆后忧心忡忡说:“俺也不认识乡领导,去了找谁啊?”
孔庆刚说:“这事严重,你去了便有人管。”
送走孔庆后,孔庆刚心里窃喜不已,巴不得这事整大,村干部马上换届,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起来,秦树天的书记位子便不再稳当,他离出头之日就更近了。
孔庆刚想了一夜的美事,早晨起来眉开眼笑站在场里抽烟,秦树天急慌慌的来了,秦树天为何而来孔庆刚心里清楚,表面装作不知。秦树天轻描淡写说:“秦四喝多了酒,和大菊闹出了一点误会,秦四媳妇月娥昨晚便去陪了不是,孔庆后还是得理不饶人。”
孔庆刚便说:“酒后失德,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陪了不是算了,这事嚷出去不好听。”
秦树天说:“是啊,姑娘家的名声要紧,让大菊对象家知道了还不退亲啊,你和孟庆果去调解一下,问她家有什么要求,村里给暗里处理,这样两家都好。”
孔庆刚说:“行啊,我晚上就过去。”
秦树天心里焦急,说:“不能等哩,孔庆后说去乡里告,你和庆果现在就去吧。”
孔庆刚一万个不乐意去,不敢当面推脱,磨磨蹭蹭跟着去了。
孟庆果在秦家早已等得不耐烦,孔庆刚踏进屋门他便催促了前去。秦树天给两人装了两包烟,说:“咱做了错事,人家有要求咱都答应。”
孟庆果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行给她家俩钱。”
孔庆刚和孟庆果去了大菊家,大菊娘正站在院里叹气,两人闻听孔庆后已经出门了,孟庆果便嚷嚷:“你们这也太莽撞了,去乡里告了,你家有什么好处﹖事情已经难再挽回,孩子的名声要紧,别坏了孩子的婚事。”
孟庆果不敢耽搁,拽了孔庆刚立马从大菊家出来,去追赶孔庆后。在街上遇到秦四急慌慌来报信,说孔庆后在村头的路上,他哥秦树天不放心已经赶过去了,让两人赶紧去。
孔庆后昨晚一夜未睡,秦家派来了两拨人说情,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这事暗里了结最好,不然他家往后好日子就到尽头了,秦四这种狠人,谁得罪了谁倒霉,大菊娘便有些犹豫,说这般丢人现眼的事,肚子疼一阵别吱声没人知道便过去了,大菊是有婆家人,嚷出去又惹是非。欺负了大菊这般道个歉便罢休,孔庆刚仍旧咽不下这口气,秦四是哪种人孔庆后心里清楚,也担心往后秦家报复,今早他唉声叹气出了村子,路上心里一直打鼓,秦树天撵来,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后,顿时犯了迟疑。
孟庆果张口气喘追到近前,抱怨说:“兄弟,你也别犯急慌啊,兄弟爷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事慢慢的说嘛。”
秦树天说:“也难怪兄弟着急上火,搁在谁身上也是怒火攻心,缺少思量,秦四是该让上级管一管,可是考虑到咱大菊,这般闹腾出去坏了名声,咱大菊还是个大姑娘哩,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孟庆果随声符合:“秦书记说的有道理,这也是为大菊着想。”
秦树天又叮嘱孟庆果:“你们来了好好开导兄弟,我也不便多说,这事你们代表村里处理,千万不能难为兄弟,别亏了大菊姑娘。”
秦树天安排妥当便放心去了。孔庆后一时犹豫不决,孟庆果便拉了他往村里走,说:“一会村里人来来往往,这里说话不方便,去我家里慢慢说。”
连拉带拽把孔庆后糊弄到了孟庆果家,孟庆果按他坐在椅子上,说:“兄弟,没外人了我说句实话,秦四做的事让人生气,不过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你找上级又能怎么样,对你家和大菊又有什么好处?秦四就那个熊样子,得罪他后来还不知会怎样哩,何况你也要为大菊想想,真的闹腾出去丢了孩子的脸面,往后在村里人面前怎样抬头做人啊,不看僧面看佛面,秦书记一直应承的不错,村里也会给大菊个公道。”
孔庆后面色阴森,说:“大菊这一辈子叫这个王八蛋毁了,不让他得到报应便宜了他。”
孟庆果说:“嗯嗯,自然不能这样算完,村里让他拿出钱来补偿。”
孔庆刚一直不多言语,此刻孔庆后没了坚持的意思,知道自己的愿望难以实现,便说:“这样也行,回家和大菊娘商量一下,让秦四拿出几千块钱来,这样大家面子上也过得去。”
孟庆果也说:“这事不能亏了大菊,有村委做主。”
孔庆后回到家和大菊娘说了,大菊娘原本不乐意闹腾,孟庆果和孔庆刚再来便答应了,秦家给了八百块钱来,这事就这般过去了。
秦四出了钱,心里叫屈,一年喂头猪才卖几百元,这钱可是大哥家和秦虹家帮着出的,他在街上逢人便说是孔庆后家讹他,是大菊自愿和他好,早晚要让她家把吃的吐出来。大菊娘考虑再三,夜里亲自把钱退给了秦家,安抚大菊说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大菊在家足足呆了半月,门栏都没迈出,再看到她时比先前消瘦了,言语更少的可怜,整个儿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