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送别老郎中回到柴房,陆千山再次道了谢。看陆千山这么客气,阿大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嘱咐陆千山只管安心住下,先把身体调养好了再说。陆千山有些过意不去,已经麻烦他们这么长时间了,接下来的治疗还需一些时日,长期在他们家里住也不是个事儿,任谁家也不能白养活这么一张吃饭的嘴呀。但眼下又能怎么办?豫州是回不去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白桦和书庭,一旦他们知道莫云又被张家抓回去了会怎么想?罢了,如今自己成了废人一个,就只有先在此地逗留吧,一边治病一边继续寻找莫云的消息。
想至此,陆千山就对阿大说,“大叔,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一直在您家里住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您看附近谁家有房子出租的,麻烦您帮我找一间。另外,还要麻烦您问问谁家孩子想找私塾先生,我可以给他带带,我之前在中学做过国文老师。”
听陆千山这样说,阿大突然想起他经常送鱼的那个李掌柜来。李掌柜是喜客来饭庄的老板,不久前送鱼时曾跟他打听过是否有熟识的教书先生。阿大走街串巷送鱼,几乎是家喻户晓,对镇上各家的情况也都了如指掌,因此,李掌柜想托他给家里的一对龙凤胎找个上门的启蒙先生。阿大应承了下来,但却一直没遇着合适人选,也就没有给李掌柜回复。今日听闻陆千山想找个教书的活儿,正着瞌睡遇到了枕头,又听陆千山说他之前在中学教国文,那应付两个小娃娃更是不成问题。于是就赶忙将李掌柜家找私塾先生的事儿告诉了陆千山,并自告奋勇下午就去李掌柜家走一趟,看他找好了人没有。陆千山一听喜出望外,又是连声道谢。
陆千山想找一处住的地方却不是那么容易,阿大有些犯难了,这个镇上多是一些外来户,大家都是从四面八方来到此地讨生活,靠江吃江生存不成问题,但因为经济普遍不宽裕,家家户户住房都很紧凑,因此,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给陆千山找套合意的房子。
阿大有些为难地对陆千山说,“陆先生,这房子现下还不好找,您不介意的话,就先在这间柴房凑合几日,等遇着合适的了,您再搬过去,这些时间就委屈您同我们一起吃住,您看咋样?”
陆千山听了阿大的解释,也不想再给他多添麻烦,就先在阿大家里安顿了下来。
说话已到晌午,水萍煮了蛤蜊粥,炒了小白菜,烙了软和的发面饼子叫大家出来吃饭。陆千山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也不能总躺在屋里,于是就起身出了柴房。刚出门,便被白花花的太阳照的一阵眩晕,腿一软就想要摔倒。看到陆千山摇摇晃晃出了柴房,水萍赶快过来搀扶他。
“陆先生,您小心点儿,要不我把饭菜给您端屋里吧,省得您还要费神出来吃。”水萍担心地对陆千山说。
陆千山乍一被水萍扶住脸有些红,他不好意思地对水萍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躺屋里让你给端吃端喝那哪行呀,我多活动活动也利于恢复。”
“看把你能耐的,这会儿不是逞强的时候。”水萍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陆千山一边埋怨他。
饿了多日,虽然昏迷中倒是没少进食,但那完全是在无意识状态下进行的。在桌边坐定,闻到这虽谈不上珍馐美味,却也可口的渔家饭菜,陆千山肚里的馋虫全被勾了出来。他拿起发面饼子便要往嘴里送,谁知水萍一把夺了下来,端起一碗粥递给他,“胃里空了这么久,肠子都干瘪了,哪能上去就吃这么瓷实的,先喝碗粥打个底儿,等肚里有了货再吃饼,这样胃里就不会难受。”听水萍说的在理,陆千山马上接过粥碗喝了起来。阿大则是慈爱的看着水萍,眼里满是赞许之色,“这闺女越来越像她妈妈,知道心疼人啦。”阿大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陆千山则没有听清阿大说的什么,他只顾埋头喝粥。这粥熬的真香,早春的碎米加入新鲜蛤蜊熬制而成,临出锅时撒上一点盐巴和一些芫荽提鲜,看似朴实无华,却营养十足,喝完唇齿留香。一碗下肚,陆千山顿觉胃肠中暖暖的,无比舒服。水萍又给他盛了一碗,并顺手递给他一大块发面饼子。就着菜、吃着饼、喝着粥,看着相依为命的父女俩,陆千山的眼眶红了。眼前这一幕,多像久违了的家的感觉呀,只是这种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