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陆千山招呼着大伙吃好喝好,那边厢远在豫州的陈白桦已经接到了来自凤城的电报。只是寥寥几字,却几乎将陈白桦击倒。她瞬间觉得天旋地转,脸色苍白地扶住桌子,豆大的汗珠滚上了额头,她用力的咬着嘴唇,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渗了出来,旁边正在整理稿件的知瑜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赶紧过来扶着她坐在椅子上,看她难受的样子,就问她要不要去看医生。陈白桦无力地摆摆手,蜷缩在椅子上,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她需要独自冷静一会儿,慢慢来消化。
知瑜递给她一杯热水,她哆哆嗦嗦地捧在手里,艰难地喝了一口,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结婚了!从误打误撞和他的相识到如今已经七个年头,这七年,他像兄长一样呵护着自己,失恋时陪她喝酒;酒醉后背着她在豫州的大街上晃悠;失意时带着她到山顶上看星星,任凭自己枕着他的膝盖睡去,他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的美梦;大雪起时,他拉着她在雪地里奔跑,一起享受雪中白头的浪漫……如今这一切,就此都终结了吗?他有了自己最爱的妻,而自己呢?难道就真的是命中了洛世宁说得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夙命吗?陈白桦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争气地直往下掉。
将要下班时,她仍未缓过劲儿,总编过来想和她谈些事情,看到她这副样子,以为她病了,就关切地问她要不要去看医生,她谢绝了总编的好意,说自己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总编交待她别太劳累,早点回家休息,就疑疑惑惑地走开了。书庭因为这一段都在跟进学生动乱的报道,近几天都没来报馆,所以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知瑜下班时看到陈白桦还蜷缩在椅子上,没有要走的迹象,就主动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陈白桦拒绝了,说她一会儿就好,让她先回去。知瑜下楼时,还是不放心,瞥见挂在墙上的电话心中一动,她隐约记着陈白桦有个叫苏青的好友在金城银行上班,就试着往金城银行去了电话。接线小姐帮她转到了苏青的办公室,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起,一个温柔又干练的女声随即出现,知瑜赶快说明来意,对方略一沉吟,就果断地对知瑜说,“谢谢了,我马上赶到。”说完就挂了电话,听到听筒中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知瑜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苏青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苏青到达陈白桦的办公室后,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屋子里没有亮灯,昏暗的光线下,陈白桦独自一人蜷缩在椅子上,背影是那么的落寞。她打开灯,走到陈白桦面前蹲下来,看到陈白桦泪流满面,她诧异地扳过她的肩膀,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陈白桦什么也没说,伸开手将那封被她攥了一个下午的电报递给了她,苏青急忙展开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她随即镇定下来。陆千山和莫云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包括陈白桦和陆千山设计去水城救莫云,以及陆千山带着莫云私奔的事情她都知道。既然陆千山和莫云已经双宿双飞,那么结婚就是迟早的事情,而且过程中还有陈白桦的功劳,那么,对于今天的结果陈白桦早就该有个预判了,至于为什么还这么伤心,可能是陈白桦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吧。
苏青便不再说什么,她拉起陈白桦,替她整理好头发和衣服,拿起她的手袋,扶着她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去。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回到家里,苏青打开一瓶红酒倒了一杯递给陈白桦,自己也倒了一杯陪着她喝,陈白桦一仰脖将一大杯酒灌了下去,酒下肚人也不再绷着,她嚎啕大哭起来。苏青也不阻止,任由她哭,也许哭出来心里就不堵了。
陈白桦哭的一塌糊涂,下午在单位压抑的悲伤此刻得到了释放。哭过一阵之后,陈白桦渐渐平静下来,她满脸泪痕地看向苏青,“你说,他怎么就会结婚了呢?”
“你们当时帮他去救莫小姐,不就是为了促成他俩在一起吗?现在才想起来后悔了?如果要后悔,在帮莫小姐租房子的时候就应该后悔了,哪还能轮到现在这样难受?”苏青一幅人间清醒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劝说着陈白桦。
听了苏青的话,陈白桦心中一阵抽搐,是呀,当初陪着陆千山给莫云找房子、陪着陆千山去莫云表姐家里给她搬家、陪着陆千山去水城救莫云、以及帮他们逃跑种种,自己不都是积极主动地参与了吗?要后悔早该后悔了,还等到现在干嘛,黄花菜早都凉了。想到此,陈白桦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地苦笑着,既然早都定义了和陆千山是恋人未满的关系,就应该接受现实,他有了好的归宿,那就一如既往地祝福他,他需要帮助,她仍将不遗余力,这样才是她陈白桦的风格嘛。
看到陈白桦思想起了转变,苏青愉快地揽着她的肩膀说,“陈大小姐想明白了?想明白就喝酒吧,赶明儿我再给大小姐找一位乘龙快婿,包陈大小姐满意。”听苏青打趣她,陈白桦也忍不住乐了,“你这死丫头,我都这样了,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呀。”说完就反身去捶苏青,苏青任她一番好捶,嘴里仍不依不饶地说着就当是替陆千山受过了。
一番嬉闹过后,陈白桦心里轻松了很多,原本压在心头的阴云也逐渐散去。事已至此,还能怎么着呀,只能遥祝陆千山幸福吧。这一晚,她和苏青喝了不少酒,俩人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梦里,陆千山那高达魁梧的身影一直在她前方晃悠,只是她怎么也赶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