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绰绰听了,心里乐了:“嘿嘿,我们这里的领导?肯定是赵不忧。看来这个老者要完喽!”想到这里,他得意地对赵不忧说:“老赵,听清楚了吗?还磨蹭哪样啊?快跟民兵走吧!”赵不忧平静的心泛起阵阵涟漪:“上面喊我到县里去接受调查?我该说的都说了,还有我什么事啊?不过呢,身正不怕影斜。不要说去县里,就是去北京,我也不怕。这也好,我顺便帮孩子们反映一下高考报名的事情。我赵不忧相信党、拥护党,坚定不移跟党走。心底无私天地宽!”他站起身,准备跟民兵一起出去。“赵书记,不是喊你去,是喊……”其中一个民兵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裘队长,“……是喊裘……裘队长。”裘绰绰一听,一骨碌从凳子上站起来,气急败坏地对那个民兵说:“什么?喊我去县里接受调查?你是不是搞错喽?”“他没有说错!”这时走进来一人,中等身材,一身中山装。赵不忧看了来人一眼,心里吃惊不小:“这不是我在县委任职时的张秘书吗?”他来干什么呢?”张秘书看了看裘绰绰,又看了看赵不忧,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文件,一份递给裘队长,另一份双手递到赵不忧手里。裘绰绰拿着文件,快速地看了起来,只见文件上几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字:“鉴于裘绰绰滥用职权,利用职务之便,毒打男知青,强奸女知青,情况属实,特撤除其所有职务,并立即逮捕……”下面的字他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觉得两眼一花,大脑一片空白,拿着文件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两腿直打颤。“跟我们走吧!”两个公安走了进来,将裘绰绰带走了。
赵不忧打开手里的文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红头文件上的几个字让他热泪盈眶:“……特为赵不忧同志平反。经研究决定,恢复赵不忧同志县委书记职务……”
张秘书伸出手,对赵不忧说:“赵书记,请跟我们上车到县委报到。”赵不忧走出生产大队办公室,已有好多人在门口等候。赵不忧握住老罗的手,说:“老罗叔,这里的工作暂时就交给你喽。孩子们参加高考报名的事情,烦劳你多操点心——你抓紧时间给他们出证明。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有上进心,想去参加高考的,都应该出证明。裘绰绰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与中央精神不相符合,全部取消。据我所知,我们知青点,还没有不符合参加高考的知青,所以,罗叔都给他们开证明,让想参加高考的知青都能参加高考。”老罗点了点头,说:“不忧,你放心吧。我会尽快办好嘞。”赵不忧坐上车。司机启动车,正要加大油门前行,突然,他从后视镜看到两个年轻人一边招手一边跟着车跑着。他对赵不忧说:“赵书记,后面两个年轻人,好像是在找你。”说完,踩了一下刹车。赵不忧从车窗探出头往后一看,原来是赵运和谢芳。待赵运和谢芳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赵不忧对他俩说:“你们俩高考报名开证明没有问题喽。你们赶快去你罗叔那里开证明,抓紧时间报名吧。”谢芳说:“爸,我们没有上课好长时间了,我担心考不上。”赵运说:“是啊,尤其是高中数学。它认得我,我可不认得它。”赵不忧说:“孩子,我知道高考是难事,但是,老班子些讲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高考之所以那么难,就是因为通过高考能改变我们年轻人的命运。知道难,也要去努力,这才有可能会成功,否则,大学的门永远在你们面前关着。更何况,这次报名机会很难得,你们既然都有资格报考,就必须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好喽,你们俩还有别的事吗?”赵运和谢芳摇了摇头。赵不忧朝他们挥挥手,坐进车里,示意司机开车。赵运和谢芳看着远去的车,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赵不忧去了县里后,包括赵运和谢芳在内的知青,都在生产队顺利地开了证明,并在县教育局报名成功了。男知青住所里,报名后的知青都在拿着书抓紧复习。赵运捧着高中数学,满脸愁容。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哥,你在寝室吗?”赵运听出是谢芳的声音,赶紧放下书本走到门口,对她说:“有事吗?”谢芳说:“哥,你有空吗?我头好痛,想出去走走,你能陪我吗?”赵运说:“巧了,我也是头痛,正想去你寝室找你出去走走,没想到你竟然来了。好吧,我们出去走走。”两兄妹走出了男知青寝室。王跃进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说:“真羡慕他俩,几乎寸步不离。”田跃心里嘀咕:“是啊,要是我像赵运有谢芳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就好喽!”
谢芳和赵运沿着曲径通幽的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谢芳看着潺潺流淌的溪水,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自心底涌上来,不由得柔声唱道:
我是一条鱼,
游弋在梦想的河流好多年。
多年前的我,
来到遮风避雨的桃花源。
这里只有鸟语花香泉水叮咚,
看不到传说中的硝烟。
你是一个梦,
不止一次走进我的心灵花园。
从书声琅琅踏进田间地头,
不染尘埃依旧如莲。
我们两个神交已久心灵相通,
却始终未曾谋面。
何时跃过龙门?
我不知道问了多少遍。
凄清冷漠成了我生活的元素,
愉悦的心境已回不到从前。
仰视天空回首往事终于明白,
追不到的不是梦却是时间。
……
赵运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着妹妹唱的这首歌。等她唱完,睁开眼睛,说:“谢芳,这首歌我从来没有听过,是你写的吗?”谢芳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哥,应该说,这首歌的曲子是《彝族舞曲》中的一段旋律,歌词是我填的。这歌词原本是我这几天复习时,回想从铁匠街到桃花源知青时的琐碎,写的一首诗歌。”赵运微微颔首,说:“诗歌,我的理解是,未匹配乐曲时,即是诗;若匹配乐曲,就是歌。所以,对于现代诗歌,我认为既是诗,也是歌。”谢芳说:“是的,我们常常说的诗词歌赋,其实就是唐诗、宋词、元曲和汉赋的简称。唐诗、宋词,都以吟诵为主,所以,对平仄格律要求特别严格;汉赋以书面表达为主,要求押韵,言简意赅,对平仄要求,相对于唐诗宋词来说,就要宽松些;元曲则是通常以唱为主,必须配以乐曲,所以,元曲的平仄要求宽松,但是,必须押韵。”赵运听了谢芳的这番话,顿时茅塞顿开,说:“谢芳,你这样解释,让我知道了为什么现代诗歌与宋词、元曲很相似了。可不可以这样认为,现代诗歌,就是以宋词、元曲的长短句和押韵格式为基础,利用白话文代替文言文的一种文字表达形式?”谢芳点了点头,说:“没错,哥。但是,我补充一点,现代诗歌,可以朗诵,也可以谱曲成歌,因此,必须押韵。如果用白话文写的诗,不押韵,只能算是现代诗,不能称为现代诗歌。如此说来,一首歌,可以是诗词歌赋和现代诗歌中的一种;但是,无韵的现代诗,是不能成为歌词的。试想一下,一首无韵现代诗,假如硬是要谱曲,唱起来会是什么感觉?毫无韵味的感觉。”赵运点了点头,说:“是的。诗词歌赋和现代诗歌,都是诗人作者创作出来,表达某种意境,写给别人看,并可吟诵和传唱的。所以,不能轻易抛开平仄格律和音韵。因为只有附加平仄格律和音韵,才便于吟诵传唱。如果不想让别人吟诵传唱,刻意追求意境,只图自娱自乐,可以抛弃平仄格律或音韵,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没有共鸣的诗歌,也就失去其生存的价值和社会意义了。”
谢芳微微一笑,说:“哥,你说得对。我天生喜欢音乐和文学。所以,心血来潮时,总喜欢写现代诗歌,并配上乐曲,就成一首歌了。”赵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我们兄妹俩身上流着的是擅长唱山歌的父母的血,所以,文学和音乐都成了我们的天赋。理科,就不行喽。”谢芳说:“是啊,哥,虽然我和你这次高考报名都报考文科,但是,文科也要考数学。兹几天复习兹个数学,简直像看天书一样。高中数学,对于我来说,正如你刚才说的,它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它。距离高考也只有几个月喽。这可怎么办啊,哥?”赵运低头思索了一下,猛然想起父亲临行前的叮嘱。他抬起头,对谢芳说:“谢芳,父亲去县城前嘱咐过我们,有问题时就去找老罗队长想办法,难道你忘了吗?”谢芳恍然大悟,说:“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走,哥,我们去找罗爷爷罗队长想办法去。”
两兄妹很快来到老罗家。老罗看见他们来了,立马招呼他们进屋:“赵运、谢芳,快来。你们兄妹俩好久没到我这里来了。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啊?快进来坐——翠花,你看谁来了?”谢芳朝老罗微微一笑,说:“罗爷爷,前段时间我们都没有来看你,所以,今天特地看看你和罗奶奶。”“喔唷,今天早上,我一起床就听到喜鹊叫唤,猜想肯定有贵客登门,没想到你们两兄妹还真来了。”谢芳话音刚落,张翠花牵着八岁的胖儿子罗红从后屋走了出来。“罗奶奶,在家啊?”谢芳和赵运异口同声地问道。“在家嘞,谢芳,赵运!——喊赵哥和谢姐,罗红。”罗红紧紧地拉着张翠花的手,羞怯地躲在她身后。张翠花看着自己的胖儿子,笑了笑,对谢芳和赵运说:“这孩子是裤子包的——怕羞,怕见生人。”谢芳微笑着对张翠花说:“这很正常,好多男娃儿小时候都是兹个样子,内敛,不爱讲话。长大后就变大方喽。”赵运点了点头,笑了一下,说:“是嘞,我小时候就是兹个样子嘞。谢芳的话就比我多。呵呵,其实,现在也是兹个样子。”老罗倒了两杯苦丁茶放在他兄妹俩的面前,说:“自古以来,女娃儿的话本来就要比男娃儿的多,这是性别决定嘞。女娃儿的话不多,那就成傻姑娘喽;男娃儿的话不多,却给人以稳重的印象。所以,男娃儿不在于话多,而在于稳成。女娃儿话多,那叫嘴甜嘴吃人。”老罗话音刚落,张翠花笑了起来,对老罗说:“我看你的嘴巴就不亚于女生。是不是嘴上也抹了蜜了?”谢芳和赵运大笑。“我说话是分人来,也是分时候。倘若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在面前和不高兴时,就没有哪样话。”老罗看了看他们兄妹二人,知道他们今天上门来,除了看他们夫妻俩,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赵运,谢芳,你们高考复习得怎么样了?”赵运心想:“罗爷爷不愧是久经风霜和见过世面的人,我们到这里的目的,他都猜到了。”想到此,他喝了一口茶,微笑着对老罗说:“罗爷爷,您知道我们知青离开学校到桃花源,有一段时间了。丢书本久了,好多知识点都搞忘喽。尤其是高中数学。罗爷爷能不能给我们找老师辅导一下?”老罗听了,微微思索了一下,说:“我们知青点还有几个老师,以前就是在县高中上课的。我等会儿去找他们问问。看他们能不能给你们辅导。”张翠花听到老罗这么说,拍了一下脑门,说:“老罗,我知道你讲的是哪个了——是不是何书生和花茉莉?”老罗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微微颔首,说:“是嘞。他们夫妻俩都是老师,而且我们亲眼看见他们俩吟诗作对,随口就来,语文功底不错,辅导高中语文不成问题,就是不晓得他们能不能辅导高中数学。”张翠花说:“是嘞,你们兄妹俩这么聪明,要是有何老师和花老师辅导,高考就应该没什么问题喽。咦,老罗,前几天,他们夫妻俩还来过我们家里坐呢。”“是嘞,是嘞,何老师和花老师本来就是那个什么燕京大学毕业的。我想辅导你们,应该不成问题。”
“罗叔,翠华姐,你们在说什么啊?”门外传来了一阵轻柔的声音。
老罗抬头一看,喜出望外,大声喊道:“说曹操,曹操到。何老师,花老师,快进屋里坐。”谢芳和赵运端详着门口的两人:只见来人是一男一女,堪称郎才女貌。那男生,身高约一米七,四十岁开外,中等身材,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那女生,四十岁左右,身高约一米六五,皮肤娇嫩,瓜子脸,柳叶眉,面带桃花,双瞳剪影,双唇如樱桃,牙齿如白玉。此二人正是何书生和花茉莉。二人一进屋,就被谢芳和赵运认了出来,兄妹俩立即站起身让座。何、花二人落座后,谢芳朝他们微微一笑,说:“何老师,花老师,罗爷爷正跟我们兄妹俩说到两位老师呢,没想到老师们这就来了。太好喽,看来我们兄妹俩有救喽。”花茉莉抿着嘴笑了,说:“谢芳,你在说些什么啊。我们只是老师,不是医师,只能教书育人,不会救死扶伤。能治病救人的,是你们的妈妈谢静医师啊。”何书生也笑了,说:“是啊,你们兄妹俩到底怎么了?什么有你们‘有救喽’是什么意思啊?”赵运微笑着说:“何老师和花老师有所不知,我们身体没什么毛病,不需要拯救;需要拯救的是我们脑壳里的知识——我们脑壳里装的知识太少喽,少得不足以参加恢复高考后的首次高考,所以,还得请何老师和花老师拯救我们,让我们能顺利通过这次高考,进入心仪的大学学习。”花茉莉心想:“他们怎么跟我们想到一起了。”她与何书生对视了一下,说:“我跟何老师到这里来,原本就是想跟老罗队长商量如何辅导你们高考复习的事情。没想到,你们兄妹俩都在这里,太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先说说我们的打算吧。”她说到这里,端起张翠花递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说:“我和何老师都是燕京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学的主要还是文科。所以,辅导你们的高中语文不是问题。”老罗听了,有点着急了,说:“花老师,这么说,语文辅导老师是有了,就差数学老师了。可是,这数学老师在哪里找呢?”何书生说:“罗队长,你别急。花老师还没说完。我就帮她说吧。花老师虽然在燕京大学学的是中文系,可是到法国柏林军事学院留学时,学的可是理科啊。也就是说她是文科跨理科,厉害得很啊。”老罗听了,大喜道:“这么说,花老师可以辅导高中数学了。”何书生点了点头。花茉莉却摆了摆手,说:“我虽然在法国学的是理科,但是,辅导高中数学还是欠了点火候。我给你们推荐一人吧!”老罗问道:“谁啊?”“农具厂的工程师周工,他可是北平大学工学院的高材生啊。”花茉莉微微一笑,端着茶杯到嘴唇边,又轻轻抿了一口,“并且,据我所知,他已在铁匠街办了一个高考数学复习免费辅导班。”老罗听了,看着花茉莉,高兴地说:“那,你的意思是,让赵运和谢芳他们去铁匠街加入周工这个高考辅导班?”花茉莉没有回答,看着何书生,说:“你给他们说吧。”何书生说:“我们去过铁匠街,看过周工办的那个高考辅导班。你们猜那个辅导班地点在哪里?”老罗等人摇了摇头。何书生朝众人微微一笑,指了指谢芳和赵运,说:“那个周工办的高考数学复习辅导班就在铁匠街你们奶奶家啊!”
谢芳和赵运听了,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是吗,我奶奶家?”何书生点了点头,说:“是嘞。你父亲回县城后,就动员知识分子主动辅导考生高考复习,并把自己铁匠街的老房子腾出来,作为临时高考数学复习辅导班。你奶奶很支持。他们已经上课几天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转身对老罗说:“为了配合赵不忧书记在铁匠街办的这个高考复习辅导班,我和花老师决定加盟。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去铁匠街高考复习辅导班主要辅导语文和政治,周工辅导高中数学。这样,让桃花源的知青至少一周去一次铁匠街上课。你看如何?”赵运和谢芳听了,欣喜若狂。老罗向花茉莉和赵运竖起了大拇指,连声赞道:“你们想得太周到喽!这个主意不错。我马上去生产大队办公室用喇叭通知所有报名高考的知青!”“好嘞!”“太好喽!”“兹个是天大的好事啊!”众人异口同声地欢呼着。
清晨的铁匠街,从迷蒙中醒来。石头铺的路,又窄又长。木板壁黑瓦房,诉说着岁月的变迁、韶华的故事。铁匠铺里,杨二师扬起小锤,小细豆甩大锤,在叮叮当当中,努力敲打出油盐柴米。赵不忧家的老瓦房书声琅琅,那是惜别校园多年的学子重拾书本,找回属于自己的梦。赵不忧下班回来,特地回到老房子。一进门就被不一样的景色迷住,心底荡起一阵阵感慨:“多好的氛围啊!那些年,要是也能像这些娃儿读书,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像个学生娃儿挑灯苦读。唉……真是岁月已老,心却不愿意面对逝去的岁月啊!”为了提升自己的文化修养,他最近在看从谢天那里借来的长篇小说《四世同堂》,百感交集。
“赵书记来了?”不知是谁发现了赵不忧,惊呼了一声。赵不忧用食指放在嘴唇边,示意大家继续听课。只听到周工在继续讲道:“我们今天讲的是三角函数。我想问问大家,学三角函数,除了应付考试,还有什么用?”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赵不忧看了看坐在前面的赵运和谢静,只见他俩双眼呆呆地看着周工,显然不知道答案。坐在第二排的田跃则拿着借来的高中数学书快速地翻着。从头翻到尾时,他失望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王跃进。王跃进无精打采地坐在凳子上,左手托腮,右手指拨弄着一只钢笔,眼睛盯着天花板,昏昏欲睡的样子。周工扫了一眼众人,继续问道:“你们这么多人,真的没有谁知道三角函数的应用吗?”他问完后,朝最后一排的一个人指了指,说:“杨满江,你知道吗?”杨满江微微一笑,看了看大家,说:“我以前不知道。只是,在农具厂上班用车床、刨床期间,为了能熟练使用,承蒙周工的无私点拨,知道那么一点点三角函数的应用。三角函数可以用在航海、测绘、工程、数学、物理、地理和天文等方面。”周工笑了笑,问道:“满江,你能举个例子吗?”杨满江正要回答,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皮烟气味。他往后一看,只见父亲杨二师正左手握着烟斗,嘴里含着烟嘴,静静地看着。杨满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周工说:“比如,要在工厂的楼顶建一个储水池,按照施工的要求,知道储水池的长宽高的总和、储水量和立体对角线。如何施工,才能达到设计要求?——这个问题就必须要用三角函数。”杨满江说完,周工竖起了大拇指,向大家说:“刚才满江同学说得非常好。三角函数,学起来很抽象,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好多时候都用得着啊。”赵运本来对数学有点排斥感,听了周工和杨满江的一问一答,瞬间有了兴趣。就连王跃进也听得津津有味,不再无精打采了。
周工说:“同学们,现在距离高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要想把所有的知识点弄清楚,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把我们见过的每一个题目背下来,还是有可能的。假如运气好,考试的时候遇到的就是你背的题,那么,你不就能考中了吗?不要你死记,但是要记死。”他说到这里,看到了站在后面的赵不忧。他微微一笑,接着对大家说:“我们是幸运的,能遇到这么好的政策,还有这么好的领导!”说到这里,向赵不忧喊道:“赵书记,快给我们说几句。大家欢迎!”赵不忧走上讲台,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和一双双求知欲很强的眼睛,说:“同学们,这次高考,可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次高考,我们必须高度重视啊。不管怎么说,都要全力以赴,杀出一条血路。预祝大家高考成功!”话音刚落,掌声响起,雷鸣般,同铁匠街打铁的叮叮当当,构成了一曲希望交响乐。
高考只有几天了,夜已深,木板壁黑瓦房里,赵运正在背那个白天周工帮他解出来的那道数学题。由于高中数学基础不是太好,又加上离开校园这么长的时间了,如今重拾书本,专攻自己薄弱的科目,简直比登天还要难。他感觉眼睛皮太重,昏昏欲睡。“不行,不能睡,必须挺住。”他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想到这里,站了起来,走到屋后院坝的水缸里,用水瓢舀了一大瓢水在洗脸盆里,快速地用毛巾洗了一个冷水脸。洗完后,顿时感到睡意没有了。他拿出一张纸,将那道数学题默写了出来。“哇,哥,你好厉害,这道数学难题,你也会做啊?”在另一个房间复习的谢芳,听到赵运洗脸的响声,从她的房间走到了赵运的房间,大声说道。赵运抬头看了看妹妹,笑了一下,说:“谢芳,我这不是在解题,是在背题啊。实在没办法,我这个当哥的,简直就是憨老大!看来,只能用周工教的那个办法喽。但是,我是死记。因为,我根本就看不懂。所以,我这个办法,纯属笨办法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谢芳听了咯咯笑个不停,说:“哥,看来,你不学文科,就是文科大学的一大损失啊。你看你,随便说几句,就像绕口令!”“谢芳,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鼓励我啊?”“都是。其实,我的数学跟你一样,也是一塌糊涂啊!——嘻嘻,我刚才也在背一道难题,不过,不是你这道题。看来,我们兄妹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那是当然喽!谁叫我们是亲兄妹呢?”“要是都能考上,那就太好喽!”“尽力吧!”“嗯嗯,对!”
不知不觉地,闭关好多年的高考,戴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架着祥云,自遥远的时空,出关了。赵运起了个早,用自行车带着妹妹谢芳踏上了高考的路。约半个小时,走进考场。赵运看了看语文卷子,好多题目都会做。心底顿时升起一丝欣慰。按照何书生和花茉莉两位老师的叮嘱,他快速地先把作文写了。尽管平时对语文较为擅长,紧张的心情让他瞬间差点手忙脚乱。他连续深呼吸好几次,心底暗暗地告诫自己:“莫心慌,一定要沉住气,毕竟,等了这么多年,总要等出点结果来。”他捏了一把汗,感觉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旁边的考生窸窸窣窣的写字声,似一曲曲抓心的旋律。“挺住,一定要挺住!无论怎样,也要做完!”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钢笔,看清了作文题,写下了第一句话。接着,结合自己的看法以及自身的状况,详细地讲述了个人看法,并举了一个深有体会的实例。最后,用不同于文首的表达方式,画龙点睛地升华了主题,作为文章的末尾句。
写完作文后,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写作文花去了他四十多分钟。他松了一口气,翻开试卷的第一页,仔细看了看自己写的名字和准考证号是否正确。检查好确定无误后,他开始做第一题,然后是阅读题。写完作文再做语文基础题,他感觉轻松了许多。等到全部做完后,他看了看母亲给他的手表,还有半个小时。仔仔细细将试卷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完毕,回过头来,看到教室里的人只有几个了。他收起卷子,站起身,到讲台上交了卷子。
走出教室,谢芳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考得怎么样,哥?”谢芳向赵运微微一笑 ,问道。赵运打开了自行车的锁,看了看妹妹,说:“感觉还可以吧。上车吧。你呢?”谢芳轻轻地坐上了自行车的货架,微笑着对赵运说:“我嘛,不晓得喽。全部都做完嘞,只是不知道错的有多少,对的有多少喽。”赵运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说:“是啊。只能听天由命喽。”“嗯,语文考完了,只能耐心等结果了。不要想那么多喽,下午还要考政治呢。”坐在自行车后面的谢芳说。正在此时,一辆自行车从身边过去,传来一阵声音:“赵运,谢芳,你们好罗曼蒂克啊?考得怎么样啊?”赵运朝那人看去,原来是田跃。赵运说:“什么罗曼蒂克?都给你说过几千遍几万遍喽——我和谢芳是两兄妹。”田跃呵呵笑了,说:“哦。是吗?明白喽——因为谈恋爱的好多同学都是这样说嘞。”说完,使劲地蹬了几下自行车,一溜烟似的不见了身影。看着田跃远去的身影,谢芳早已习惯成自然,银玲般的声音在赵运身后念叨着:“是啊。也不晓得老爹老妈当初为哪样给我们兄妹俩取了两个不一样姓的名字,难怪好多人会误会我们是男女朋友。”赵运慢慢地蹬着自行车,说:“难道你忘了吗?老爹老妈说过,他们结婚的当天,当时还没有找到舅舅,老爹为了给外公尽孝,让他老人家高兴,就答应外公,要是生了女儿,就随母亲姓谢,生了儿子,才随父亲姓赵。虽然后来外公找到了舅舅,但是老爹还是履行了当初的承诺。”谢芳点了点头,笑着说:“爸爸妈妈兹个办法好倒是好,避免一些让我讨厌的人来骚扰我。可是这样一来,我今后怎么找男朋友啊?嘻嘻。”“傻丫头,你长得这么好看,别说倘若能考上大学,找你的人不用说有好多喽。就是没有考上大学,你这么好的自然条件,还愁找不到男朋友吗?”赵运回过头来看了妹妹一眼。谢芳微笑着说:“其实我不愁找不到男朋友。但是,择偶标准得像我哥哥和杨满江那样优秀。再说喽,我现在愁的是考不上大学。毕竟还小,考虑找对象有点操之过急喽。”赵运说:“就是啊。怎么有点跑题喽?”“呵呵。”“哈哈哈。”
第二天早上考数学,赵运一看试卷就蒙了——几乎所有的题目都不会做。正当他感到无望时,窗外听到了一阵喜鹊“嘉嘉嘉”的叫唤声。糟糕的心情顿时冲淡了些许。他坐正,挺胸,打起精神,耐心地从试卷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当翻到最后一页时,眼前一亮——倒数第一题居然是他背的那道至今尚未弄明白的数学题!他心里险些熄灭的火焰,陡然被再次点燃。感激中,他看了看窗外。窗外,那棵校园的老槐树上,飞着两只花喜鹊,依然不厌其烦地鸣唱着“嘉嘉嘉”。这婉约的啼啭,和着考场里不辞辛劳的窸窸窣窣的书写声,构成了一曲“考场死里逃生曲”。
另一考场里,谢芳的感觉如沐春风,一路芬香扑鼻。数学基础原本较好的她,自从到桃花源参加贫下中农再教育以来,一直没有丢下书本,再加上上了周工的高考数学辅导班后,如鱼得水。眼前的试卷里,几乎所有的题目都似曾相识。更让人激动的是,她背下来的那道数学题,居然出现在试卷的倒数第一页!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看了看父亲送她的手表,时间还很充足。她快速地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时,还有三十多分钟!窗外喜鹊清耳悦心的歌声,胜似平常自己最爱听的笛子独奏《步步高》。同一考场里,最后一张课桌后,王跃进咬着笔,神情呆滞地盯着试卷。窗外的喜鹊,似乎正在嘲笑他“假假假”。他偏着头,朝树上的喜鹊瞪了一眼,心里骂道:“老东西,早不被关,晚不被关,偏偏在我高考的时候被抓进了监狱关了起来。搞运动,整人,打架,是老子的专长,读书考试却跟老子无缘……这该死的鸟,敢嘲笑老子,就怪坐牢的老者在那年除四害中没有把这些鸟全部打死。”……
约一个月后,谢芳收到了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杨满江、赵运分别考取了北京工业大学和贵州农业大学。
时光冲淡了记忆,刻下了铁匠街几代人的酸甜苦辣。八十年代,如一缕春风,吹绿了枯黄,迎来了铁匠街的生机勃勃和春暖花开。五十多岁的赵不忧,从县委书记位置退下来后,闲不住,在儿子赵运开的竹笋栽培营销有限公司当上了顾问。
如今的铁匠街,青石板铺成的路两旁,是彝族民居林立,跟桃花源和林场连成了一片,命名为“老城古镇”,是集彝族民居、山歌、舞龙、柴火鸡等为一体的古城民族风情饮食街。昔日打铁的叮叮当当变成了山歌悠悠。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老城古镇将举行首次文化艺术节,届时将会有一些全国各地的民间艺术家、企业家光临。八十高龄的杨二师拄着拐杖,携着老伴,在儿子杨满江的搀扶下,来到了人山人海的会场。
“杨二师,我说我来得早,没想到,你还是比我早一步。”杨二师的身后,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杨二师转身看去,原来是田新宝携着伍二爷伍二奶夫妇也来了。他拍了一下田新宝和伍二爷的肩膀,指了指会议主席台上的杨满江、谢芳、何书生、花茉莉、田应福、张霞、田二毛,以及在搬动桌子的田跃、小细豆、王跃进等人,说:“新宝,你看你和我一样,都是满头白发了。一晃几十年过去喽。我们都老喽。孩子们也算争气,没有让我们失望啊。”田新宝叹了一口气,说:“是喽,孩子们都争气。可是,眼看我们都被土掩到脖子了,你的兄弟杨修德和我的大儿子田大毛,自从去了台湾后,除了收到几封信,还是没见到他们的人影啊。”杨二师咂了一口皮烟,含着烟嘴说:“是啊,现在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听说台湾和我们这边都实行什么‘三通’了,好多台湾人都回到我们这边与家人团聚了。可是,就是不见我二弟杨修德和你儿子田大毛回来。再不来,你我这些老骨头就入土喽。”旁边的伍二奶看了看杨二师,安慰道:“表哥,别着急,现在台湾跟我们这边接触得越来越频繁喽。我相信,杨修德和田大毛很快也会回到铁匠街——不,现在是叫‘老城古镇’,来找我们嘞。”杨二师吸了一口皮烟,又轻轻地吐着浓浓的白烟,含着烟嘴说:“但愿如此,表妹。听我家满江说,今天兹个文化艺术节有惊喜——有台商要来我们这里投资,还要带杨修德和田大毛的信给我们呢!”伍二爷、伍二奶、田新宝和杨二师听了,顿时来了精神,问道:“真的吗?”“真的!干爹干妈,田叔,师父。”不知何时,赵不忧来到他们的身后,微笑着回答。
“大家别说话,会议开始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抬头往主席台上看去,只见赵运拿着麦克风对大家说:“各位来宾,各位父老乡亲,早上好。欢迎大家光临我们原来的铁匠街——现在的老城古镇,参加首次文化艺术节。现在,有请县委书记讲话。大家欢迎!”……看着台上的谢芳和赵运,谢静眼泪流了下来。心里的激动,如汩汩清泉,倾泻而出:“赵运、谢芳两个孩子真有出息。要是他们的奶奶和外公还在,见到这两个孩子这么有出息,甭说多高兴了。唉……如果他舅舅、舅娘今天能来,也是挺好的。只可惜,听赵不忧说,他们太忙了,来不了喽。”
谢芳看着昔日的铁匠街,如今的小城古镇,杨柳依依,椿芽香气怡人,溪水潺潺流淌,白鹭徜徉在蓝天白云中,还有本土文艺人创作的墨香四溢的书法绘画,一首平水韵的七律自两行洁白如玉的牙齿中通过主席台上的话筒回荡在头顶的天空:
春来冬去杨椿碧,缓缓溪流未罢休。
天女花神跹世上,桃仙杏妹舞枝头。
风云弄暖融春雪,雨露滋熙吐绿油。
草绿莺飞飘白鹭,丹青素墨韵幽幽。
赵运在主席台上高兴地大声说道:“现在,山歌自由演唱开始。”
早就想引吭高歌的妇女主任张翠花,拿起麦克风,大声唱了起来:
文化艺术添春色,
实行仁义施美德。
男女老幼齐欢笑,
改革开放好政策。
台上的老城古镇镇长老罗接着张翠花的山歌唱道:
早晨喜鹊叫喳喳,
春风吹来开百花。
如今到处好风景,
人人见了人人夸。
人群中的杨二师好久没有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唱山歌了,此情此景,让他忍不住拿起烟杆唱了起来:
铁匠打铁几十年,
从不耍滑不偷奸。
童叟无欺一辈子,
只差兄弟未团圆。
田新宝听了身旁的杨二师如此唱歌,不由得触景生情,想起了远在台湾的大儿子田大毛,清了一下嗓子,唱了起来:
往事如雾又如烟,
从小离家若干年。
骨肉分离如刀绞,
远隔千里心相连。
还没等到唱完,想起自己已处在风烛残年,时日不多,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还能否见到自己的大儿子田大毛,湿润的眼睛流下了几滴泪。此时,传来一阵女声吉他弹唱:
不知在梦里想过你多少遍,
你可知道我已经流浪了多少年。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难以入眠就是想着与你相聚,
你说你能等我我就不辞辛劳来到了你跟前。
岁月无情刻下累累伤痕,
我是离家的游子早就想回到你身边。
田新宝揉了揉昏花的老眼,仔细看了看台上的歌手。只见那歌手是个女的,抱着一把吉他,长发及腰。他问站在身旁的儿子田应福:“这就是他们说的港台歌星吗?”田应福早已看清了这个登台女歌手的容颜和打扮:瓜子脸,蝙蝠衫,喇叭裤。激动之余,他在心里念叨:“她唱得真好!港台歌星也不过如此。大哥真有眼光啊!”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对父亲说:“嗯,没错。她是从台湾来的。”“哦。唱得真好。虽然听不懂,但是也跟我们山歌一样好听。”杨二师在一旁不停地赞道。
“那是,那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个流行歌。还说抱起这个琵琶唱歌,是八十年代的潮流。”伍二奶说。“老伴,那不是琵琶,而是吉他。”伍二爷帮伍二奶纠正道。“哦。是吗?反正很好听嘞。”几人说话间,又从后台传来一阵男声吉他弹唱:
我是一只远离小城铁匠街的孤雁,
战火纷飞的年月我离你远去海角天边。
多想回到铁匠铺喝一杯你泡的苦丁茶你烤的包谷酒,
可是大海茫茫关山阻隔何时才能把美梦实现?
梦里神游终究回不到铁匠街,
不知何时才能飞到小城与你畅谈万语千言。
杨二师听那声音,感觉好熟悉。灵光一闪,他觉得这太像一个人的声音。但转念一想:“不可能,他们说过的,只能收到他的信。要想见到他,今天——不,今生看来是不可能了。”再看那人,却是个抱着吉他弹唱的蒙面歌手。身旁的田新宝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歌声怎么总让我想起田大毛呢?”话音刚落,从主席台后面又走出一位抱着吉他弹唱的蒙面男歌手。只听那歌手弹着吉他唱道:
岁月带不走我对你的每一个刻骨铭心的思念,
我成天对着一朵朵浪花述说那次离家时对你许下的诺言。
那位划着小船去打鱼的老渔夫不止一次为我讲述海龙王的故事,
他常常说他老了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唠叨尽管那时他对那些唠叨很讨厌。
如今的我无时不刻想回到年轻的时刻,
回到桃花源回到铁匠街在父亲的唠叨中与酸甜苦辣的岁月缠缠绵绵。
田新宝听完,激动地指着第二个蒙面歌手,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难道你就是……”杨二师回味了一下三个歌手的歌词,立即恍然大悟,用食指指着第一个蒙面歌手,激动地说:“莫非你是……”
台下的众人屏住呼吸,看着两个蒙面歌手摘下面具,结果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竟然就是杨修德和田大毛!
赵不忧和杨满江牵着杨二师和田新宝慢慢走上了主席台。杨修德和田大毛分别紧紧地握住他们二老的手,许久说不出话来。田大毛将那位女歌手轻轻拉过来,指着田新宝,说:“这是父亲。”那位女歌手娇羞地叫了声:“爸爸。”同时,田大毛又对父亲说:“爸,她就是你的儿媳妇孟婉婷。”
赵不忧看着这久别重逢的老老少少,对大家说:“我们铁匠街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如今总算团圆了。大家来照一个全家福如何?”“好啊!”“好得很喽。”杨二师、田新宝、王掌柜、伍二奶、伍二爷、张翠花和老罗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几十个人站在一起,等着摄影师拍照。突然,人群中挤出来两人,牵着一对双胞胎儿女,大声喊道:“等等我们。我们来喽。我们也要照相啊。”赵不忧、谢静、老罗、张翠花、何书生、花茉莉、张霞、田应福、小二毛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谢天和雷雯带着双胞胎儿女从省城赶来了!
随着摄影师“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铁匠街几代人那来之不易的喜悦定格在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