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板送我去公司的早晨路上,非常得意地给我看他和苏菲的微信聊天记录,并一字一句读出:“老板,请把欠我的工资给我。我在7月16日工作到8月2日,共计14天,1568加币,请立即结清。”是在前一天下午4点发送的。
时隔四小时,也就是晚上8点多后,苏菲再次发了一条:“老板,你看到我的信息了吗?请不要逃避。”当老板读“请不要逃避”时候加重了语气,可能在老板心里,苏菲的不告而别更像逃避。老板好像把她的话当做笑话,用那种嘲笑的口气给我说:“就她还想要工资呢?她让公司损失那么多钱,居然还催着要工资呢?”
老板继续读他自己给苏菲的回话:“大小姐,全公司都没发工资,你也不是例外,等该发了再叫你。”
苏菲收到回话后,没有五分钟就回给老板:“我明天来公司拿。”她依然这样我行我素,就像打印简历那次一样,没有在意我的回复或者我有没有时间,只是通知我她要来。就像老板对我说的,这人从没管过别人的感受。老板没有回她微信。
在招苏菲的时候,老板应该还是有信心付她和我的工资的,但万万没想到政府给了商业房东和租客双赢的补助,但房东拒绝把补助给我们。苏菲从正常角度推断公司在她的逼迫下一定会给工资,但对于一个穷途末路的公司,哪里有什么秩序可讲呢。老板甚至觉得不现在给她是理所应当的。老板的解释是:她已经让公司丢了那么多钱,让她晚些拿到工资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老板在把我丢到公司之后对我说,如果她今天来了,打电话给他。但很明显,他让我打电话的目的肯定是不想给钱。他知道苏菲应该不会和我有很大的冲突。那一刻,我感觉我好像成了老板的盾牌,来抵挡各个角度向公司讨债的攻击。
白天,苏菲又发微信给我,问我老板在不在公司,我说不在。她说老板没把工资给她。她这样向我袒露心声肯定是希望我给她一点内部消息或者建议。但我现在明显陷入了不好帮她的境地。她之前她不负责的没把我给她的资料在此之前删除,让我恐惧她会不会再让我被老板怀疑,或者被牵扯到什么事件里。于是我做了最无能为力的表态,我说:我也没收到工资。
她临走之前就说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忍让老板,在加拿大这样的法治社会还这样唯唯诺诺不敢维护自己的利益。明明老板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我总是在逃避。我听到她这样大义凛然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法律是明确的,非黑即白,错的就是错的,就该修正。这是我曾经的想法。但我被坑害几次后终于发现自己在社会上是无能为力的。
之前骗我从渥太华来多伦多工作的公司也是看起来非常正规,hr和管理者都是本地白人,穿着整洁的西装,在明亮的房间里给我面试的。问的问题也很专业,并不像是临时工。在收到offer,看到工资的瞬间,我感觉我好像撞了大运,我从没想过一个看起来这么专业的公司还会是空壳骗子。
后来我搬过去后,我的上司对我说公司有内推机制,问我认不认识什么好的会计。当时我认识的人都主要是同专业,学计算机的,一时没什么头绪。但想到这么好的机会不该错过,我又想起了在渥太华卖给我家具,有过几面之缘的一个华人女生。
在我联系那个女生时候,她说她在一个华人教育机构当前台,每个月也是最低工资。我说来我这边吧,起码是正规的西人公司。对方听了也很心动,在邻近的周五请了假,准备过来面试。在此之前通过我的内推,hr部门已经通过了她的简历和电话面试。
在她来的周四,本来我想去接机,但她说自己有朋友来接,我就没放在心上。等周五该她面试的日期,早上她发微信给我说她不来了,因为她觉得公司不太正常。我说为什么不正常呢,有网站,有线下地址。她说你搜公司的名字,领英只有一个在马来西亚的同名公司,而在加拿大公司查询系统里,查无此公司。我给她解释说这是初创公司,可能领英还没完全建起来。但不管我怎么说,她要准了这个公司有问题,让我小心。并对我说不是所有西人都守规则,她之前就被类似的公司骗过。
在她那里碰壁后,我突然觉得公司很奇怪。奇怪的地方在于公司十来个人各司其职,但很少给我派活,差不多我就在那里坐一天。老板来了就是画饼,我之前公司就算不让我立马上手,也会来个人给我培训,不会这样让我干等着。但老板宣称自己是某某家族的传人,家里有一大笔钱,自己是出来创业的,不用担心资金问题。
我们公司的临时地点设在机场附近,老板说现在还没来得及租下大的办公楼。因为临时办公地点没有茶水间,所以我和同事每天只能出去吃饭。当时我们一个做前台的同事对我说,她是加拿大职业中介所介绍来的,但中介所要等两周后才能给她工资,,她现在每一餐都吃在她的存款上。那时候我才知道其他人也没比我早来多少。
让我疑心更胜的是一次晚上,老板要带我们去他住的酒店聚餐,他说他来付款。听到他来付款,我那个拮据的前台同事也欣然前往。老板在餐桌上点了几瓶很好的酒,让同事们赞不绝口。吃饭聊天过程也算愉快,他继续画饼,白人同事吹捧他,一派欣欣向荣。
之后付款时候,我们都静静等着他付。他对服务员说,记在他房号下。服务员没有同意他的说辞,严格地说:“必须要现在付清的。”他解释说自己最近买东西卡上限到了,没办法付。自己这么大的公司难道还会赖账不成。服务员没有管他的说辞,急需要求现在付清。公司其他所有人都在那里看着他们争执,就连刚刚吹捧他的西人员工都没有出来做什么表示。公司的一个华人中年员工出来对服务员说,那先刷我的卡吧。
那个华人员工和我加了微信。他说自己早就拿到了加拿大的公民身份,后来去美国干了十多年,这次公司优化结构被裁了。我不知道他工作水平如何,但我觉得他英语还挺中式口音的。公司政策是自己买什么工作需要软件需要登记,批准后会报销。当时其他同事都等着拨款下来再买软件,而我是长期订阅某些正版软件,所以我没管这条政策。工作时候,这个华人还希望借过我电脑来做pdf(仔细一想公司不提供电脑这件事确实挺奇怪的),我当时因为电脑上个人信息太多没有答应,他还说我太自私了。
那天晚上,那个华人员工给我发微信说,他一下子被刷走六千多加币,因为老板连酒店住宿费都没付。我说不会吧,他不是xx继承人吗,怎么会欠这么久,那个华人员工也觉得奇怪。
后来没几天,我的上司就不来上班了。我邮件问他为什么不来了,他说他在家里上班,直到公司把工资打到他账上。我其实也能理解,因为西人公司发工资都很准时,一般如果周五到一个发工资周期节点,那周四晚上就要到账,要不然员工就不来了。
第二周我上司还是没出现,他没出现我就更没工作做了。我去见老板,问他什么时候发工资,他说让我去问会计,我又去找HR和会计,发现他们也都表示不知道。会计给我说感觉公司不太正常,因为老板给她的公司卡号刷不出来钱,但老板说因为银行职员出去旅游了,没给公司批下来贷款。但旅游一般最多2周,不会这么久的。我也搞不太懂公司的财务,但我觉得她说的话有依有据。
我那天一天都在查询劳工部,维权的消息吧。在公司记录了我干的事,把我上班的时间线,花销等等都整理了出来。因为公司说还有每月的交通费用报销,软件订阅费用报销,所以我把收据和用途都写得清清楚楚。准备第二天也不来了。和其他同事和会计都说清楚后,也发邮件给老板,会计,人事等人后,我把所有的东西打包带走了。
没几天,华人同事就给我发微信,说他们几个准备去劳工部告公司。我说现在什么情况?他说公司办公地址被封掉了,所有人都没收到过工资。我听到后吃了一惊,和华人同事一齐填了劳工部的表格。
后来劳工部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内容无非是我的举报收到了,要我提供合同和工作证明;老板确认了我工作过的事实。还给我寄了一份信,确认了公司欠我多少钱。后来我屡次打电话给劳工部,劳工部对我说一切都在处理中,就把我丢到一边了。我一直以为依靠法律,保留证据,就可以保护自己,最后结局就是我白白损失了那段时间,公司也没赔给我任何钱。
直至今日依旧没有任何公司要赔我钱的迹象,我看了眼劳工部说如果两年没有结论,那案子就结了。我想,应该已经没有机会讨回来那份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