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笃笃笃,笃笃笃。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把睡梦中的古月成叫起
来,他意识到一定是公司出事了,一般正常情况工作上的事不会深更半夜有人找他。
“谁啊?”古月成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是我。”机加车间主任车浩在门外说。
古月成打开门,问:“出什么事了?”
车浩降低了嗓门,说“刚才我去车间检查加班的时候发现少了很多铜棒,具体数量我已经叫人正在清点,你快去看看!”
车浩带古月成来到机加车间,在机加车间的过道里堆放着五六个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数控车间加工以后的半成品,每个木箱都很有规律的摆放着一排一排的黄亮亮的铜棒,这样是为了便于上道工序和下道工序的交接,也是为了便于机加车间给员工计算工作量,机加车间的员工都是计件工资,干得多得的多。
古月成看见在上面的一层木箱里明显少了很多铜棒。
“每箱是四十六根铜棒,这一箱少了十二根。”统计员马想飞说,“我们分析可能是中班和晚班交接的时候被偷的,那时候员工比较杂,下班的赶着走,上班的忙着清点产品,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地方。”
“这样的情况以前发生过没有?”古月成看了看现场问,“会不会是交接班的时候清点错误?”
“不会的,这些产品就是员工的工资,大家很认真交接,错不了的。” 车浩有点激动地说,“前几个月也发生过偷盗的事,当时被偷的铜棒没有这么多,好像是五六根,我们和保安一起查了,还调看了监控录像,没有结果。”车浩陪古月成走出车间,继续说:“现在废品收购站黄铜价卖到了六七十块一斤,今天被偷的十四根至少有六十斤,按照这个价比一个普通员工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所以就有亡命之徒铤而走险,得手一回就发了。”
他们刚出车间迎面遇见了石红军和张建走过来。“古总,出啥事了?我听说车间又被盗了,这就和石主任赶过来了,偷了什么东西,小偷查出来没有?”张健一边说话一边用小毛巾擦额头上的汗。
石红军拿出烟递给古月成,给他点上,又给张健一支烟,车浩以前是吸烟的,因为车间禁烟,车浩就把烟戒了。“古总你辛苦了。”石红军没有抽烟,他把烟拿在手里玩弄着,说,“我也是刚才听张队长说车间被盗了,这些人真可恶,工作不好好干,就想发不义之财!”
“这件事车间里知道的人多吗”古月成问车浩。
“目前就马想飞知道。”车浩说,“事情还没有真正查清楚之前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担心打草惊蛇。”
“这样。”古月成说,“车主任安排马想飞在车间蹲守,也许那个小偷还会来,不过要注意保密,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蹲守。”
车浩说:“我办公室就正好对着那个放铜棒的地方,我这就派马想飞去蹲守。”说完,车浩转身回车间。
“石主任,你现在去监控室查看监控录像,看看有没有可能查出什么。”古月成对石红军说。
石红军说:“那个地方正好是个监控死角,我向董事长提出过好几次,在那个地方增加摄像头,董事长说叫保安把大门看好就可以了,车间不会有事的,就是舍不得花钱,再说……”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古月成打断了石红军的话,“你这是说了和没有说一样!”古月成回头对张健说:“今天晚上叫你的兄弟们警觉点,明天早晨叫几个人在车间附近看看,会不会藏在车间附近,另外,明天早晨下班的时候对今天上夜班的员工严加检查,所有的探测器都检查一遍,争取在这些铜棒还没有出公司之前查出来。”
“好的。”张健说完去安排工作了。
“古总,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去监控室看看,也许可以查出什么来。”石红军说。
古月成点点头,说:“你去吧,明天早晨记得早点叫我起来。”
2
红顶伟业生产的卫浴产品主要是出口欧美市场和澳洲市场,在中国国内属于高新技术,其产品都是用黄铜制造的,而最近几年中国制造业黄铜需求量以每年30%的速度增长。索罗斯在加勒比海金色的沙滩上轻松自如地掌控着国际黄铜价格,特别是针对中国企业的需求,他更是复加有之。中国是用铜大国,2003年国际铜价还是2300元每顿,到2004年10月已经涨到每顿5400元,导致中国中下游企业纷纷倒闭或被迫转产。
“黄铜贵如金!”福建生在员工大会上经常说这句话。
因此,在公司有这样一句顺口溜:“上班慢如牛,下班还要愁,抖抖衣、跺跺脚,黄铜满地流。”也就是说,员工下班离开车间的时候,都要抖抖衣、跺跺脚,把工作服和工作鞋上面的黄铜屑或黄铜碴都留在车间。这已经成为公司各车间的一项制度。
黄铜涨价,产品成本提高了,可还经常发生黄铜被盗的事情。
据说,在海城很多公司时常发生产品被盗的事件。有一家做服装的工厂每天下班对员工进行严格的搜身检查,还是发现少了很多服装,也不知道那些女工哪来的本事,不管你有多么严格的制度,她都有办法蚂蚁搬家似地把工厂的服装变成自己的,有一次下班,在一个女工身上查出服装,报了110,警察在她家搜出二大箱工厂的服装。
还有一家做文胸的工厂,下班的时候查出一个女工身上藏有工厂的文胸,后来在她家的出租屋里搜出来的文胸有100多个,据这个女工交代,他们村子里的女人用的文胸都是她偷回去卖给他们的。
针对日益猖獗的偷盗事件,红顶伟业采取过很多办法,最早是采取下班时间对员工搜身的办法,后来有员工投诉到劳动监察大队,这个办法严重违法了劳动法,侵害了员工的人权,不得不叫停。后来公司投入40多万元安装监控设备,公司大门、各个车间、仓库都安装了摄像头,围墙安装了红外线围栏,再后来又从佛山买回类似机场登机的安检门和金属探测器,员工下班都要排队一个一个从安检门通过,发现有报警的声音,再用探测器检查,从技术手段上来说做到了万无一失,可还是防不胜防,时常有车间报告被盗。
福建生认为,发生偷盗事件一是缺乏对员工进行思想教育工作,员工没有树立“以厂为家”的思想,没有提高到“厂兴我荣”的高度来认识,二是监控手段是死的,操作是活的,是人在操作,一旦操作人员没有责任心,监控设备就如同虚设。因此,福建生决定还是要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一方面制度和安全手段要完善,另一方面员工的思想教育工作也要坚持。
福建生每天很早就到公司。他虽然已是六十好几的人,头发已花白,依然精神饱满,思维敏捷,在公司里很多年轻人都不如他。
福建生住在市内,一般都是十点钟之前就来公司。他在海城打拼了近二十年,做过很多行业,前十年,做什么、什么不顺,那时候就是疲于奔命,赚了钱想移民澳门,花了不少钱,本想带着儿子老婆出去的,没想到最后就办成了老婆的移民,到现在他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后来他买了房子给儿子结婚,再后来他自己买了房子,找了个保姆一起生活。
“老古,到我办公室来。”福建生路过古月成办公室说。
古月成忙去在福建生办公室,“董事长。”他站在门口说。
“快进来。”福建生坐在沙发上说,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叫古月成坐下。“机加车间发生黄铜被偷的事我一点也不奇怪,以前也是经常发生,这么大个公司要偷就让他偷一点,反正也偷不跨我的公司。”福建生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的普通话说,“同时,我也反思了这么多年来我的工作上的方式方法,为什么我们加强了保安措施,增加了保安手段,可偷东西的事情就是防不胜防,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董事长,我认为一个公司要发展不仅仅是老板一个人的事,而要全体员工都认识到,公司发展了才能提高员工的福利待遇,才有钱增加员工的工资,那么怎样才能叫员工认识到这一点,我认为公司的风气很重要,为什么现在公司有人偷东西,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我就不相信没有人看见偷东西的人,肯定有员工看见过,为什么看见的员工不报告,就是因为与他的切身利益无关,换句话说,也有可能是他看见别人得手了,自己有机会也想偷一把,出来打工都是为了钱。”古月成一口气说完上面的话,他知道“你不可能改变老板,但是你可以影响老板”的道理,他这么说是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福建生。古月成继续说:“我到公司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我发现风气不好,不管是中层干部还是技术人员,不管是普通的技术工人还是后勤人员,他们关心的是二十五号能不能按时发工资,平时呢,缺乏工作责任心,缺乏工作热情,不关心公司,浪费现象很严重,这些都是公司的整个风气存在问题!”
福建生从茶几上拿起一盒烟扔给古月成,说:“你们文人离不开烟,你自己抽。”福建生不抽烟不喝茶,中风以后也不喝酒,他办公室的烟是招待客人用的。“关于风气的问题我也想过,公司的风气确实存在严重的问题。”福建生继续说,“普通员工就不说了,就连我那帮从湖南来的老乡也是不成器,除了喝酒就是买码,再就是嫖娼,心事都不在公司,我啊,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我曾经想过利用党支部来提高员工的正气,利用党员的影响来带动员工,可是,党支部虽然成立了,也是形同虚设,我每天忙里忙外,那有精力管党支部的工作。我呢,在以前的工厂里是搞技术出生的,成立公司以后我的主要精力也都用在产品研发上了,公司要与时俱进,技术也要不断更新,要想技术不同质化就要不断有新的知识产权,这样我们才能保住在欧美市场和澳洲市场的份额,从技术角度来说,我们公司已经储备了足够的人才,我打算成立一个卫浴产品研发中心,这在中国恐怕也是独一无二的。你刚才说的正气的问题,你有没有具体的想法?”
“其实刚才董事长已经讲到点上了。”古月成说,“在内地通常有个说法,叫事业留人、感情留人、待遇留人,我作了个统计,我们公司的工资在海城来说不是最高的,可与很多企业来说,我们的工资不算低,为什么还是出现员工辞工现象,招不进来人,留不住人,甚至偷盗公司财物,我认为就是公司企业文化没有做好,没有形成我们公司特有的企业文化,也就说没有企业文化来约束和规范员工的行为,导致大家不知道什么是荣,什么是耻,也就失去了行为方向,因此,我建议我们可以很好地利用党组织、团组织这个平台来制定和宣传企业文化,使公司的企业文化成为每个员工的自觉行动。”
“太好了!”福建生拍了一下茶几,站起来说,“老古,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也想到党支部,就是没有提高到企业文化上来,听了你这番话我是茅塞顿开!”福建生重又坐回到沙发上,接着说:“现在我做出三点决定,你记一下,一是恢复党支部活动,你任党支部书记,全面主持党支部工作,你记住,每个月至少要有一次活动,支部活动经费你随时给我打报告,需要多少我给多少。二是你明天去找区委组织部钟部长,请他帮助给我们联系一家企业文化搞得好的单位来给我们讲课,全体党员、团员、中层干部和技术人员都参加,无故不参加的,每人罚款一百元。三是加强安保工作,偷铜的那些人一定要给我查出来,这帮保安拿钱不做事,怕得罪人,你要监管好他们,必要的时候换保安。”
3
车浩安排马想飞在车间里蹲守,没有看见一个可疑的人,张健布
置保安在公司大门口对下班的员工用探测器一个一个的盘查,也没有查出来偷铜的人。“这是咋了,难道它会长翅膀飞出去不成?”古月成在心里说道。
张健在古月成的办公室里说:“都查了一个星期了,一根毛都没有发现,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要不要到员工宿舍去查查,也许在宿舍可以发现点什么来。”
“这事我看不简单,我们在明处,小偷在暗处,这样大张旗鼓的检查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打草惊蛇,偷东西的人不是傻子。”古月成说,“我建议这样,蹲守撤了,大门口的检查也不要那么多人,一切恢复正常,总之,做到外松内紧,我就不相信他不会跳出来,我就不相信抓不到偷铜是人。”
“是的,我们这样检查谁还敢偷啊!”张健说,“这个时候敢把铜往公司外面偷那是找死。”
古月成说:“这几天叫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抓到了小偷我会报告老板给你们发奖金的。”
“谢谢古总。”张健弹出烟,递给古月成一支说,“我们上几次抓到小偷老板说给奖金的,可是到后来又不了了之,搞得兄弟们很没有积极性,我只能哄他们,等年底了老板一起奖励,搞得我很不好做人,有一次还是我自己拿出五十元请大家吃饭的。”
“以前的事就不要说了,以后我会为大家争取的。”古月成说。他站起来往办公室外面走,走到办公室门口站住又说:“你去安排一下,我现在去区委组织部。”
张健刚要转身走,对讲机里传来石红军的声音“张队长、张队长,请你马上叫古总到监控室来一下!”
古月成和张健快步来到监控室,石红军正专注盯着监控屏幕。见古月成进来,石红军说:“古总,你看这个人,他已经多次到四楼了,四楼是放杂物的地方,他去干什么呢?”
张健说:“这人是三楼机加车间的范小华,快三十岁了,刚结婚,还是个大学生。”
“看看去!”古月成说完就跑步去车间。
张健忙陶出对讲机叫道:“小胖子,赶紧带二个人去机加车间四楼!”
古月成和张健、石红军到了车间的时候,小胖子也带了二个保安在机加车间一楼等他们。
机加车间四楼以前是淋浴房的装配车间,淋浴房车间的侯主任跳槽去了浙江,还带走了骨干,福建生就放弃了这个车间,现在成了公司的一个杂物间。通往四楼有二个楼梯口,张健带着二个保安从西头楼梯口上,小胖子带着古月成、石红军从东头楼梯口上。
二拨人马到了四楼,发现在堆放报废的淋浴房里面有个人,这人正是范小华。他们走到范小华的身后的时候他还没有察觉,他正在用透明胶带往身体上绑铜棒。
“范小华!”张健大声叫道。
范小华慢慢转过身,看见身后有人,停住手,把手里正欲往身体上捆绑的铜棒放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小胖子和二个保安包围了范小华。
范小华身体很瘦,赤裸的上身一根根的肋骨清晰可见。他的身体上已经捆绑了五根铜棒,从他的身体来看,再绑五根没有问题。他脚下放着六七根铜棒,铜棒上的机油已被他用卫生纸擦拭干净,一根一根铜棒黄亮亮的放在地上。
“你为什么做这样的事?”古月成问,“每个月都有工资,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好好做人?”
范小华木头似的戳在原地,眼睛眨了几下,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小胖子吼了起来。他欲上前动手,被张健拦住了。
“用手机拍照取证。”张健对小胖子说。
范小华想取下捆绑在身体上的透明胶带,张健说:“不许动,拍照了再取下来。”
范小华垂下手不动了。
拍完照,范小华被带到保安室。张健把范小华摁在板凳上坐下,他自己坐在对面的办公桌旁边,准备做笔录。“你这是第几次偷铜棒了?”张健问。
“第一次……”范小华回答道。
“放屁!你不老实交代我叫人打死你!”张健大声呵斥。
“真的第一次,我还没有偷成就被你们发现了。”范小华小声说。
这时,福顶峰领着四五个老乡来到办公室。福顶峰是福建生的外甥,任公司采购部经理。他们进了保安室,二话没说,对范小华一阵拳打脚踢,把范小华打在地上起不来了。
“你老实说,偷了几次,都卖到那里去了?”福顶峰踢了范小华一脚大声问道。
范小华双手抱着头,不敢说话。
古月成忙走到福顶峰和范小华之间,把他们隔离开。“给派出所打电话。”古月成对张健说。他担心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这种人最好不要叫110。”福顶峰狠狠说,“抓住了是死老鼠,放了又是活老鼠,不如打死算了。”
“打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古月成笑着说,“福经理你忙去,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
“不要轻易放了这小子!”福顶峰说完,带着他的几个小兄弟离开了。
张健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范小华从地上扶起来,在椅子上坐下,说:“你都看见了,要不是古总救你,说不定你已经被他们打死了,还不赶快交待清楚,你偷了几次,都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范小华已被打成惊弓之鸟,一直用双手护着脸,不敢说话。
“我们都不会打你的。”古月成拉下范小华的抱着头的手说,“你为什么要在公司偷东西?”
范小华看了一眼张健,对古月成说:“我老婆怀孕了,已经不能上班了,我爸爸又病了,急着要钱看病……”
古月成听不下去了,打断了范小华的话,问张健:“给派出所打电话了没有?”
张健说:“他们说马上就到。”
“张队长和小胖子留在这里,其他的人都去上班吧。”古月成说完离开了保安室。他一回到办公室就开始写奖励通报。
公司领导:
2005年11月5日,我公司机加车间员工范小华偷盗公司铜棒,被保安员洪超(小胖子)等三人当场抓获,避免了公司产物损失,根据公司奖励条例,经公司领导研究决定,对以上三员工各记功一次,奖励100元。
古月成刚写完,石红军来了。“石主任,你来得正好,我写了个奖励通报,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送给董事长审批,也好让兄弟们高兴高兴。”古月成说。古月成刚来公司就听说了,这个公司只有处罚,没有奖励,员工心里都憋着气,他想利用这件事改变员工对公司的看法。
石红军看完了奖励通报,连声说“很好,很好,早就应该给有功劳的员工奖励!”他放下奖励通报,拿出烟给古月成,又说:“古总,那天最早是我发现范小华偷东西的,然后才向你报告,你也去现场抓了,难得一次奖励,要奖励我们都应该奖励。”
“我们是办公室工作员工,不要去争这点奖金。”古月成有点不耐烦地说,“你把张队长叫来,给他看看,这是他们部门的人。”
石红军给张健打电话,叫他来办公室。不一会,张健来了,“范小华被派出所带走了?”古月成问。
“带走了。”张健说,“这小子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看就是个惯盗。”
“我看未必,老婆怀孕,父亲又病了,确实需要钱。”古月成还在想刚才范小华说的话。
石红军说:“范小华虽然是农村出来的学生,平时在公司表现还可以,做事蛮勤快的,人也比较老实,没想到他也会干这样的事。”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古月成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张队长看看这个。”他说完将奖励通报递给张健。
张健看完奖励通报说:“这是奖励保安员的,我也是保安员之一,咋就没有我?那天我也去抓人了。”
古月成听了这话想发火,这时,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是派出所黄警官打来的,黄警官在电话里说,经过对范小华的审讯,他不承认是偷东西,他说绑在身上的铜棒是为了锻炼身体用的,没有偷东西的意思,根据你们提供的现场情况来看,他确实还没有把铜棒偷出公司,不好定罪,人我们已经放了,只能你们公司内部处理,我看这样的人开除了算了,有时间请你派人来一趟派出所,把铜棒取回去。
放下电话,古月成一把将奖励通报撕碎了,他简单把黄警官的意思告诉石红军和张健。“你们下午去趟派出所把铜棒拿回来。”古月成说。
石红军和张健都不敢说话了,悄悄离开办公室。
古月成坐下来,在奖励通报的基础上改写成“处罚通告”:
2005年11月5日,我公司机加车间员工范小华偷盗公司铜棒,被当场抓获,根据公司员工手册的规定,经公司领导研究决定,对范小华作出如下处罚:开除公司,停发工资,以示告诫。
4
范小华因偷盗被开除,在公司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这样的事经常有发生,员工都见怪不怪。
古月成看着从派出所拿回来的铜棒,他数了数,这一堆是十四根,而车间被偷的是十七根,显然,范小华偷的铜棒和车间被偷的铜棒是二拨人,难道另有其人?古月成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有员工乘没有人的时候将铜棒藏在车间的某个隐蔽地方,再乘人不防备的时候将铜棒转移出公司。
古月成给张健打电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并叫他立即安排保安去车间检查,尤其是那些员工不常去的地方。“明白了,我马上安排人地毯似搜查。”张健在电话里说。
二十分钟以后,张健匆匆忙忙来到古月成的办公室,一边喘气一
边说:“古总,如不出你所料,发现了三个地方……”
古月成叫张健坐在沙发上,给他点上烟,说:“张队长,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张健深深地吸了口烟,说:“三个地方,三个地方啊,古总!”张健又吸了口烟,将烟蒂在烟缸里摁灭,从裤袋里掏从手机,“你看,你看。”张健翻着用手机拍的照片说,“这里藏着二根,这里藏着三根,这里藏着三根……一共发现了三个地方,都拍照了。”
“铜棒都拿回来了没有?”古月成问。
“拿回来干什么啊?”张健说,“每个地方我都派兄弟在蹲守,这一次要来个一网打尽。”
古月成地点头,说:“好的。以后抓了小偷不要再叫福顶峰他们知道了,像他们那样打人会打出人命的。”
“古总,你不知道,他们那帮老乡就是喜欢打人。”张健说,“现在还好点,前几年打人可厉害了,喝了酒就闹事,我都去派出所捞过他们几次了。”
古月成听说过福顶峰这帮老乡爱闹事,好在福小生和派出所关系都很熟,要不早就把他们关起来了。
“我去区组织部,你看有车在家没有。”古月成说。
“好像小夏在,我叫他把车开到办公楼下面来。”张健说完用对讲机呼叫小夏。
在去区组织部的路上,小夏一边开车一边和古月成聊天:“古总,听说公司又有人偷东西了,我们公司就这样了,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有些事不好管,对得起工资,对得起老板,对得起良心就可以了。”小夏是个老江湖了,他递给古月成一支烟,司机的工资不高,可他抽的烟却不差。
古月成拿着烟没有抽,他随口问了句:“你怎么有钱抽这么好的烟?”
“熟话说得好,鱼有鱼路,虾有虾路,我自然有我的路。”小夏诡秘的样子笑了。
“你有什么路?”古月成追问道,“难道你晚上给人开出租?还是利用给公司送产品的时候赚外块?”公司的半成品都是拉到开平抛光,每天都有几躺车去那里,古月成听说有的司机就是利用返回的时候捎带客人赚外块。
“古总,你看我是那种人吗?”小夏的脸上没有了笑意,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你是个随和的人,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坐庄,赚点码钱。其实,这样的事在我们公司有很多人在做,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坐庄是什么意思?”古月成问道。
“这你都不懂啊,在我这里买码,我收钱,人家买中了我就赔。”小夏说,“风险可大了,一般人不敢坐庄的。”
“那你为什么就敢坐庄呢?”古月成好奇地问。
“这个年代胆子大一点,裤子脱下一点就没有不敢赚的钱。”小夏笑着说。
不一会到了区委大院,小夏把车开在组织部大楼下面停了,古月成在三楼找到了组织部副部长钟子。
钟子是湖北人,个子不高,稍胖,见古月成进办公室,忙沏茶,递烟。“你们董事长对我讲了好几次,叫我给他介绍一个企业文化做得好单位。”钟子边烫茶具边说,“像你们董事长这么重视企业文化建设,这么重视党建工作,在我们海城市的非公企业里面并不多见,很难得啊!”
“我们董事长是老党员了,他当然知道党建工作的重要性了。”古月成说,“听我们董事长讲,他刚来江城的时候拿着组织关系不知道去找谁,就像没爹的孩子一样。”
“是的,是的。”钟子说,“抓党建促经济,并不是每一个非公企业的老板都能够认识到的,不瞒你说,现在还有很多企业对党建工作有抵触情绪,他们认为,我们是私人企业,老板就是为了赚钱,要不要党组织无所谓,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谁的地盘上面赚钱,这里是共产党的地盘,没有党组织岂不成了白区!当然,这话我们只能关在屋子里说,组建党组织是企业自愿的,不能强迫,只能引导。”
古月成说:“我们红顶伟业是最早响应区委组织部的指示,党支部成立四年了。”
“这个我知道。”钟子给古月成倒了茶说,“红顶伟业的情况我很清楚,老板重视,舍得投入,员工积极参加,效果明显,促进了经济发展。我多次在区委不同的场合为你们宣传,区领导也很重视,希望我们把你们公司经验好好总结一下,树个典型出来,现在你来了,有专人抓党建工作,你回去了准备一下,区委组织部在你们公司召开一次现场会,把你们公司的经验在全区总结推广。”
“回去了我按照区里的要求准备,到时候请钟部长多指教。”古月成说。
“我们就没有必要客套了。”钟子拿起茶杯和古月成碰了一下说,
“你们董事长向我介绍过你,搞这一点小材料对你来说是分分钟的事。”
“钟部长过奖了。”古月成说,“我毕竟对私营企业不熟悉,不知道能不能搞得好。”
“一通百通,一通百通。”钟子笑着说,“哦,对了,你们董事长叫我帮助找一个企业文化搞得好的企业,我给你们找了一家。”
钟子起身从办公桌上拿了张名片递给古月成,继续说:“我考虑再三,这个三维公司的企业文化工作做得不错,你直接和他们联系,我给洪定海打过招呼,这人很好说话。”
古月成接过名片,看见名片上的“洪定海”三个字,他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
这时,古月成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看,是石红军打来的。“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古月成对钟子说。
古月成走到一边接通了电话,石红军在电话里很急切的说,公司出事了,叫他赶快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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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成赶回公司,正好是中午下班时间,公司大门口围了很多员工。他拨开人群,走到里面去,看见十几个保安围着一个员工,这个员工旁边倒着一辆旧自行车。
“这是怎么回事?”古月成问。
“是这样的,古总,刚才下班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小子不对劲,走路一拐一拐的,他平时不是这样走路的,我就叫保安严格检查他。”张健说,“保安用探测器检查他上面的时候没有发现问题,谁知道要检查他下面的时候,他不让检查了,强行闯关,骑着自行车就跑了,我骑着摩托车去追他,在前面村子才把他追回来。”张健说完,撩起这个员工的裤腿,又说:“古总,你看,每条腿上还有三根铜棒。”
古月才看见这个员工二条细细的腿上用透明胶带各绑了三根铜棒。
“怎么处理?”张健问。
古月成说:“报110。”
偷铜棒的员工被警车带走不久,福小生来到公司了。福小生在公司也有个办公室,他叫古月成去他的办公室。“听说抓了个偷铜棒的员工?”福小生问。
古月成点点头说:“是,最近公司连续发生了好几起员工偷东西的事情,不过都被抓到了。”
“一帮喂不饱的狗!”福小生骂道,“打都打不怕,真是亡命之徒。”
古月成不知道说什么,站在原地没有作声。
“怎么处理了?”福小生又问。
“已经报了110,人被带走了,公司对他们除名处理了。”古月成答道。
“嗯,很好。”福小生说,“你在内地做了多年的领导,有经验,有魄力,来公司时间虽然不长,做了很多事,我和董事长都是认可的,在员工中口碑也很好。”
古月成笑了笑,说:“都是张队长和保安他们抓到小偷的……”
“别提那帮保安了。”福小生打断了古月成的话,“这几年我们赚的钱还没有被偷的钱多,如果保安有点责任心,就不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被偷。不说这些了,老古,是这样的,我明天要去澳门,时间可能比较长,家里的事你多操点心。”
古月成点点头,他知道福小生在澳门有个商行。
福小生说:“另外我告诉你,对那些调皮捣蛋,有小偷小摸行为的员工绝不能心慈手软,该抓的抓,该开除的开除,一个都不能留。”
“对那些偷东西的员工已经开除了。”古月成说,“最近情况好多了,对员工起到了警示作用。”
“这样好,辛苦你们了。”福小生说,“你也不要完全听老爷子的话,他那个人心肠软,听不得几句好话,有事直接给我汇报。”
福小生训了一通话就离开公司了。
古月成来红顶伟业之前就储备了足够的面对复杂情况的心理准备,可是,现实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甚至无所适从。此刻,他想找个地方喝一杯。他拿起手机打通鄢清华的电话:“晚上我们找地方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