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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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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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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蓝天》连载

第十章 一夜白了头

1

斯蒂芬离开公司以后,古月成就开始处理铸造车间的蔡辉。老板说叫走人,就得走人。

在处理蔡辉之前,古月成需要了解一下他平时的表现。古月成给铸造车间主任龚伟打了个电话,叫他来办公室一趟。

“古总,是蔡辉的事吗?”龚伟进了办公室还没有坐下就问。

“你知道这个事?”古月成反问道。

“下午一上班整个公司都在说这件事。”龚伟说,“他也到我办公室说了这事,他吓得要死,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他,他还说只有不开除他怎么处理都可以接受。”

“我叫你来就是和你说这个事的。”古月成说,“蔡辉平时表现怎样?”

“你们真的要开除他吗?”龚伟有点急了,“你们不能为这点事就开除人家!”

“你别急,你告诉我,他平时表现怎样。”古月成耐心地说。

“蔡辉是我们铸造车间的知识分子,平时车间计算啊、写个报告啊都是他干,还有,这个人做事踏实,为人也老实,在车间和员工关系都相处得很好……”

“我知道了。”古月成打断了龚伟的话,“董事长明确指示了,叫他走人,你说这事怎么办?”

“你们不能这样做。”龚伟说,“他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吗,说错了一句话就要开除人家啊!”

“你知道董事长的脾气的,他说了要走人就没有谁可以保住他的。”古月成说,“我看这样,先给他个罚款处理,看看情况,也许罚款了他会自己走人,再说了,这样做了董事长问起来我也有个交代。”

龚伟在公司一向是我行我素,他是公司铸造技术方面的一块牌子,就是仗着这一点,他很少把谁放在眼里,有时候福建生也要让他三分。龚伟对公司给蔡辉的处理很有意见,但是,这会他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上次员工罢工他为他们说话了,结果搞得一团糟,福建生对他的做法很是恼火。龚伟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古月成的办公室。

快下班的时候福建生到古月成的办公室来,古月成忙向福建说汇报对蔡辉的处理意见。“蔡辉?那个蔡辉?” 福建生忘了那事。

“就是昨天中午骂斯蒂芬的那个员工。”古月成回答道。

“这事就这样了。”福建生说,“告诉你一件事,刚才舒玛丽给我打了个电话。”

“她在那里?”古月成吃惊地问,“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她。”

“上次展会她男朋友从美国回来了,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一起。”福建生说,“舒玛丽说他们星期六在绿洲山庄举行婚礼,请公司的人参加,你通知一下中层干部参加,我代表公司给她准备二千块钱的红包,其他人就不要送了,都是打工的,赚个钱不容易。”福建生说完,轻轻的叹了口气,走了。

舒玛丽要结婚了,照理福建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他为什么会叹气呢?古月成在想,该不会是舒玛丽结婚以后要和那个美国佬离开中国回美国去。

古月成在想舒玛丽会不会离开公司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吓了他一跳,他拿起手机看见是龚伟打来的电话。“龚经理你好,有事吗?”古月成接通手机说。

“古总,今天晚上我们车间的同事在星星餐馆吃饭,你下班了就过来。”龚伟在电话里说。

古月成说:“算了,我有点累不想去了。”

龚伟依然热情地说:“你来吧,你总是要吃饭的,就来吃个饭,我们等你点菜啊!”

星星餐馆就在公司旁边的一排平房里,古月成出了公司大门,没走几步就到了。铸造车间是二班倒,没有上班的员工几乎都到齐了,龚伟坐在里面,蔡辉坐在他身旁,显然,蔡辉是今天晚上的主角。车间里的员工为了在工作中多得到主任的关照,小恩小惠,吃吃喝喝是常有的事,有的主任吃喝以后确实关照员工,有的主任吃喝以后,嘴一抹,照样翻脸骂娘。龚伟就是属这类的人,铸造车间的员工都想请他,又怕钱是白花的。

看见古月成进来,龚伟忙叫人让位置。“古总,来里面坐。”龚伟说,拉古月成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老板娘,我们领导来了,可以点菜了。”龚伟叫道。

蔡辉递给古月成一支烟,他要给古月成点烟,古月成用手拦了一下,自己拿出打火机点烟。

“今天是小蔡特意请你的。”龚伟说。

古月成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是在打着他的幌子,其实,就是他们想宰蔡辉一餐。

“古总,你知道吗,我们经常谈到你。”龚伟说。

“议论我什么了?”古月成问道,他明白肯定都是恭维的话。他在明知故问。

“我们都说你深入基层,深入员工,没有官架子,和我们打成一片,而且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从来没有听见你骂哪个员工。”龚伟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话一口气说出来。

古月成哈哈笑了起来,说:“不就是喝顿酒吗,说这么多好话,要不哪天我回请在坐的兄弟们,那样我就更深入员工了。”

龚伟带头起鼓掌来,其他人也跟着鼓掌。“好的,好的!”龚伟叫道,“我们可是等着你请客呢。”

说话间,菜上齐了。“敬古总一杯。”龚伟指着蔡辉说。

蔡辉端起酒杯,说:“古总,我不会说话,我干了这杯酒,您随意,一切尽在不言中。”蔡辉说完,一饮而尽。

“快吃口菜。”看见蔡辉难受的样子,古月成说。

“古总,你可能不知道,小蔡从来不喝酒的,今天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喝酒。”龚伟说。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不要跟龚经理他们学坏了。”古月成说。

“古总不要冤枉我。”龚伟拿起酒杯与古月成碰了一下说,“现在的年轻人还用我们老家伙教吗,哪个不比我们强,就说小蔡,看他平时不说话,背地里经常约小姑娘开房。”

龚伟的话引起一阵哄笑,在场的二个女员工捂嘴偷笑。

“龚经理,你说话不要太难听了,人家年轻人谈恋爱是正常的事。”古月成说。

“年轻人谈恋爱当然是正常的事。”龚伟喝了口酒说,“可是你问他,和多少个女孩上过床,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不说这些了,我们喝酒。”古月成拿起酒杯和大家碰杯。

“古总,我不会喝酒,我敬你,我喝一口,你随意。”坐在古月生对面的女员工站起来说。

“古总,这是我们铸造车间的一枝花,她叫叶香,我们都叫她夜来香。”龚伟借着酒劲开始胡说了。

古月成看了一眼叶香,是个三十六七岁的中年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丰满的身体几乎要挤爆她的衣服。

“我们都随意。”古月成和叶香碰了下杯说。

叶香莞尔一笑,说:“还是古总懂得心疼女人。”

“古总这是怜香惜玉。”龚伟说,“夜来香,古总一个人在外地工作,你以后要多关心他的生活,你的服务工作做好了,有你的好处的,古总是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古月成笑骂道。

古月成这一骂,又引起大家一阵哄笑。“我提议,为了古总身体健康,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龚伟端起酒杯说道。

一阵噼噼啪啪的碰杯声音。

二瓶白酒喝完了,龚伟叫老板娘再拿酒。

龚伟一边开酒一边说:“古总,我就觉得我们特别有缘分,我们都是江城老乡,在海城相识相知,成为知音,这就是缘分,应该感谢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我们今天不可能坐在这里。”龚伟倒了酒,拿起酒杯又说:“为改革开放干杯!”

“我从来没有看见龚经理像今天这样开心。”叶香举起酒杯笑眯眯地说,“龚经理,我敬你,祝你天天开心。”

其他员工也纷纷举杯和龚伟碰杯。

“和你们在一起我就天天开心。”龚伟有点吐词不清了,“是改革开放让我们天天开心,说实在的,不是改革开放我这一辈子都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守着家里的一亩二分地过苦日子了,没有改革开放我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怎么可以和二十几岁的姑娘上床……”

一阵哄笑。

龚伟继续说:“说真的,改革开放前我们村就有个比我现在还年轻几岁的人,把一个小嫂子搞,硬是被游街了三天,后来感觉羞辱上吊自杀了。”

古月成看酒都喝到位了,就建议到此为止,说完就离去了。

龚伟已经站不稳了,走路踉踉跄跄差点绊倒,几个员工忙上去扶住他。“我没事,我自己走。”龚伟强打精神地说,“你们都回去,我没事的。”

几个员工见状就走了,留下叶香一人陪着他。叶香怕龚伟出事,不敢离开。

走了一会,龚伟走不动了,他要蹲下来,叶香一把扶住他,说:“不能蹲下,这样会更难受,走动一下就没事了。”

龚伟听话的站起来。叶香在路边小店买了一瓶冰红茶递给龚伟,龚伟刚喝了一口,哇的一声吐了一地。叶香忙拿出纸巾给他擦嘴。“吐了就好了,吐了就不会那么难受。”叶香边给龚伟擦嘴边说。

也许是吐了的缘故,龚伟的精神一下好了起来,他不用搀扶了,可以自己走路。“好些没有?”叶香关心地问道。

“吐了就舒服多了。”龚伟说。

“那你注意呀,我回去了,晚了我老公会说我的。”叶香说完要走,龚伟一把拉住了他。“你要干什么?”叶香惊慌地问。

龚伟没有说话,拉着叶香朝前走,看见一个小旅社就走进去。龚伟在前台开了房,和叶香一起进了房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刚才在路上叶香害怕影响不好不敢大声说话,进了房间她就大声问龚伟。

龚伟反锁了房门,就给叶香脱衣服。“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就打电话报警!”叶香叫道。

龚伟没有理会叶香,一把将她摁倒在床上。

叶香与龚伟挣扎了一番,没劲了,弱小女子怎抵挡得了铸造出生的龚伟,很快,她的衣服被龚伟一件一件剥光了。在旅社柔弱的灯光下,叶香的玉体显得特别白晢。龚伟看迷了眼,他顾不得清洗就扑到了叶香的身体上。

2

龚伟已经呼呼睡着了,叶香一咕噜站起来,找了卫生纸擦了擦下体,穿了衣服跑出旅社。夜已深,街上行人稀少。叶香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想报警,又不敢,报警了她老公肯定会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离婚在所难免。她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向谁述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忽然想起了古月成,刚才他们在一起吃过饭,她感觉古月成和龚伟不是一路人。她鼓起勇气接通了古月成的电话,可是电话接通以后她说不出来话,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是谁?”古月成不熟悉叶香的电话。

听古月成这么问,叶香挂了电话,这时她才意识到和古月成并不熟悉,怎么向他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呢?

叶香蹲在路边继续呜呜地哭。一会,叶香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她老公打来的,她不敢接电话。她拿出手机看见是古月成的电话,才接通了。“你是叶香吗,刚才听见你在哭,你怎么了?”古月成急切地问。

“我在广场这里,你能来一下吗?”叶香哭着说。

古月成很快就赶到了广场,他远远地看见叶香蹲在路灯下面。“叶香,你们不是喝酒好好的,怎么在这里哭啊?”古月成奇怪地问。

叶香使劲摇头,不说话。古月成看见叶香凌乱的头发,预感到了什么,但他又不敢相信。“叶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我要回家,我要见我老公!”叶香哭着说。

古月成说:“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里?”

“不,不,我自己回去。”叶香还在哭。“我没事的,谢谢古总。”

“你这样怎么可以呢,我送你回家。”古月成说。

“真的不用。”叶香没有哭了,“我没有事了,古总你回去吧。”

“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古月成说,“如果被人欺负了要学会保护自己,不会保护自己会经常受到欺负的。”

听古月成这话,叶香又哭了起来。叶香这才把刚才龚伟欺负她的事告诉了古月成。

听了叶香的讲述,古月成惊呆了,他半响说不出话。“需要报警吗?”古月成问。

“不要,不要!”叶香急忙说,“你报警了我老公会知道的。”

古月成这时候才明白,今天晚上发生在叶香身上的事不能报警,一旦报警了他们这个家肯定保不住。看见被人欺负以后委屈伤心的叶香,古月成有些束手无策。“你想怎么样?回去晚了你老公会有所察觉的。”古月成说。

叶香一个劲的摇头不说话。

“叶香,我对你讲,发生这样的事你最好是勇敢地讲出来,否则龚伟以后会经常欺负你的。”古月成说。

“我怎么讲啊,我又能对谁讲去?”叶香绝望地声音说道,“别人知道了我以后怎么做人,我哪还有脸活。”

“这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大家都会同情你的。”古月成安慰道。

“我对不起我老公,对不起我孩子……”叶香又乌乌地哭起来。

“时间很晚了,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古月成说,“到家了要注意自己的情绪,不要被你老公察觉出来了。”

看见叶香远去的背影,古月成心里震撼了,他意识到,像叶香这样被男人欺负的事情绝非偶然现象。他们背井离乡出来打工,条件本来就很艰苦,还要受人欺负,而且,他们顾虑太多了,被欺负了还不敢报警。同时,古月成也为自己无力帮助叶香而自责和羞愧。

怎样才能保护这些被欺负的员工呢?古月成在想。至少公司不能容忍这样的害群之马。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想给小老板娘魏旋打电话,在公司处理这类的事情都是魏旋说了算,龚伟是中层干部,古月成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

“魏总你好,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古月成接通了魏旋的手机,他简要地把刚才龚伟欺负叶香的事情告诉了魏旋。

“报警了吗?”魏旋问。

“叶香不敢报警。”古月成说,“她是怕她老公知道这件事才不敢报警的。”

“不报警是对的。这件事明天上班再说。”魏旋说完挂了电话。

听见魏旋冷静的口气说话,古月成感到这样的事在公司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第二天刚上班,福建生就来到古月才的办公室。“你是怎么知道龚伟强奸叶香的?”福建生问。

“叶香告诉我的。”古月成说,“龚经理强奸了叶香以后,叶香在广场打电话叫我去,她告诉我的。”

“你看见龚伟强奸了?”福建生问道,“捉奸捉双,你懂吗?就凭那个女的一面之词你就相信了?如果是她诬陷呢?”

福建生一连串的问话把古月成问住了。

“我是没有看见龚经理强奸叶香,可是当时叶香那种痛苦的样子你没有看见,再说我相信叶香不会拿这样的事来作贱自己的。”古月成解释道。

“你以为她就不是作践自己的女人?现在的女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福建生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懂吗,同志!”

“难道不处理龚伟了吗?”古月成问。

“怎么处理啊?你有事实吗?”福建生说,“如果真的是强奸,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报警?男女苟合之事不管为好。”

龚伟是福建生的干将,处理不好就留不住他。这一点古月成心里很明白。

“不处理怎么行!”魏旋进了古月成的办公室说。她平时很少过问老爷子的事,昨天晚上听古月成讲龚伟的事,她十分气愤。“不处理我们公司岂不成了淫窝?这要传出来我们还能开公司吗?”

“现在不是还没有报警,谁会知道这件事呢?”福建生说。

“你以为瞒得住啊,瞒一时瞒不了长久,等哪天媒体知道了,比罢工事件影响更坏。”魏旋说,“老古,这件事你直接去处理,你先找叶香谈谈,必要的时候公司拿出几千块钱,一定要堵住她的嘴。”

“龚伟怎么处理?”古月成问。

“走人!”魏旋说,“不报警就客气他了。”

魏旋决定的事福建生不好反对。

叶香上中班,下午二点钟才来公司。古月成准备去铸造车间找叶香的时候,叶香和龚伟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

“古总!”龚伟刚进办公室就拿出烟递给古月成。叶香笑嘻嘻的流露出喜悦的心情,她一只胳膊挽在龚伟的胳膊上。

看见这情景,古月成一下子懵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

古月成接了烟,龚伟给他点上。他吸了口烟,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幻觉还是在现实生活之中。昨天晚上觅死觅活、悲痛欲绝的叶香和眼前满脸幸福、兴高采烈的叶香判若二人,而那个使她从地狱回到天堂的男人都是龚伟。为了同一个男人,一夜间变了,这种角色的转换太快了。

古月成被烟呛了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古总,我们是来辞工的。”龚伟拿出辞职书递给古月成说,“我们就不麻烦董事长了,请你转告一声,谢谢董事长在我们工作期间对我们的关照。”

古月成怔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他才本能地抬头看了眼叶香,他想问叶香什么话,可是,话到嘴边他不知道说什么。

龚伟带着叶香离开了古月成的办公室,叶香的高跟鞋的铁钉在走廊里传来“滴滴”刺耳的声音,仿佛敲打在古月成的心里。

好一会古月成才缓过神来,他去向福建生报告龚伟辞工的事。

福建生看见了龚伟的辞工书,他的脸色一下苍白了,喃喃地说:“要走也留不住。”过了一会,他又说:“以后你们都不要再做棒打鸳鸯的事了……”

3

绿洲山庄是海城最顶级的休闲会所。舒玛丽的婚礼就在这里举行。

婚礼现场,正前方是个圆形舞台,背景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金光闪闪的“囍”字。现场摆了三十多桌,靠前一桌是主席,可以坐二十人,其他都是十人一桌。

有二桌全部坐的外国人,在现场很是显眼,这是舒玛丽的老公杰克的同事,海城大学做外教的老师。

红顶伟业的中层干部被安排了二桌。大家到的时候,福建生还没有来。他们坐在桌旁随意的抽烟、吃瓜子,有的人好奇的四处参观。不一会,福建生进来了在主席坐下。

这时,主持人走到了台上。“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朋友、各位来宾,今天是我们远道而来的美国朋友杰克先生和美丽的舒小姐新婚大喜的日子,在这良辰美景的时候,我们共同祝愿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主持人非常专业,吐词清晰,语言流畅,声音洪亮,人也长得帅气。

“为了烘托今天晚上喜悦的氛围,我们给各位准备了一段精彩的节目,中国传统的节目——变脸。”主持人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川剧服饰的人跑到了舞台上,一连做了八个变脸表演。“变脸是运用在川剧艺术中塑造人物的一种特技,是揭示剧中人物内心思想感情的一种浪漫主义手法。相传变脸是古代人类面对凶猛的野兽,为了生存把自己脸部用不同的方式勾画出不同形态,以吓唬入侵的野兽。川剧把变脸搬上舞台,用绝妙的技巧使它成为一门独特的艺术。”主持人的声音抑扬顿挫,表演的节目赏心悦目,现场一阵阵鼓掌声,也有人给表演者塞红包。

变脸表演结束一会,主持人说:“时辰已到,有请新人入场!”

在婚礼进行曲中,舒玛丽挽着杰克的胳膊缓缓步入现场。舒玛丽一身白色婚礼服拖曳在她身后,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仿佛仙女下凡一般。杰克是个高大金发碧眼的美国青年,舒玛丽的头部只到他的胸前,显得更加魁梧。

“新郎英俊潇洒,新娘貌美如花,真是天成一对,地设一双,郎才女貌,绝配佳偶!”主持人说着,一对新人走到了舞台中间,“下面进行第一项……”

“等等。”杰克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对不起,请大家允许我说几句话,谢谢。我的故乡在美国,而玛丽的故乡在成都,我们的亲人都不在这里,可是有一个人他虽然不是我们的父亲,但他胜过父亲,这个人就是红顶伟业的董事长福建生先生,我想请福先生上台来为我们证婚。”

福建生走上舞台,和杰克握手,他们是老熟人了,红顶伟业很多外文资料都是杰克利用业余时间帮助翻译的。福建生转过身准备与舒玛丽握手的时候,舒玛丽一下子扑到了福建生的身上了,“爸爸!”舒玛丽叫了一声,她已是泪流满面。

现场一下子寂静了,在场的人无不为这一幕动容。

福建生将红包塞进了舒玛丽的手里,说:“宝贝,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这样。”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福建生。“我很高兴为这对新人证婚。”福建生说,“玛丽是我们公司的一枝花,她的美貌使很多年轻人动心,现在,有个年轻人不远万里从美国来到了中国,他来干什么呢,就是来摘这枝花的,他到中国来不仅是转播美国的文化,更是播撒美国的种子。”

现场一阵笑声。

福建生也笑了,他继续说:“我祝福他们,也期待早日看见中美友谊结出丰硕果子。”

敬酒的时候,杰克带着舒玛丽首先给主席桌的人敬酒,这一桌坐的有海城大学的领导,也有红顶伟业的领导,福建生和古月成在主席桌坐。

“董事长……哦,爸爸,我和玛丽给你敬酒。”杰克走到福建生跟前说。舒玛丽像只小鸟似的紧紧依偎在他身旁。

“玛丽,你今天太漂亮了。”福建生拿起酒杯说,“杰克,祝你们早生贵子。”

“谢谢。”杰克笑道,“在今天这么隆重的场合,我和玛丽终于有了你这个爸爸,这是我们的荣幸,我们终身难忘在中国生活的日日夜夜,以后我们也会经常回来看望爸爸的。”

“我们同在一个城市,玛丽又在我们公司工作,见面的机会很多。”福建生笑着说。

“以后见面就要跨越太平洋了。”杰克说。

“难道你准备把这枝花带回美国?”福建生问。

“是的,我们准备后天回国,我父母亲在等待我们回家呢。”杰克说。

“你们新婚大喜应该回去看看父母亲,这么漂亮的玛丽当然不怕见公婆了。”福建生说。

杰克搂着舒玛丽的肩膀说:“我爸爸妈妈可喜欢她了!”

“你们打算在美国呆多长时间回国呢?”福建生问。

“NO,NO。”杰克说,“玛丽和我回去是要生儿育女,怎么可能还回来。”

“你不是在海城大学任教吗,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福建生又问。

“我已经办了辞职手续。”杰克笑着说,“哦,爸爸,我忘了告诉你,玛丽现在正式向你提出辞职,你不会不同意吧?”

此时此刻福建生能说不同意吗。他内心很想挽留舒玛丽,她一旦离开了公司,欧洲的贸易会损失一半。但是,在这个场合他实在难以开口留住舒玛丽。

“爸爸……”舒玛丽刚开口说话,已是泪水涟涟,“我和杰克去美国了,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以后你工作不要太累了,有时间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好,好,再回来就给我带个胖外孙回来。”福建生笑道。

4

本来是一场很开心的婚礼,却搞得福建生异常的闹心,他甚至后悔去参加舒玛丽的婚礼。好几天他都郁郁寡欢,脸色阴沉得可怕,见人就想骂,在公司里能够承受他骂是只有鄢清华一个人。这个时候,他需要找个人消消气。

舒玛丽的离去对福建生的打击太大了。舒玛丽从广州外语学院毕业以后来到海城,进了红顶伟业,当年公司还没有正式成立外贸部,也没有专业的翻译员工,福建生亲自面试她,福建生担心她嫌公司小留不住她,没想到听完福建生的介绍以后,舒玛丽二话没说同意了,福建生至今还记得舒玛丽说过的话:“一张白纸好划画,我来公司看重的是发展空间,不是眼前利益”。这句话感动了福建生,他在舒玛丽身上倾注了很多精力,外贸部刚成立,福建生就委任她为经理,舒玛丽也很争气,很快就挑起了外贸部的大梁。

一晃快十年了,福建生看着舒玛丽从一个小姑娘成长为美国佬的媳妇。

福建生感觉到自己的心思太重了,他独自来到生产区,这里除了机械的轰鸣声,路上几乎看不见员工。大家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碌着,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偶尔遇见车间主任,大都是点个头,说声“董事长好”,又各自忙各自去。看到这些,福建生打消了找人出气的念头,返回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福建生往沙发上一靠,习惯性的在口袋里摸烟,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着。他苦笑了一下。

常言道,铁打的公司流水的员工。员工进进出出公司是正常的事,可是,舒玛丽走了,如同在他身体上割了一块肉,那是他的无价之宝。

古月成敲门进来了。“董事长,刚才江涛来电话了,他说马上来公司找您谈谈。”

一听到江涛是名字,福建生又上火了。“有什么好谈的,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他,现在来谈什么,你告诉他,我不想见他。”福建生气鼓鼓的说。

“董事长,您还是和他见个面,也好听他怎么解释这段时间没有来公司的理由,也许有他的难言之隐。”古月成说。

“什么难言之隐,他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福建生说。

“谁的花花肠子啊,董事长?”江涛说着进了办公室,“古总,你也在?”

古月成说:“董事长在等你呢。”说完离开办公室。

“你进来呀!”江涛朝办公室外面指指手说。

甄妮慢慢进了办公室,站在办公室门口,不敢坐下。

“董事长,您忙吗?”江涛递烟给福建生。

福建生没有接江涛的烟,淡淡地说:“有什么话你快说。”

“董事长,我今天是来向您辞工的。”江涛点了烟说,“我和甄妮一块走。”

福建生看了江涛一眼,说:“是去那个加拿大的公司吗?”

江涛听出了福建生说话的口气不好,停顿了一会,说:“我是魏总从青岛带来的人,这么多年来您对我一直很器重,我心存感激,可是,由于我的能力有限,内销工作长期没有搞上去,我很惭愧,对不起董事长对我的培养和信任,我实在无颜在公司呆下去了。”

“这几天你就在加拿大那个公司里?”福建生单刀直入的问道。

江涛点点头,说:“他们的公司在成都,他们叫我去熟悉一下,我就去了。”

“你确定离开红顶伟业了,是吗?”福建说问。

“从内心来说,我一点也不想离开红顶伟业,我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有很深的感情。”江涛说,“可是,我答应邢一斌了,而且去他们公司看过了,事到如今不去就不好了……”

“有奶便是娘的东西!”福建生打断了江涛的话,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人各有志,想去就去吧!”

江涛说:“董事长,我是想到外资企业学点东西,没有别的意思。”

“邢一斌给你什么好处,你就这么想投奔他?”福建生问。

“我去了就做销售总监,工资是现在的三倍。”江涛说,“甄妮去了主要负责与加拿大总部的对接工作。”

“甄妮,你也走吗?”福建生看着甄妮说。

“阿涛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我就跟他一起去。”甄妮低着头说话。

“你知道吗,舒玛丽嫁给个美国佬,她去美国了,你再走外贸部的工作谁做啊!”福建生有点冲动地说。

“对不起,董事长。”甄妮依然不敢抬起头说话,“阿涛一定要我去,他说不和他一起走,他就不要我了。”

“你们啊,太幼稚了。”福建生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了许多,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早就火冒三尺,今天他没有发火,他暖暖地说,“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脚踏实地,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好了,不和你们说了,以后你们有一天会明白我今天跟你们说的这番话。”

“谢谢董事长!”江涛说。

福建生朝你们二人笑了一下,说:“好了,你们走吧,祝你们好

运。”

5

下班的时候,福建生没有回家,他叫司机把车开到生产区停下,这几天公司就要出一批去澳大利亚的产品,他不放心,要去看看。他下了车,看见仓库门口停着一辆加长货车,许多员工正在往车上搬运货箱,自从那几个搬运被开除以后,人事部一直没有招到身强力壮的搬运,每次出货的时候都是鄢清华在车间临时抽几个员工来装货。

几个员工拉着一车产品从仓库出来,在遇到一个坡坎的时候,小货车卡在上面了,几个人使出浑身力气就是翻不过这个坎,福建生见状,几步走上去,在小货车后面和员工一起推车,一会小货车翻过了坡坎。

“以后不要装这么多货。”福建生说,“货装太多了容易摔坏。”

员工发现老板在推车,都不敢吱声,推着车走了。

“阿三,你站着干什么,还不去仓库看看,人都闲着!”徐进才站在车上大声叫道。

“仓库没有货了,你叫我们怎么办。”阿三说。

“怎么会没有货?”徐进才从大货车上跳下来,他已是满头大汗,衣服贴在身体上了,“怎么回事,我去问问鄢经理。”

鄢清华正好从车间出来。“你们都想罢工啊,一个个站着干什么!”

鄢清华咋唬道,他对下面的员工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

员工都怕鄢清华,没有人敢和他说话,以前几个搬运在的时候还敢跟他说几句,他们被鄢清华骂习惯了。

“鄢经理,你来得正好,仓库的产品都上车,我点了一下数,还差十几箱。”徐进才用衣服擦着脸上的汗。

“我知道。”鄢清华说,“我已经叫装配车间那帮娘们在加班,兄弟们,原地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宵夜。”

“你说下班前可以发货的,怎么又要加班?”徐进才上火了,他不客气的说。

“你以为我愿意啊!”鄢清华嗓门更大,他看见老板在旁边,压住了火,“你去看看你的出货单,错到外国河了,要不是老子发现的早,一去一回的船费你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

“不可能,我从来没有错过,肯定是你们生产部搞错了。”徐进才争辩道。

“我不想跟你说。”鄢清华说,“你自己去看看你写的出货单就知道了。”

徐进才去生产部查看出货单了。

福建生走到鄢清华面前问道:“鄢清华,不会影响出货吧?”在红顶伟业福建生叫鄢清华的名字最顺口,从来没有叫错过,其他人经常张冠李戴。可见福建生与鄢清华的感情非同一般。

“董事长,你放心,不会耽误出货的,你回去吧。”鄢清华说完就回车间了。

“董事长……”徐进才从生产部出来,他想向福建生说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却被福建生拦住了,“不用说了,去干活吧,你去装配车间看看,告诉谢新要保证质量,返工就更耽误时间。”

这批产品没有上船,福建生没有心思回家,他回到车里坐下,靠在椅子上眯眼休息。司机说:“董事长,我去给你买块蛋糕。”福建生摆摆手示意同意。一会司机买了蛋糕和矿泉水,福建生坐在车里吃了起来,他感觉饿了。

天快黑的时候产品全部上了大货车,徐进才随车去海关发货。

“兄弟们,走了,我请客。”鄢清华大声叫道。

“鄢清华。”福建生从车里面出来叫住鄢清华,他递给鄢清华三百块钱,“大家都辛苦,好好招待一下。”

鄢清华接了钱,兴高采烈地和大家一起去餐馆吃饭。

6

可能是刚才吃了块蛋糕,福建生不觉得饿了,他叫司机送他回办公室。

下班了,办公楼里一片寂静,办公楼后面是员工宿舍,不时传出员工打闹的声音。福建生拉上窗帘,他想安静一下。今天这批产品刚上船,他又要考虑下批产品,他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电话里传出舒玛丽的声音:“董事长,您还没有休息啊?”

福建生一句话没有说就合上手机了,他意识到自己打错电话了,舒玛丽离开公司,离开中国这么久了,怎么还在想她呢?福建生把已经离开公司的员工电话号码从手机里删除了,省得以后老是打错。

电话号码删除了,福建生感觉内心空落落的,平时被他骂得最多的几个人也是他最器重的人,现在都离开了公司,离他而去。

福建生收起电话,在办公室来回走着,当他走到镜子前面时,他停住了脚步,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他发现以前斑白的头发一下子全成银白色了。他苦笑了一下,用手捋了捋头发,关门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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