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江南流的头像

江南流

网站用户

小说
202404/07
分享
《同一蓝天》连载

第九章 四面楚歌

1

江涛这几天忙得不亦乐乎,整天穿梭在公司各个车间之间。深圳国际卫浴产品博览会开幕在即,江涛在准备参加博览会的样品,大到淋浴房,小到水龙头,每一个细节他都要过问。在以往的博览会中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个细节没有做到位,就有可能导致眼看就要到手的订单跑掉了。红顶伟业的主要产品是减压阀,为了在博览会上展示公司的实力,福建生都会从其他公司买一些卫浴产品贴上自己的商标同时展示出来,在博览会上很多企业都是这么做的。

深圳国际卫浴产品博览会每年秋天举办一次,来自全国各地的卫浴产品厂家和世界各地的卫浴产品代理商都会云集在这里,国内卫浴产品厂家都指望通过这个博览会签订国外的大单,所以,都使出浑身解数展示自己最好的产品。

红顶伟业每年要参加至少三场产品博览会,国际一次,国内有广州交易会和深圳博览会各一次,大多订单都是通过这几次产品博览会签订下来的。这三次博览会基本确定了公司当年,甚至来年的产品走向,还有很多是根据客户的要求开发新的产品。在公司内部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次参加博览会都是销售部准备产品,现场安装,外贸部准备文字资料,有很多新产品需要她们翻译,销售部男孩多,有力气,而外贸部都是清一色的女孩。

江涛是小老板娘魏旋家的远房亲戚,是魏旋从青岛带来的人,入职红顶伟业就做销售部经理,从二十几岁干到三十多岁,福建生经常说他,年龄长了十几岁,业绩几乎为零,这十几年是白长的。福建生早就对江涛的工作不满意,想开掉他,换销售经理,又碍于魏旋的面子,没有这样做,前几年提拔了徐进才为销售部副经理,现在销售部的实际工作都是徐进才在做。

福建生提拔徐进才一是表达对江涛的工作不满意,再一个就是给江涛施加压力,如果长此无建树就该由徐进才坐销售经理的位置了。江涛在销售部的位置上稳坐了十几年,一直仗着魏旋的势工作毫无进展,整天夸夸其谈还无人敢说他,福建生希望发挥鲢鱼效应,激活销售部的工作。

江涛对福建生的用意心知肚明,他认为销售业绩上不去是受国内大环境的影响,不是他无能,是公司一直舍不得投入,平时出差限制很多,请客人吃饭不但有价格上限,还要提前请示,而且,福建生一直重视国际市场,轻视国内市场。他多次给福建生写报告,建议开拓国内市场,重点放在国内,没有引起福建生的重视。

这次卫浴产品博览会是证明江涛能力的好机会,他要把这么多年积压在内心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他要做给所有看不起他的人看看,他江涛不是混世魔王,是有能力的。

江涛在车间与鄢清华落实了清单上的样品以后就回到办公室了,他刚坐下,甄妮就找来了。“又在抽烟?”甄妮从江涛的身后抢了他的烟说。

甄妮是外贸部的副经理,在红顶伟业有五朵金花,她们都是外贸部的姑娘,外贸部的经理舒玛丽和副经理甄妮就是五朵金花之一。

江涛吓了一跳,看见是甄妮,说:“累死了,刚坐下来抽口烟。”

“不许抽烟!”甄妮在江涛的大腿上坐下说,“你说不抽烟的,又偷偷抽起来。”

“我没有说不抽烟啊。”江涛狡辩道。

“昨天晚上你是怎么说的?”甄妮从江涛的大腿上跳下来说,“你答应过半年时间不抽烟、不喝酒的,你再这样永远不要找我了!”甄妮说完就离开了销售部。

外贸部和销售部一墙之隔。看见甄妮真的生气的样子,江涛忙起身去外贸部。“妮妮,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进了外贸部江涛问。

甄妮坐着生闷气,没有说话,江涛又问:“今天晚上烧鱼吃好吗?”

“我要吃你!”甄妮大声冲着江涛说。

甄妮的话引起外贸部办公室的女同胞大笑起来。“江经理,产品质量可是头等大事!”舒玛丽以过来人的口吻逗江涛,引起满屋子女同胞大笑。

“还不快滚!”甄妮娇嗔地对江涛说。

江涛和甄妮谈恋爱好几年了,他们分分合合不知道多少回,而每次分手,甄妮都要流产一次。公司的人都说他们是琼瑶式的爱情故事,又臭又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正果。

“江经理,刚才董事长来问了,博览会的产品准备怎样了。”江涛刚回办公室,徐进才问他。

“怎么了,你检查我工作啊?”江涛刚才受了甄妮的气,这会把气都发泄到徐进才的头上。

“不是的,刚才董事长来了你正好不在,他就问我了。”徐进才解释道。

“你也是销售部经理,你难道就不知道吗?”江涛很冲的说。

“这一块是你在负责,你也没有告诉过我,我怎么会知道。”徐江才不客气地说。

“那好,我现在就向徐大经理汇报。”江涛仍没好气地说,“博览会的清单我都交给鄢清华了,我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在销售部大家都知道,江徐之争实际上就是位置之争,都想做销售部的老大,每次发生争吵没有人出来劝架。

销售部的工作一般都是在办公室联系意向客户,有眉目了就出差去和对方谈,有的时候客人也会上门来找他们。销售部是松散式工作,平时在办公室很少看得见人。

下班以后江涛就去菜市场买鱼。每次江涛惹恼甄妮生气了,他都买鱼做给她吃,甄妮最爱吃鱼了。

江涛烧好了鱼,在食堂打了饭,就去办公室叫甄妮。公司办公楼、食堂和宿舍挨得很近。“妮妮,请吃饭了。”舒玛丽看见江涛来办公室,知道是叫甄妮吃饭的,学着江涛的口吻笑道。

甄妮抬头看了眼江涛,又埋头干事。

“舒经理,我今天烧了鱼,你一起去吃。”江涛对舒玛丽说。

“我可没有那口福,我不想做你们的电灯泡。”舒玛丽说,“等我家那口子回来给我做,他做的美国煎鱼可好吃的,到时候我请你们两口子一起吃去。”

“你们家老外回美国去了?”江涛问。

“走了好几天了。”舒玛丽说。

“难怪你这个时候还在办公室。”江涛说,“要平时你早就回去投入到他的怀抱了。”

“哪有那么严重,都老夫老妻了。”舒玛丽满脸幸福地说。

“他回去了不会不来了吧?”江涛故意逗舒玛丽说,“如果那样可就惨了我们舒小姐了。”

“不跟你们说了。”舒玛丽说,“甄妮,去吃饭吧,我走了,不给你们当电灯泡了。”舒玛丽说完就离开办公室了。

舒玛丽离开办公室,江涛就关了办公室的门,一把搂过甄妮,想和她亲热。“滚开,你!”甄妮推开江涛说。

“妮妮,菜做好了,我们回家吃饭。”江涛哄甄妮说。

“我告诉你,你不改你的坏毛病永远不要找我了!”甄妮很生气的样子说。

“我怎么了?”江涛装糊涂。

“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甄妮指着江涛的鼻子说,“几年前你就答应过我,为了孩子戒烟戒酒,你戒了没有?我快30岁了还这样成天跟着你鬼混,你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只为自己着想,想做那事了就来找我,我算你什么人啊!”

“我知道了,好不好。”江涛拉甄妮往外走,“我们吃饭去,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甄妮一把甩开江涛的手说:“我没有心情吃饭。”

江涛没有哄好甄妮,他烧的鱼自己一个人吃了。

2

博览会开幕那天,现场人山人海,然而,看的人多,拿资料的人多,谈项目,谈采购的人少,其实,大多数参展商也没有指望国内的客户有什么大的作为,他们都在期待欧洲客户的出现。

外贸部和销售部全体员工都出动了,福建生亲自挂帅,在现场督战。偶而有国内的客人来问问,福建生都会热情接待,他向客人介绍最多是一句话就是:“我们红顶伟业是国内唯一研发卫浴产品减压阀的高科技公司”。

这一天,博览会快结束的时候来了四个国内的客人,大家都没有在意,没有人上去主动接待。“请问你们福总在吗?”客人中的年轻人问。

“你找我们董事长啊?”江涛忙迎上前说。江涛对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你等一下,我去叫我们董事长。”江涛叫徐进才去找福建生,又说:“这会我们董事长去其他展位转转,一下就回来。”

“没关系,我们等一会。”年轻的客人说。

“你和我们董事长是朋友吗?你好像认识他。”江涛问。

年轻人笑了一下,说:“哪里,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交。”

江涛带客人到洽谈区坐下,给客人递上名片。年轻人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说:“江经理,我们是加拿大水暖采购集团远东公司的。”年轻人说完拿出名片递给江涛,介绍坐在他身旁年龄稍长的人说:“这位是我们集团公司的贾总,特意从加拿大来参加博览会的。”

贾总站起身与江涛握手,说:“幸会,幸会!”

江涛忙说:“请贾总多多关照。”

“彼此,彼此。”贾总说。

江涛拿来几本资料递给贾总一行人,说:“我们公司是全国唯一研发减压阀的高科技企业……”

贾总打断了江涛的介绍,说:“贵公司的情况我们有所了解,你不用多介绍了,我们集团总部对贵公司的产品很感兴趣,特意派我们几个人来考察的。这样,我们这次来中国行程非常紧,关于与贵公司合作的事项全权由远东公司总经理邢一斌和你们洽谈。”贾总指着身旁的年轻人说:“这位就是邢一斌先生。”

邢一斌和江涛握手,说:“希望合作愉快。”

江涛说:“请邢总多关照。”

徐进才回到了展位告诉江涛没有找着福建生,打电话手机关机了。江涛拿出手机打给福建生,也是关机状态。

“我们不等了。”邢一斌说,“我们住蓝天大酒店,有空今天晚上我们聚聚再聊。”

邢一斌一行离开以后,江涛又拿出邢一斌的名片看,他觉得这个人很熟,他使劲想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他。

为了节省开支,红顶伟业每次参加博览会都是在展会附近找个宾馆住下,他们住的宾馆离蓝天大酒店不远。

展会结束以后江涛给福建生打电话,福建生的电话通了,江涛大概把下午与加拿大水暖采购集团洽谈的事汇报了一下,福建生叫江涛和徐进才一起去洽谈。

和福建生打完电话,江涛又与邢一斌联系,问邢一斌现在方便吗,邢一斌告诉他方便,叫他一小时以后在蓝天大酒店见面。

吃过晚饭,江涛带甄妮一起去蓝天大酒店。他没有把去蓝天大酒店的事告诉徐进才,博览会快结束了,名片发了不少,没有一家意向客人,而加拿大水暖采购集团又是他在第一时间接待的,如果洽谈成功,这个业绩自然就是他的了。徐进才跟着一起去,他有可能也要分一杯羹,那样在福建生面前就难以说清楚是谁的业绩了。

到了蓝天大酒店,江涛在一楼的酒吧坐下,给邢一斌打电话,告诉他已经到了,在酒吧等他。

不一会,邢一斌来到酒吧,他刚进酒吧,甄妮不禁“啊”地叫了一声。“你是邢……”甄妮惊讶的问。

“甄妮小姐,你好,我是邢一斌。”邢一斌笑着主动和甄妮握手。

江涛奇怪地问:“你们认识呀?”

“何止认识,他以前在我们公司工作!”甄妮还在惊讶之中,“我以前去车间催货经常看见他,邢一斌?对,就是你,你是被福总打了以后辞工的吧?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人家现在是加拿大水暖采购集团远东公司的总经理。”江涛说,“快坐下,我们慢慢聊。”

邢一斌在他们对面坐下,江涛还在说:“我看见你就觉得很眼熟,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现在妮妮一说我还真是想起来了,数控车间的邢一斌,你辞工以后去那里了,怎么进了现在这家公司的,真是没有想到。”

人都是这样,当你默默无闻的时候谁也把你不放在眼里,一旦得势的时候人们就会用另外一种目光看他。

这会邢一斌坐在他们二人对面,看见他们惊讶加惊喜的表情,使他想起了在红顶伟业工作二年多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想喝点什么,二位经理。”邢一斌说,“咖啡还是红酒?”

“我们来安排。”江涛说,“邢总以前是我们公司的同事,现在又是我们的客人,以后还要请邢总多多关照。”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不要说客气话了。”邢一斌说,“就喝红酒吧。”邢一斌叫了服务员要了一瓶红酒。

倒了酒,江涛又问:“你离开红顶伟业干什么去了,怎么进加拿大公司工作的?”

邢一斌喝了口酒,笑了笑,说:“难道江大经理想跳槽不成?福建生对你可是不薄啊。”

“哪里,我是随便问问。”江涛说,“其实在哪里工作都一样,重要的是开心。”

邢一斌说:“开心当然重要,赚钱也重要,我们现在年轻,不趁年轻赚钱老了谁管我们啊。”

“邢总说的极是。”江涛说,“我在红顶伟业工作了十几年了,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又怎样?现在连讨老婆的钱都没有,你看这过的是什么日子,想起来就窝心!”

“不说这些了,我们喝酒。”邢一斌说,“让那些不愉快的日子都过去吧!”

不知不觉一瓶喝完了,江涛感觉醉意沉沉,离开蓝天大酒店的时候,他已是踉踉跄跄,甄妮搀扶着他在路边拦的士。“我们去哪里啊?”江涛朦朦胧胧问。

“回我们住的宾馆。”甄妮说。

“我不去。”江涛说话含糊不清了,“去宾馆干嘛,我不去,我们另外找个地方。”

“你喝酒了,今天不行!”甄妮说。

“我哪里也不想去。”江涛说完就拉着甄妮返回了蓝天大酒店。

3

天快亮的时候,甄妮醒了,江涛还在昏睡当中。甄妮起床穿了衣服,洗漱完了叫江涛起来。“时间不早了,快起来。”甄妮说。

“几点了啊,要我起来?”江涛睡眼惺忪地问。

“快起,快起。”甄妮说,“等会晚了董事长又会骂你的。”

听了这话,江涛一咕噜爬起来,赶紧洗漱。到了一楼大厅,江涛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甄妮推了江涛一下说,“昨天晚上你陪邢一斌喝酒完了就在这里睡觉了,我说回宾馆去你不同意。”

“哪我和邢一斌谈的结果呢?”江涛问。

“屁结果。”甄妮说,“一晚上你没有谈正事,就知道喝酒,喝醉了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糟糕!”江涛拍了一下脑袋说,“完了,完了,我怎么向董事长交代啊!”

江涛拿出手机要接通电话,甄妮拦住他,问:“你准备给谁打电话?”

“邢一斌啊。”江涛说,“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谈,回去了董事长问起来我怎么说。”

“你是被酒灌糊涂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甄妮说,“昨天晚上

不谈,现在找他会有结果吗?”

“不行,不行,联系一下试试。”江涛执意要给邢一斌打电话。

甄妮说:“你知道吗,你们昨天晚上就没有谈正事,邢一斌也没有和你谈正事的意思,我感觉他是想拉你过去,在做策反工作。”

“怎么会这样呢。”江涛收了手机说。

“这还不好想。”甄妮说,“邢一斌是被福小生打走的,现在邢一斌得志了他就想来报复。”

这时江涛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福建生打来的,福建生问他在那里,展会开始了,现场没有人。江涛忙说:“董事长,我马上过去。”

他们到达展会的时候,现场只有徐进才一个人,其他几个年轻人都在各忙各的事,福建生急得团团转。看见江涛和甄妮来了,劈头盖脑就骂起来:“这么忙你们还有心思去开房,都不管工作,还是不是人呀,就是一对狗男女!”

甄妮被骂得无地自容,她跑到一边躲起来哭了。“董事长,你怎么这样说话?”江涛想争辩。

“我说错了?”福建生气恼地说,“假借会客人之名去开房,难道还要老福给你们报销房费吗?”

“董事长,我真的是去见客人了。”江涛说。

“我知道,你不是去见那个被我们公司开除的邢一斌吗?”福建生说,“被我们公司开除的都是垃圾,你好意思去见他,我看你啊,也是个垃圾!”

“董事长,我们真的是去谈合作的事了,后来喝酒多了,就住在酒店里了。”江涛说。

“你见谁我不管,但是不能见被我们公司开除的垃圾。”福建生说。“你不用解释了,去干活吧。”

福建生走了以后,江涛问徐进才:“董事长今天怎么了,这么大的脾气?”

“你看现场,舒玛丽不在,你和甄妮也不在,就我和几个小年轻,刚才来了几拨客人,董事长急死了。”徐进才说。

“舒玛丽干什么了?”江涛问。

“谁知道。”徐进才说,“给她打电话了一直关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4

昨天邢一斌出现在展会的时候,徐进才一眼就认出他了。邢一斌在公司工作的时候,徐进才和他私交很好,邢一斌离开公司以后他们还在保持联系。昨天徐进才之所以没有和邢一斌打招呼,是因为江涛抢在他前面,先接待了邢一斌,他就一直装着不认识的样子。

当天展会结束的时候,徐进才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的邢一斌打来的,他忙走到偏僻的地方接电话。“一斌,刚才我看见你了。”徐进才说。

“我知道你现在说话不方便,你有空来蓝天大酒店,我们见面再说。”邢一斌说完挂了电话。

徐进才搭了的,叫司机绕了一圈才去蓝天大酒店,他做事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不想被人看见他要去的目的地。

徐进才到邢一斌住的房间的时候,邢一斌已经为他泡好了茶。

“你离开红顶伟业以后我一直想见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离开海城了,你去哪里了?”徐进才问。

“离开红顶伟业以后我哪里也没有去,就躲在宿舍哭了两天。”邢一斌说,“后来我妈妈知道了我的情况,就叫我回老家了。”

“你本可以直接去你舅舅的公司的,何必出来受这份罪。”徐进才说。

“哎,一言难尽,我大学毕业以后想自己做点事,也想锻炼自己,真实地认识社会。”邢一斌说,“这样,我就进了红顶伟业,我看是个大公司,想来学点技术,没想到……现实和理想的距离太大了,我看得到的,接触到的,实话告诉你,我都有一种黑暗的感觉。”

“我知道,你那时候确实很屈才。”徐进才说。

“进了红顶伟业我是想学技术的,我不想依靠谁,如果不是发生打人的事情我也不想离开。”邢一斌说,“后来我舅舅知道以后,就叫我去了他的公司。”

“就是你现在的公司吗?”徐进才问。

邢一斌点点头,说:“我舅舅是加拿大水暖采购集团的执行总裁,负责亚洲市场,他叫我去负责中国市场。”

“仕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徐进才不无羡慕地说,“一个红顶伟业的工人居然当了大财团的中国市场老总,真是不容易!”

“还得感情福小生。”邢一斌说,“我一直都不想依靠别人的势力发展自己,他那一拳头把我打醒了,有了更大的平台我为什么不能上位呢?再说了,我在红顶伟业也呆了两年,算是在社会大学毕业了。”

“那个时候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么厚实的家底,你给我的印象是什么吗?就是一个落难公子。”徐进才说,“看你气质就不是一般的家庭,我想,你可能是家庭生意落魄了才出来打工的。”

“我大学毕业妈妈就给我安排好了,那时候我很逆反,我有能力为什么要给我安排呢?”邢一斌说。“我不希望在长辈的安排中生活,人家说我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可是,我对社会一点不了解,我要金钥匙有用吗?”

“嗨,你说这些,我们想都想不到!”徐进才说。

“也许是家境不同想法不一样吧。”邢一斌说。

“今天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徐进才说,“你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大了,成熟了,对社会的认识也深刻了。”邢一斌说,“我这次回来是要做一件事,叫你来商量一下,请你帮助我。”

“你有什么要我帮助的,你说。”徐进才说。

“我在红顶伟业工作了两年多,没有做对不起公司的事,可是公司对我怎样,无缘无故被打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邢一斌说,“我就想放一被火把公司烧了!”

“我听说你被打了以后也是很气愤。”徐进才说。

“现在我有能力,这次我回来就是报复的。”邢一斌说。

“你想怎么报复?”徐进才问。

“我本想做一笔虚单,让福建生倾家荡产,永世不能翻身。”邢一斌说,“今天我去展会的时候以前公司那么多熟人,我突然有了恻隐之心,毕竟福建生快七十岁的人了,再说打人的是他儿子,和他没有关系,但是这口气我一定要出。”

“是到了该出这口气的时候了。”徐进才说。

“福建生做这个公司不容易,我不想玩大了,出出这可恶气就可以了。”邢一斌说,“今天在展会我看见江涛了,与他简单交流过,你说这个人在公司的地位怎样,如果他离开公司福建生会怎样?”

这时候徐进才明白了邢一斌的目的,他是想挖走江涛,拆福建生的台,以此来报复福建生。不过江涛在公司并不是重要的角色,只是福建生准备放弃的一枚棋子而已,即使挖走了江涛对红顶伟业也并无大的损失。

这会,徐进才的大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他和江涛积怨很深,在销售部面和心不和,不论是实战能力还是理论水平,江涛都不如他。江涛仗着小老板娘魏旋在公司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而且,始终视徐进才为死敌,担心有一天徐进才会坐到他的位置上去。刚才听邢一斌那么一讲,徐进才觉得机会来了,他要借邢一斌的手除掉江涛。

“江涛是魏旋带来的人,他离开公司,无疑就斩断了福建生的一条胳膊。”徐进才知道自己在夸大其词,但他不这么说不会引起邢一斌的重视,“如果你想从挖人这方面来报复福建生,江涛是最好的人选。”

“是的。”邢一斌说,“今天在展会我与江涛交流过,以前在公司和他没有接触,这个人自恃清高,以为了不起,其实肚子里没有货,不知道值得不值得。”

徐进才说:“我认为挖走江涛才能刺痛福建生,他是魏旋的人,他一走可以达到众叛亲离的效果,其他人就没有这个效果,舒玛丽找了个老外,离开公司是迟早的事,甄妮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花瓶。”

“有道理。”邢一斌说,“我约了江涛今天晚上来酒店面谈的,他以为是来谈合作,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离开福建生。”

“难道你真的叫他进你们公司?”徐进才问。

“你想有可能吗?”邢一斌笑了笑说,“我们公司会要这样的蠢才吗?”

“我想也是。”徐进才说。

“我今天晚上约了江涛,我担心他不上钩,你帮我做一件事。”邢一斌说,“今天晚上你就想办法告诉福建生,说江涛来酒店见过我,福建生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到时候江涛即使不走,福建生也会赶他走,你这样做就给我的计划上一道保险。”

离开蓝天大酒店的时候,徐进才忽然感觉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不对,和江涛同事这么多年,虽然矛盾很深,但也没有到置于死地的地步,可是,不把他置于死地,总有一天他会置我于死地。哎,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弱肉强食,强者胜,你不战胜对方就会成为对方砧板上的肉。想到这里,徐进才决心配合邢一斌干掉江涛。

5

徐进才回到他们住的宾馆就去找福建生,听同事说福建生约了一个老外吃饭去了。展会期间经常有老外和他们谈合作的事,有些是新朋友,更多是合作多年的老朋友。和老外打交道很简单,不像与国内客人谈事,都要去大酒楼,动不动就是几千元,而老外就不一样,一份肯德基就解决了,即不浪费时间,谈事效率高,还节约成本。公司每年都要参加国际的产品博览会,加之经常有老外来公司考察,虽然有外贸部的姑娘们作翻译,久而久之福建生也可以简单的交流几句,说不清楚的时候比划几下,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福建生经常独自去见老外

将近10点钟,福建生疲惫地回到宾馆,徐进才忙上前搀扶着福建生回房间。红顶伟业参加多次产品博览会,每次都是住简陋的宾馆,谈合同就去高档酒店。公司员工都在背后说他是“保持革命本色”。

公司很多员工劝福建生去大酒店住,都被他挡回了,现在徐进才也想说同样话,话到嘴边他不敢说出来,只是默默地扶着他回房间。到了房间徐进才要去给他放水洗澡,福健生说:“我好累,想坐一会。”

徐进才忙拿出烟给福建生点上,他知道,每当福建生累的时候都想吸口烟。

“今天去见的这个客人很重要,这几天我身体不舒服,本来想叫舒玛丽去的,不知道她干什么了,联系不上她。”福建生吸了口烟说,“你看看,这么重要的展会居然都看不见人,舒玛丽联系不上,江涛和甄妮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就留下你一个人忙前忙后,这些人啦,敬业精神都跑到那里去了。”

“董事长,您累了,不说这些,您早些休息。”徐进才说。

“人不累,心累。”福建生说,“这些人平时表面工作都会做,到了关键时候一个个不见了,你说这些人养着有用吗?”

“我看其他展位每天接待很多人,我们公司冷冷清清,今年不如去年,名片快发完了,没有一个确定的客人。”徐进才说。

“就是这帮人,我看就是有客人,人家也跑了。”福建生气呼呼地说,他一下灭了手里的烟又说,“和老外谈生意没有一个翻译在场,人家问我舒小姐呢,我只好骗他们,说舒小姐生孩子去了,传出去简直是笑话,还叫一个老头子既当老板又当翻译。”

“董事长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徐进才说。

福建生摆了摆手,说:“老了,不比往年了,体力明显跟不上了。”

“您怎么不叫甄妮和您一块去呢,甄妮翻译不比舒玛丽差。”徐进才知道江涛和甄妮这会在蓝天大酒店与邢一斌在一起,他故意怎么问。

“江涛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和甄妮一起去见一个客人,鬼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福建生说。

“听说他们去见邢一斌了。”徐进才说。

“邢一斌?”福建生问,“哪里来的邢一斌?”

“董事长,您可能不知道,邢一斌以前在我们公司数控车间上班,现在是加拿大水暖采购集团远东公司的总经理。”徐进才说。

“就是被公司开除的那个邢一斌?”福建生似乎想起来了,“被公司开除的人还去见?去见一个垃圾?我看江涛就是一个垃圾!”

“这次展会我们公司几乎颗粒无收,我看江涛也是着急,也许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就去见邢一斌。”徐进才说。

“你少给我包庇江涛。”福建生说,“把人家都当成阿斗,以为自己是诸葛亮,以为我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他们不是去和邢一斌谈合作了吗?”徐进才故意问。

“只有你相信他们去谈合作。”福建生说,“江涛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他早就想离开我的,现在邢一斌有了一点势,他就去膀他的大腿,一个个都是小人,这种人不能留,马上叫他走人!”

徐进才说:“董事长,您也不要生气,我们这么大的公司走一个江涛不可怕。只是现在还是展会期间,临阵换帅乃大忌,您就是不用江涛了,也要等展会结束,看看他手上有没有订单再说。”

这一夜,福建生和徐进才都没有睡好觉,福建生是气愤睡不着觉,而徐进才是兴奋一夜没睡。

6

四天的产品博览会很快就结束了,福建生感觉精疲力竭,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折腾了几天,累得他走路都没劲了,可是,展会之后有接二连三的老外来公司考察,他要亲自接待。其实,这些老外和中国企业老板做流生意的人差不多,看的多,谈的多,成交的少,这些老外个个都是中国通,他们从深圳一路谈下来,到佛山、开平、中山,最后到海城,每到一个城市都要与当地的老板谈生意,说是谈合作,实际上是在摸底,让中国企业互相杀价,从中渔翁得利。国内的老板们也是不得已,现在市场难做,哪怕有一分的利也会接下来,总比企业停业要好。

这几天来公司考察的客人都是在各种博览会上认识的朋友。斯蒂芬是福建生在德国法兰克福卫浴产品福博览会上认识的比利时水暖产品代理商,当时他们就有约定,深圳卫浴产品博览会结束以后来红顶伟业考察。

斯蒂芬是个很守信誉的人,深圳卫浴产品博览会结束就来海城,与她随行的有她的丈夫和一个年轻的助手。“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您了,您一点没有变,依然精神饱满,了不起!”在会议室坐下以后,斯蒂芬客气的夸起福建生。

“哪里,又老了一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福建生笑了笑说,“没想到我们真的在中国见面了,欢迎你们来公司考察!”福建生说完,等坐在他旁边的外贸部的小黄翻译。

“我和我丈夫非常喜欢中国,我们一直向往来中国看看。”斯蒂芬指了指丈夫说,“我们有幸来中国,还得感谢您,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客气话我们就不多说了。”福建生转入主题,“我们公司的基本情况,上次在法兰克福的时候我已经给你介绍过,今天就不重复了,关于水暖减压阀磨片的技术问题,我们根据你们提供的技术文件都得到解决,这一点,已经通过电子邮件通知你们了,我想,你们应该看见了。”

斯蒂芬竖起大拇指,说:“我和我的同事非常钦佩您的办事效率,速度之快大大出乎我们意料,其实,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您公司的技术能力,这一点勿容置疑。所以说,我们是带着一颗真诚的心来到中国的。”

福建生大声笑了起来,说:“我们也是怀着一颗真诚的心期待和你们合作。”

“我们想知道一些技术原理方面的问题,比如磨片的技术原理,不知道您方便给我们介绍一下吗?”斯蒂芬说。

“没问题。”福建生开始给客人讲解技术原理,他从设计理念、设计思路及设计突破几个方面给斯蒂芬讲解,可是斯蒂芬始终听不明白福建生在讲什么,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摊开两手,告诉福建生不知所云。福建生急得满头大汗,在法兰克福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与他们交谈的,为什么今天这么难沟通。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明白,原来问题发生在翻译小黄这里,小黄来公司时间不长,对关键技术术语不熟。

“不好意思。”福建生示意斯蒂芬自己去方便一下。

出了会议室,福建生冲到古月成办公室,气冲冲地说:“赶快给我把舒玛丽或者甄妮叫到会议室去。”

重新回到会议室,福建生朝斯蒂芬笑笑,说;“我们休息一下。”说完叫小黄给客人冲咖啡。这时候的福建生心焦火燎,他的眼睛不时看看会议室的大门,他在等待舒玛丽或者甄妮的出现。那些技术术语小黄实在表述不清楚。

一杯咖啡快喝完了,古月成进会议室告诉福建生,没有看见她们,打电话了,都关机。

“中国大陆都喜欢喝速溶咖啡,不比你们比利时现磨的咖啡有味道。”福建生努力装出没事的样子,“中国老百姓喝咖啡不多,只是休闲的时候去咖啡屋喝一杯,所以,一般老百姓家里是不备这东西的。”

“可能是饮食文化不一样。”斯蒂芬放下咖啡杯说,“在比利时,通常公司都会备有咖啡,员工工作累了就喝一杯咖啡,休闲一下。”

“我们去车间看看好吗,在现场可以更好的了解我们公司的技术原理。”看见客人喝完了咖啡,福建生说。

“客随主便。”斯蒂芬点点头笑道。

福建生陪着客人出了会议室,朝车间走去。在离开会议室之前,福建生给古月成发了一条短信:“客人参观实验室,通知各车间客人没有离开不能下班”。

这已经成为公司的惯例,客人参观没有结束员工不得下班。

福建生陪着客人到实验室参观,快中午一点钟才离开。客人刚离开,下班的铃声响了,员工们蜂拥向车间外面跑,现场非常混乱。由于拥挤,有个员工与斯蒂芬撞了一下,嘴里说了声“哦,是个老外。”没想到斯蒂芬听得懂一点中文,她生气地说:“没有礼貌的中国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福建生的眼皮底下,他回头看见古月成,非常气愤地说:“他的哪个车间的?”

“铸造车间的蔡辉。”古月成答道。

“叫他马上走人!”福建生气恼地说。

福建生陪着客人回到了会议室门口,斯蒂芬没有进去的意思。“样品我们带走了,我们回去以后会通过电子邮件和您联系的。”斯蒂芬说着伸出手和福建生握手,“这次中国之行令我们终身难忘,希望明年在米兰可以看见您。”

“我一定会去的。”福建生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吃了饭再走,我们海城的海味独具特色。”

斯蒂芬松开了福建生的手,说:“不用客气了,明年欢迎您去比利时做客,尝尝我们比利时的海味,拜拜!”

7

斯蒂芬带着样品走了,福建生相信会给他带来希望。

展会以后来了几拨客人,只有斯蒂芬是在认真谈合作,其他人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谈来谈去都在价格上叫劲,为了一美分,互不让步。

福建生的心情很复杂,他寄希望于斯蒂芬打开欧洲市场。这么多年,公司在欧洲市场虽然有一定的份额,但就是难以有大的作为,总是看人家的脸色。

福建生在路过古月成的办公室的时候,忽然想了什么,进了古月成办公室问:“你知道不知道舒玛丽怎么搞的,从展会到现在没有看见她。”

欧洲市场是舒玛丽在联系,如果这时候她出什么意外,公司本来就不稳定的欧洲市场又会损失一半。

“不知道。”古月成答道,“我问过人事部了,她没有办理请假手续,电话也关机。”

“这个人一贯都是这样,自以为在公司的位置重要,就为所欲为。”福建生说,“江涛和甄妮呢,你看见他们没有?”

“没有。”古月成说,“我问了徐进才,他也说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去向,他们二人一直都关机。”

怎么会是这样?

展会以后公司正是销售的高峰时期,可是负责销售的几个关键人物都突然失踪了。

福建生意识到这绝非偶然现象,背后一定隐藏更大的危机。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