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别苏醒时,已是第二天正午。
他睁开迷离的眼,透过稻草缝透进的微弱光线,在这狭小的“腔室”里与黑暗对视着,像是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他感到皮肤皱巴巴的,干渴像火一样烧灼着他的喉咙。
稍微一活动,他便感到全身撕裂一样地剧痛,每个关节都发出沉痛的哀嚎。他萎靡地躺在那里,过了许久。
突然,他隐约感到面前似有什么正在蠢动着,朝他逼近。他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它。那只可怜的动物在他手里“啪嗒啪嗒”地扇动着翅膀,拼命地挣扎,由于受惊,很快导致了严重的失禁。
随即,无别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禽畜的粪臭味。他羞恼地松开手,缩着身子挪腾着,从稻草垛里爬出来。
阳光刺目。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后镇外缘的一片稻田边。往前看去,是后镇鳞次栉比排列着的砌有红色屋顶的房子。日光在玻璃上流转,烟囱上冒出徐徐青烟。
食物的香味在空中飘荡。他沿着乡道朝镇上走去。
虽然昨晚他一直为争取一个住所而在后镇奔走,但直到现在,他才看到这个镇子的全貌,并对后镇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后镇算不上大,由三条主要街道组一个“工”字结构。其建筑整齐统一,井然有序,街面打扫得干净整洁,间或种植着一些灌木……这称得上是一个美丽的镇子,朴素而不失风情,让人感到舒适惬意,从每一个居民的脸上都能看到这一点。但是在平和的表象下,无别却总感到一丝异样:整个城镇似乎笼罩在一种亲切又疏远的气氛之中,时刻保持着一种不失礼貌的冷漠,用虚假的笑容来拒绝任何容纳的可能性……
被充满脂香的气味所吸引,无别向着街边的餐馆走去。
走到餐馆前,无别摸向上衣内兜,却发现自己的皮夹子竟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了。他匆忙翻遍全身,也没能找到它的下落……
这是完全的意外情况,他顿感焦急与无措。他身无分文了。一个外地人,在完全不熟悉的环境丢了钱包,还有比这更糟的事吗?
正当他思考去警察局报案,挽回自己的损失时,他无意中看到就在面前这家餐馆里,阿文宋正在不远处一张餐桌前吃得双手流油,周一力正坐在他的旁边。而就在那张餐桌的左手侧显眼的地方,他的钱夹子便大剌剌地那样放着。
一时间,无别感到怒火中烧。
他三步便冲到阿文宋跟前,不由分说地握住他的脖襟把他拽起来,愤怒地朝他吼道,“你这个小偷!我要叫人把你抓起来!”
阿文宋被吓了一跳,他嗫嚅着“这……这是个误会,你的睡眠是那样沉重,而我实在是饿极了,我们有着很好的交情不是吗……你瞧,我同时为你准备了一份,并立马要给你送去哩……”
“你真是撒谎成性!你是什么时候把它偷走的?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这个夜晚的吗?”
“我……我一直都跟在你身后,你做事情太投入,以至于根本没发现……昨天晚上我和你一样,蜷缩在那个稻草垛里,我们用彼此的体温相互温暖……直到现在我身上还沾着稻秸秆哩……”
无别气坏了,他了解阿文宋的本性,也完全不相信他这套说辞,而正当他想继续质问下去时,便发现此时店里的老板娘、伙计以及其他人都正在用一种饶有趣味的神色盯着他们看。由于不想让这群家伙看笑话,无别勉强克制自己,松开阿文宋的领子,打算之后再跟他算账。
“先生,我可以证明他说的是真的。实际上他刚来不久,而就像他说的,他跑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许多稻秸秆,像是刚从农田里跑回来……”老板娘用善意的语气说道。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那样说来是最好……”无别说道,冷冷地瞟了阿文宋一眼。
此时他饿极了,也顾不上许多,便坐在阿文宋对面,把他还没吃完的食物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这顿饭吃得狼吞虎咽,他吃下了平生吃过的最多的东西,直到肚子里再也塞不下为止。之后,他一边喝水一边伏在桌子上面喘着粗气,而阿文宋则是一副讨好的样子看着他。
“看样子你们是饿坏了。你们吃得那样的饱足,真是令我感到荣幸呀……请问对这里的招待还满意吗?”老板娘微笑着走过来,坐在了他们的旁边。
“好极了,这真是让人感到欣慰的一餐。”无别微笑着。
“昨晚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把这样一位急需帮助的先生拒之门外,任谁来看都是非常不近人情,但是在后镇,规定清清楚楚,谁也不好去打破……我是宋娘子,您昨晚来敲过门,还记得吗?”
“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我也很抱歉。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咱们就不要再提了……而且,当地人对于规定何等重视我已经见识过了。”无别以一种揶揄的口吻说道。
“唉……您还什么都不懂,如果您在这里待一阵子,就会全部明白的。你要知道,镇上大多数人对你看法一致:你是那样顽固、执拗、过分刻薄,总是自说自话,完全不考虑实际情况,也不把别人的建议放在眼里。你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宋娘子说道。
“或许吧,但是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无别讪笑着,“我不会在这里耽搁太久,您知道镇上有谁熟悉山路?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攀登的捷径?”
“你不是已经在后山了吗?难道现这个结果依旧不能让你感到满意吗?”宋娘子惊讶道。
“您要知道,我不是来这儿参观旅游的。”无别笑着站起身来拿起钱夹,“请为我们结账吧。”
“您还没有取得相关的身份证明对吗?按照规定您是不允许在这儿用餐的。当然如果有别人为您买单就是另一种情况了……”宋娘子满怀歉意地道。
“我很乐意,让我来吧!”阿文宋兴高采烈地道,他从无别手中抢过钱夹,抽出钞票递给宋娘子,而她却欣然接受了。
无别气愤地从阿文宋手里重新夺回钱夹,“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就不需要那个莫名其妙的身份证明吗?”
“在后镇人人都需要那份证明。无别今天早上就取得了相关文件,或许那时您还在梦中吧。”宋娘子戏谑道,引得阿文宋和其他人咯咯笑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无别疑惑。
“周无别,你的所有权利在这里是受认可的。”宋娘子微笑着朝阿文宋说道,而他则是微笑着点头予以回应。
“嘿!当您同我说话时,就应该看向我,不是吗?”无别感到出离愤怒,他压抑着怒火道。
“抱歉,我没有同您说话,而是在同他说话……”宋娘子吃惊地看着无别,像是他做了什么令人诧异的事一般,“您或许还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这位先生以‘周无别’的名义在有关部门进行了认证并获得批准,因此我们非得这样称呼他不可呀……”
“这是怎么一回事?”无别怨恨地盯阿文宋,似乎要随时冲上来对他动武。
“啊!这是彻底的误会!”阿文宋急忙道,他惧怕地躲在宋娘子身后,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探出头观望着。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为什么你总是要耍这些可笑至极的小把戏?你以为这样就能对我造成困扰吗?”无别强作冷静,“你回去吧!何必非要这样和我继续纠缠呢?这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你有时候连自己真正的真实意图都搞不清楚。你根本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不是吗?何必在这自讨苦吃……”
“好吧!既然在这个镇上那份身份证明如此重要,我又在等什么呢?”无别怨愤地道,转身朝门口走去。
宋娘子却叫住了他,“冒昧地问一句,事到如今,您打算怎么进行身份认证呢?”
“当然是找到有关人员纠正这个错误。您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才是真正的周无别,而他是阿文宋!”无别气愤道。
“我当然知道您是谁,这里的人对你们很熟悉……可是,无论如何,那个认证已经生效了,而且按照要求,你们不能用同一个名字……唉,恐怕您得换一个名义,哪怕是杜撰出一个新的来……”
“瞧你说的!这显然对我非常不公平!难道因为他的这种恶劣行径,我自己却要更名改姓不成?”无别说道,“官方应该对此负责!难道进行身份证明不需要任何检验吗?那么这种冒名顶替的事想来时有发生了……无论如何,这是一次错误的认证!他们必须收回!”
“据我所知,当证明被承认有效且下发了书面文件,这种情况下,官方也是不能随意收回的。”宋娘子为难地道。
“呵,如此说来,在这里官方称得上绝对的权威了?我不知道官僚主义在这里竟得到了充分的滋长!”无别嘲弄道。
“你完全搞错了……”宋娘子皱起眉,她摇了摇头,“在后镇官方算不上什么权威,他们不过是一种服务机构。受到重视的是流程本身,一切都应建立在标准之上,不是吗?”
“我对后镇的什么规定啊流程啊之类的不做评价……但是,我认为它应该为实际情况服务。如果在后镇人人认得我是谁,也认得他是谁,那怎么会做出把阿文宋授名为‘周无别’这样的荒唐事?而且在我看来,你们所坚持的流程不过是走过场而已……”无别心烦意燥。
“或许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像您说的那样……唉,您把体验看得太重,有些事情马马虎虎也就过去了,深究起来反而会变得无比复杂,其中的关系一层叠着一层……”宋娘子无可奈何地道,“既然我跟您讲不通,那么您还是到镇上的办公处去一趟吧。镇长或许能够处理这种特殊状况,您能够要回自己的‘姓名权’也说不定。”
“那样是最好不过。”无别郁郁地道。
“办公处就在后镇的南边,你只需要从这里出门一直走到尽头,再往右拐用不了多久就到了。你到那里可以先找镇长秘书。”宋娘子说道。
“那么我最好现在就出发,省得因为什么事再超过了规定的办公时间,那样所有麻烦还得继续下去。”无别叹了口气,微微低头向老板娘致意。而后,他狠狠地在阿文宋肩膀上捏了一把,用眼神示意他看管好行李,便走出了餐馆的门。
从餐馆出来,无别沿着宋娘子指给他的路向前走。
他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待会见到镇长该如何去主张自己的权利,一边望着屹立在面前的后山山峰,提醒自己抓紧时间赶紧了结这些麻烦事,好再次向上攀爬,去做自己的正经事。
不久,他路过昨晚最先看到的那家旅馆。令他吃惊的是,那栋建筑看起来远远不像自己昨晚见到的那样光鲜,与四周的房子比起来,甚至显得有些陈旧。它只能算是一家普通的平民旅馆,建筑和外部装潢也没什么亮眼之处,尤其是在路口树立的那块木质的牌匾掉漆有些严重,沾满风尘。正当无别从那里路过,便看到张三许从旅馆里走出来。
“您好,昨晚休息得如何?”张三许笑着问道。
“好极了。”无别简单而礼貌地回应。
“你是要到镇上的办公处去吧?我刚好也要到那儿去,或许我们可以同行?”张三许追上来。
无别并未表示拒绝,正好他也有些问题,想与张三许交流,“这里的镇长是个怎样的人物?”
“镇长么……”阿文宋默念道,像是陷入了沉思,“任何情况下都忌讳以偏概全。”
“那您就从当地的治理方面简单谈一谈吧。”
“这方面他是无可挑剔的。镇长吴老子在这里担任镇长已经有二十几年了。他对待工作一向一丝不苟,一直以来当地的秩序维持得很好,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他在我们这里有着颇高的声望。”
“或许如此吧……想来后镇的这些条条框框也都是由他制定的?”
“你是指后镇的‘规定’吗?不,您怎么会这样想?”张三许问道,“你难道不明白吗?后镇的规定完全是自然形成的,这与官方压根没什么关系,也轮不到他们制定规则,后镇的一切都是自律的……”
无别感到迷惑,“这一切怎么可能会是自然形成的?这些手续难道不是由某个人或组织制定和主张的吗?”
“并非如此。您把这一切想象得太简单了。后镇的规定——也就是这些标准——虽然看起来平常无奇,但却是思虑深远的。它的形成就像是灯通常吊在房顶上(而不是安在地板上)、杯子通常被加工成圆筒(而不是棱柱体)那么自然,却并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张三许道。
无别无法领会话中的意味。他揶揄道,“这些规定在你们看来习以为常,但或许对外来人也并不是轻易好接受的……”
“那是因为你这种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通常事情对于你来说并不是先判断再去发生的,而是先发生再去判断的,任何时候你都不给自己留下余地……”
“这有什么问题吗?”无别问道。
“在后镇您必须守规矩。这些规定不是用来讨价还价的,而是强加给每一个人的。难道你自以为能脱离制度而任意妄为吗?”
“瞧您说的,好像我犯了什么大错似的!我只不过是想尽可能争取自己最基本的权利而已!”无别嘲弄道。
“唉,您还是不明白,这儿根本没人限制您的‘人身自由’呀!只是这些制度作为基础,无时无刻不在发挥作用。况且,后镇的规定并不只有‘身份证明’一个,你为什么感觉不到其他规定的存在?它们为什么没让你感到明显的束缚?因为一直以来你都在自觉遵从这些规定,没有片刻违背。甚至身份证明给你造成的负担也是因为你自己的错误——忽视警告,没有从正确的道路进入后镇造成的。”
“或许我有错在先。但你要把这一切都推到我头上?难道把我的身份错误地授予阿文宋,导致我需要去求告镇长才能解决,不是明显的失职行为吗!”
“即使你把那些规定吹捧得如此缜密合理、面面俱到,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这些规定只是说的好听,实际实行起来却浮皮潦草,流于形式,这怎能让人信服?”无别有些羞恼。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张三许神秘地笑道。
“每当这时你就会含糊其辞。这或许是你们镇上的人为了找乐子,与阿文宋那个坏家伙合起伙来,对一位大老远跑到这里的外地人进行的恶作剧。”无别气愤道。
“这儿没人无聊到去做那种事……”张三许露出些许无奈,“您早晚会明白。”
“我无需明白。我只想尽快解决麻烦。”无别说道。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走到街道的尽头,沿着道路右转。不久,张三许示意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目光穿过漆黑的铁栅栏,无别看到那是一栋带有院落的三层高的建筑,规整协调,像是任何的镇政府单位般,看起来平常无奇。
没过多停留,张三许和无别从敞开的栅栏门进入院内,朝着正门走去。他们在门口台阶停下,张三许说道,“我要去税务办公室。而你需要到二楼去找镇长的秘书,这个时间镇长可能在处理其他事,你得耐心等待……”
无别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理解。张三许同样点了点头,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开合的短暂片刻,无别看到里面是一个宽敞的长廊,光线通透,所有办公室分列两边,零星有一两个人在长廊里走动。长廊的尽头,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开门的时间很短,没等他瞧清楚,门已经阖上了。他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镇长秘书的办公室在二楼哪一间,便推开门,想追上张三许。
开门瞬间,突然毫无预兆地,一只大犬从门内朝着他猛扑出来!
冷汗遍布全身!他下意识地向后仰倒,骨碌到台阶下,才勉强躲过袭击。
无别躺在地上,被那凶恶的猛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即便看到那只犬是被拴在门上的,他仍然为刚发生的事感到心有余悸。大犬站在台阶上,狂吠着,极具压迫性的兽目映出无别的影子。
无别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感到吃惊和不解,“在种事情发生在办公室的门口,究竟要怎么解释?”
他朝着关闭的门喊叫了两声,等待有人出来处理这异常的情况。但办公室里的那些家伙们像是没听到狗吠,也没听到无别的喊叫似,无动于衷。
等待未果,无别只好自己想办法。他放轻脚步,试图绕过那只大犬,偷偷溜进门去。
但那犬立刻警觉起来,呲着牙发出了几声低吠,像是在警告,使得他再次退回。
确定无别不敢再次向前,那只大犬便伏在了门口阴凉处,横跨在无别与大门间。
而无别在太阳地里晒着,陷入了窘迫之中。他想尽办法尝试着讨好那只大犬,但它却并不通情达理。僵持了半个小时,一次次地失败后,无别只好放弃。他躲在一边的屋檐下,打算等它睡熟后再进去。
等来等去,他终于等到那只犬看起来已经睡安稳了,才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可那只大犬几乎是立刻回醒过来,警觉地盯着他。
无别的内心感到一阵焦躁。同时,勇气渐渐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他大着胆子直接朝它冲去,当那只犬呲着牙即将发出咆哮时,无别狠狠地骂道,“快滚开,你这个畜生!”
他直接从那条大犬头上跨过,猛地推开门进入了办公处大楼。
门在他的背后关上。无别感到办公处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大门将外面的声音都隔绝了,这或许正是他在外面又喊又叫却没人理会的原因。
沿着一楼的长廊缓步前进,他在诸多办公室的隔间外向里观望,想找到张三许所说的税务办公室是那间。但还没等他走到一楼尽头的楼梯口,一个办事员模样的人拦住了他,“您在这里做什么呢?我认得您,身份认证的地方可不在这里呀……”
“请问在办公处门口拴着的那条狗是怎么回事?”无别略显生气地问道。
“您在说什么?”他像是吃了一惊,“这里可不会有什么狗,您不要开这种玩笑!”
“好吧,或许是我眼花了……”无别有些心虚地说道,“我是来找镇长的,您知道他在哪吗?”
“您要找镇长做什么?”办事员略带顾忌地问,“我不记得他提起过与您有一次预约。”
“我并没有提前预约,实际上,我到这里来也不过是昨天晚上的事……但是我有些棘手的事情。”无别说道。
“这有些难办,镇长不一定能抽出时间去接待没有预约的人……这要看他当天的日程。”办事员皱起眉。
“没关系,我可以在这里慢慢等。”无别道。
“既然这样,您就先跟我来吧。”办事员说道,“不过请您不要东张西望,这样影响很不好。”
在这名办事员的带领下,无别穿过走廊,通过扶梯来到三楼。随后,他被安排在一个空会客室里。示意无别在这里稍作等待后,办事员说道“我会替你联系镇长秘书,他稍后会过来。”
无别表达了自己的感谢,那名办事员便离开了。
无别舒服地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望着摆在门口的那盆茂盛的绿萝,在这安静的环境里,他逐渐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