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阿文宋被一阵强烈的疼痛唤醒。
紫色老虎!猛兽!怀着被野兽袭击的恐惧,他猛地睁开眼睛,心惊胆战地望向四周。他没有看到任何异状。在他面前,无别半跪在地上,伸出的手握着他的手腕。那种痛感便是从无别的手指上传来。
阿文宋惊恐地望着无别,不知所措。
他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干。就在几个小时前,无别还高烧不退,命悬一线。随着症状不断加重,阿文宋以为他没救了,便伏在无别身上绝望地哭昏过去。可他再次醒来时,却看到无别竟奇迹般地复苏了。
“难道我产生的幻觉?”阿文宋呆滞地喃喃。
“您……这是在干什么?”未及从无别苏醒的惊喜中恢复,借着营火发出的淡淡微光,他看着无别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想要把手从无别的抓握中挣脱出来。他一反抗,便感到无别的手上迸发出惊人的力道,像铁钳一般牢牢地箍住了他的腕子,几乎要勒进他的肉里似的。
剧痛下,他愤怒地给了无别胳膊一拳。扳住无别的手,他极力想要把自己的手腕拽出来。他使上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却难以撼动无别的手指分毫。
“您难道烧昏头了?您捏得我疼得要命!”阿文宋不忿地叫道,继续挣扎着。
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摆脱无别的钳制。好像无别的那只手已经和他长合在一起了,想要分开唯有把它砍下来一条路可行。
阿文宋恳求道,“您至少得让我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呀!”
无别转过头,朝着洞外的黑夜眺望,陷入沉默。
“您该不会想现在就出发吧?这简直是疯了!”阿文宋不可置信地叫道,“您难道没看到吗?现在还是深夜!外面那样黑,咱们从这里走出去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知道是什么驱使您变得这么疯狂!可您听我说,无论如何您现在必须忍耐……”阿文宋尽可能控制着情绪,并试图安抚无别,“天啊,这真是荒唐!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您还高烧不退,我以为您已经必死无疑了。天杀的,我哭得晕倒了好几次,谁曾想……算了,情况好转对我们来说是何等的幸事!看来幸运仍旧站在我们这边。”
阿文宋露出宽心的笑容,抹着眼泪。
然而,无别却表现得相当漠然。他攥着阿文宋的手腕,用力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您难不成真想现在就走?哪怕您感觉好些了,也不该这样任性妄为……”阿文宋惊恐地道,“咱们两个都需要休息。我恳求您,哪怕是为了我着想,继续躺下来再睡上片刻吧。咱们尽可以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起来,到那时谁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无别依然态度坚决。他紧紧地握着阿文宋的手腕,以强硬的方式向他表明着决心。
在这不容置疑的态度下,阿文宋只得继续妥协。他苦苦哀求道,“现在才刚刚进入丑夜,这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夜晚才刚刚开始,而山林危机四伏,况且外面还那么冷!任谁都知道现在出发很不明智……哪怕真的要走,咱们至少再等上两三个小时吧,到时天空也会出现些许微明。这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影响?我不明白,难道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迫使咱们必须要这么做吗?”
然而,就在阿文宋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发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儿。无别的行为充满蹊跷。想到这里,阿文宋满是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
阿文宋感到心里一阵发毛。由于山洞光线昏暗,他方才并没注意到无别双眼布满血丝。无别的脸色依旧不大正常,双颊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潮红。
阿文宋伸出手摸他的额头。无别的身体像通红的火炭一般滚烫,使得他忍不住把手立刻缩回来。他意识到无别此时的状况比起好转更像是一种“回光返照”。他一下明白无别为何会突然提出这荒谬的要求,并且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立刻变得泣不成声。
“这样下去您一定会没命……让我背上您回去吧!咱们先回到后镇,在那里您把病养好,之后您想要去哪儿我决计不会再阻拦。生命是最为紧要的,这种上升的代价是多么的惨重啊……”阿文宋哭着乞求道。
无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双眼通红的望着阿文宋。在这决然的目光的注视之下,阿文宋感到心都快碎了。他只得哽咽着答应了无别的请求,并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向着洞外张望。
他看到,洞外的世界已沉溺于一片浑沌之中。像是一张纯黑的巨大的丝绸把天空整个遮蔽,那是一种密不透风的黑,看不到一点光亮。
“我们需要照明……”阿文宋擦干眼泪说道。他从行李里翻出一件无别的旧衬衣,缠在一根长木棍上,放在火上点燃,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而后,他拾起原本用做烧火棍的长树枝,把它当做拐杖。在这个过程中,无别依旧死死地抓着他,这使他行动不便。但无论他怎么恳求或赌咒,无别都不肯放开。阿文宋只得痛苦地说道“您简直是我的噩梦!”
他们换上搪风寒的衣服,阿文宋又把羊毛毯给无别裹在身上。他左手拄着拐杖,右手举着火把,搀扶着无别一起走出山洞。
一阵冷风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漆黑的深夜,他们踏上了这场悲壮的行途。
而当阿文宋置身其中,才体会到这黑夜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可怕。他感到周围包裹着他的那些阴影像是拥有实体,如水银般沉重而滞稠,使得他拉不动自己的身体,每往前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火把发出的亮光也被着黑暗压抑着,畏畏缩缩地,只能照亮他们身前不到半米的区域。在这种艰难的条件下,他们只得一步一步地往前挨,惴惴不安地,每前进一点都要担心将会发生不测。
与此同时,无别又是那样的虚弱和笨拙。他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阿文宋身上,使得阿文宋更加步履维艰。没走出去多远,阿文宋感到左手一沉,被猛地拽了个趔趄。火把滚落一旁,而无别却已经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即便他已经陷入昏迷,那只手还是牢牢地抓着阿文宋不放开。阿文宋赶忙把无别扶起来,驮在自己背上。
视线正变得越来越暗。他心中一惊,立即冲过去想捡起地上的火把,却已经来不及了。
眨眼之间,黑色的潮水已无情地将那火种吞噬,浸灭在无声无息之中。还没来得及惊呼,阿文宋看到那潮水已连绵不绝地朝自己汹涌而来。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事物瞬间被连接成一个整体……
黑暗重新归于黑暗,阿文宋无力地垂下头,陷入绝望。
砭人肌骨的冷风如芒刺,生生地扎进他的皮肤。久坐在地,身体逐渐变得僵冷。他逼迫自己克服恐惧,摸索着那根救命的拐杖,用它支撑着自己艰难地站起来。
此时,无论面前还是身后,皆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明白即使现在折返,也根本找不到原来的那处山洞了。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办法?
阿文宋变得麻木不仁。他一边用拐杖探路,一边背着无别向着面朝的方向走去。
大脑停止思考,他对一切都不顾了。
“固执的人啊,搞得自己狼狈不堪……”当阿文宋像蒙眼的驴一样走了很久,意识迷离之际,突然间,他听到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阿文宋毫无防备,他颤抖着问,“谁?”
“你们跟我走。”那声音说道。
“您在同我说话吗?”阿文宋感到毛骨悚然,“这么晚了,您一个人在山林里干什么呢?”
“这里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吗?”一阵怪异笑声传来。
“您要让我们跟您去哪?我根本看不见你在哪……”阿文宋向着黑暗喊道。
那个声音没有回应,而是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迟疑了片刻,像是要抓住最后的希望,阿文宋向着感觉的方向走去。
“可真是顽固不化啊!”当他们跟上,阿文宋听声音继续道。
“您到底是谁?”他满怀不安地问。
“我?哈哈!我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只不过是一个最不受待见的,做着最下等工作的人,颠沛流离,漂泊无依,一个破落户,一个拾荒人……”拾荒人道。
“然而,我常年奔走于后山各处,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知道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也知道你们一路受了不少罪。幸之,你没有听信后镇那些孤陋寡闻的家伙的谵言……”
“我时常往返于后山的深处,因此知道你想要的那些东西虽然很少见,但却并非像他们说的那样仅存于幻觉。我自己就亲自见到过。所以只要你们跟我走,一切是很有机会的……”
听到他的话,阿文宋激动起来。难道这趟本不可能结束的旅程在一次奇遇之下竟要迎来圆满的结局么?
“您听到了吗?这简直像是一场梦!原来不知不觉中咱们已经离山顶不远了……”阿文宋带着哭腔说道。
像是听到他的话,阿文宋感到无别的手用力地收紧了一下,而后微弱的呼吸开始变得强烈。隔着衣服,阿文宋能感觉到他的心脏正在强有力地跳动着。这种复苏的生命迹象极大地抚慰了阿文宋那担惊受怕的心,使得他重新振作起来,肩负起无别的同行者和代言人的重任。
“如果事实真像您说的那样,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不管您开价多少,请您带我们去吧!这对于您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您看到,我背着的这个人已经快要命不久矣!您就当是可怜可怜他,也可怜可怜我吧!”阿文宋颤抖地道。
拾荒人走得很快。阿文宋背着无别,有些体力不支。他呼呼地喘着粗气,“您能不能走得慢些,我就要跟不上您了……”
“你跟不跟得上是你自己的事!没有任何人强迫你!这种乞望不会使你感到羞愧吗?”拾荒人鄙弃地道。他反而走得更快了。
无可奈何,阿文宋只能闭上眼睛,无视黑暗中的障碍,尽力跟上他的步伐,不让他把自己远远甩在后面。
黑暗中,他听到拾荒人的脚步突然停下来。借机,他急忙追赶,终于再次跟上。
凭借声音,他感觉拾荒人蹲了下来捡了什么东西,放进一个装得半满的布口袋里。物体碰撞,口袋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起来像是用掌心捏碎了一张很晒得很干的树叶。他听到拾荒人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轻笑。
拾荒人从地上站起来,再次出发。阿文宋只得疲惫地追赶。
没多久,到他又快赶不上时,他听到拾荒人似乎又停了下来。这次他听到一阵类似手指摩擦树皮发出的粗糙的“沙沙”声。
……
拾荒人在黑暗中的活动自然而然地吸引着他。他无端地对拾荒人的口袋展开了臆想。拾荒人究竟从这里捡到了什么宝贝?为什么他能够像是在沙滩上找寻贝壳的孩子一样快乐,而自己却只能任它们从身边溜走?
“您难道在这么黑的环境中还能看得见吗?”他忐忑地问。
“当然不能。我的眼睛和你一样,只能看到茫茫无边的黑暗。但那些东西就在我们身边,所以我自然能够发现。有时候我们不能过分依赖感官,毕竟它们如此局限……”拾荒人道。
“为什么我却发现不了?”阿文宋困惑。
“可悲的家伙,你大概以为这是某种特异功能吧!很遗憾,像我这样生活是你永远都做不到的,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别追问了……”拾荒人说道。
“命运多么不公!”阿文宋无奈地感叹。
每当拾荒人停下来,往自己的口袋里新增加一份收获,他还是忍不住想,那些口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忽然之间,他注意到黑暗中蝉鸣四起。
他茅塞顿开,大胆猜测拾荒人正从树上和地上捡那些刚刚完成转变的幼蝉猴留下的新鲜蝉蜕。他仔细辨听着拾荒人口袋里传来的物体轻微摩擦和碰撞的声音,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到底在地上捡了什么?”阿文宋还是忍不住问。
拾荒人发出一声怪笑。他把那个袋子放到阿文宋的耳边摇了摇,使他更近距离地听到了那种“窸窸窣窣”的响声,却没有作任何解释。
当他想要再继续追问时,他们已经抵达了某个场所。
开门之后,拾荒人说道,“请进”。
摸着黑,他们跟着他走进那个地方。一进门,阿文宋感到寒冷一下子被隔绝在外。房间里如此温暖,空气中飘溢着一种香水的味道。他不禁夸赞,“真是曼妙的芳香……”
“欢迎你们到这里做客。”拾荒人说道。
“可我们不是要去山顶吗?您带我们到了哪里呢?”
“山顶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到达的!”拾荒人笑着说道,“这是鄙人的寒舍,我们要在这里休息片刻。我还没吃晚餐,你们陪我一起吃些吧。”
“您为什么不快些把灯打开?这里跟外面一样,黑得什么都看不见……”阿文宋不安地道。
“这里根本就没有灯……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偶尔让感官歇歇吧。在黑暗中摸索和对话不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吗?况且你们已经摸着黑走了那么久,也该适应了……”拾荒人道。
“我已经饿了一整天了,就让我们先去吃饭吧。既然你们已经跟我到这里来了,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拾荒人道。
阿文宋只得先跟他走到用餐的地方。他们被安置在一张舒服的餐椅上,面对餐桌坐好。阿文宋闻到一股水果和糕点的香味,令人心情愉悦。他感到脚下软绵绵的,像是铺着什么。
他尴尬地道“抱歉,我的鞋子或许弄脏了你的地毯……”
“算不上什么事。”拾荒人笑道。他先给每人端来了一杯饮料放到他们面前,而后再次进入厨房。阿文宋端起杯子品了一口,像是某种他说不上来的甜酒,味道甘醇而芬美。
抵不住水果香气的持续诱惑,他的手沿着那张柔滑的绸缎桌布向前摸索。他先是摸到一个质地细腻的收口瓶。把身体向前探,他嗅到一阵桂花、茉莉混合着清爽的鲜桔子叶发出的沁人心脾的清香。他摸到的是桌上的花瓶。
继续向旁边摸索。他摸到一个倒置的圆锥形状的玻璃果盘。从上面拾出一个小巧的果实放在口中,咀嚼声清脆,那是一颗很甜的李子。
像是正坐在一个高级餐厅里,这种体验美妙极了。
仅凭他接触到的这些,他就能想象到自己正身处一个雅致且富有情调的环境里,而厨房里飘出的阵阵食物的香气也让他感到意乱神迷……
不一会儿,拾荒人端着盘子重新走回餐桌,将食物放在他们面前。曼妙的香气令阿文宋感到馋涎欲滴,他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从盘子里㧟了一勺放入口中。这简直是他平生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在黑暗中,他顾不上吃相,狼吞虎咽地往自己嘴里塞着,贪婪得像是一只永不餍足的狗。他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却看到无别连勺子也没动一下,“浪费是多么可耻的行为呀!”
他把无别的餐盘也划拉过来,大快朵颐着。饱餐后,阿文宋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舒适与惬意。而后他听到拾荒人也结束了用餐。他把阿文宋面前的餐盘端起来,送回厨房。
哗哗的流水声响起。阿文宋感到心情平静。
想到拾荒人洗好盘子,接下来就会带他们去山顶,他的心又砰砰跳起来,同时变得百感交集。回忆起路上的种种境遇,阿文宋开始小声啜泣,“生活可真是不容易呀……”
“这场的旅行将会给你带来多大的转变?”他听到拾荒人问道。
“对我?老天爷啊,那真是不得而知。我并不期待什么转变,如果一切能够恢复从前就很好了。我多么向往那种无忧无虑的自在日子……”
“这不怪你,说到底你只是个助手而已。”拾荒人安慰道。
“至于你……”拾荒人望向无别,“你所追逐的真相也不过是一种假象,不过是一根冰菱在太阳下折射出的不同的影子。一切从表象到表象,什么也没发生改变。你不过是白白牺牲。”
“前路依然漫长,依然遥不可及,一眼望不到边,渺无希望啊。哪怕你耗尽一生,也只能靠近,却永远也无法交集……”拾荒人缓缓说道。
拾荒人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阿文宋看到一丝青烟在黑暗中绽放,微弱的火光亮起。拾荒人点燃手中的香烟,而后火光熄灭了。
短短瞬息之间,阿文宋突然察觉出一丝异样。借着方才瞬间亮起的明光,不经意间,他模模糊糊看见面前的桌子上铺的并不是什么价值昂贵的绸缎桌布,反而像是一个沾满油腻的有些反光的乳白色塑料布。
他无比震惊。想起火柴还带在身上,他急忙掏出一根划燃。借助火柴的光,他向四周观察,却大失所望。
他们面前并不是一张铺着绸缎的精致的高档餐桌,桌上也没有什么典雅的插花瓶或是托着名贵水果的琉璃果盘,有的只是一张罩着塑料布的简易的青石板,他们所坐的“餐椅”也只不过是几个冰凉的石墩子。
阿文宋抬起头。他看到头顶悬挂的灯泡上倒映着那根燃烧的火柴和他惊恐的脸。而后火柴熄灭了。黑暗中,阿文宋气愤地问“这是怎么会事?你不是说这里根本没有灯吗?”
他听到一声冷笑。拾荒人站起来,走到墙边拉动了灯绳。顷刻间,整个房间便被照亮。由于在黑夜里待了很久,一时间不适应光亮,他只能紧紧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眼,透过吊在屋顶上的那个沾满灰渍的灯泡发出的昏黄的灯光,他看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四面漏风的简陋的破茅草屋里。他原本以为是“餐厅”的地方,已经是这间屋子的全部。他所想象的厨房根本不存在,那不过是一个水泥砌成的粗糙的台子。他看到一个烧得黢黑的有些变形的铝锅放在炉灶上,里面还盛着小半锅吃剩的白菜烀豆腐……
“你的感觉真实吗?究竟是什么让你产生了那样的臆想呢?”拾荒人问道。
“你一直在欺骗我……”阿文宋愤怒地叫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便用怨忿的眼神看着那个身材异常矮小的披着黄色斗篷的小人。由于拾荒人的帽檐压得很低,阿文宋没法看清他的脸。
“在一个富丽堂皇的礼堂里吃饭还是在一个简陋的破草屋里吃饭究竟有什么根本上的区别吗?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些呢?”拾荒人冷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