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阿文宋的抢救,无别苏醒过来。
他接连地咳嗽着,吐出一团绿浊的混合物,同时嘴里泛起一股强烈的牛粪味儿。干呕了一阵子,他脱下短袖,擦干了脸上的那些残余物。
为了解决干渴并祛除嘴里的异味,他从地上捡起几个摔烂的果子,也顾不上味道,便渴不择食地吃起来。直到他吃得腹胀,干渴的症状才终于得到缓解。他有气无力地躺倒在地,想要这样直接昏睡过去。
他从下向上望着天空和树荫,视线追随着空中一只蓝色的大蝴蝶,看着它在叶间起舞,在树梢盘旋,亲吻那些刚生长出的嫩芽。很快它像是厌倦了此处,向前方飞去。
为了不使自己的目光跟丢,无别微微侧过脑袋。他看到那只蝴蝶并未在任何其他树上停留,而是一直飞远了……
就在他的视线跟随着飞舞的蝴蝶移动时,另外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先是怀疑自己有些眼花了,便揉了揉眼——他看到远处的树梢头依稀像是冒出了一个正在活动的长颈鹿的大脑袋。
怀着复杂心情,他和阿文宋朝那个“长颈鹿头”走过去。
这时无别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离林子的尽头不远了。很快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一人多高的围墙,而那个长颈鹿脑袋正是从里面伸出来的,它正在咀嚼着果树高处的那些嫩叶。
无别和阿文宋饶有趣味地看着它。有一点让他们感到奇怪,它真的是长颈鹿吗?因为那个脑袋越看越像是个马脑袋,他并没有长角,却长着浓密的鬃毛……
为了解开困惑,无别和阿文宋顺着围墙一直走,最后找到了此间的大门。
那是一道乌黑的双敞式栅栏门,格外宽敞。从外形上看,这里像是某种园地。只是标牌破损严重,上的字迹也由于褪色已经看不清楚。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类似羊、猴子、猪的叫声。忍不住好奇,他们推开门走进去。
一进门,无别立刻感到豁然开朗。他远远地看到,沿着道路的两旁,大片的空地被石头堆成的围栏划分成了各式各样的区间,里面豢养着许许多多的动物,俨然是一副“动物园”的景象。
这引起了他们的兴致。他们朝着距离门口不到五步,处于门左侧的第一个围栏边走去。无别看到两只袋鼠正在追逐嬉闹。当听到有人的动静时,袋鼠们停止了游戏,朝他们靠了过来。
看到他们靠近过来,无别和阿文宋却调转方向,开始往后退。
离近时他们才发现,那些动物虽然和袋鼠长得相似,却偏偏生着一副鸭子似的又宽又扁的匙状嘴,这让它们看起来不伦不类。
当“袋鼠”们靠到围栏边缘,看到无别和阿文宋隔着半米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它们却不愿靠近,便从围栏上方探出脑袋,张开鸭嘴伸出细长的舌头想去舔他们。
无法接受这种奇特的热情,他们倒退到了更远的位置。同时,无别发现那个围墙只有一米高,大概只到的“袋鼠”们胸口的位置。他很怀疑这能不能起到有效的防护作用,那些“袋鼠”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跳出来……
不过就在无别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倒退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快靠到背后的围栏上了……
于是,他猝不及防地顶在上面,不小心翻进了对面的围栏里,摔了个倒栽葱。
无别头下脚上地倒置着,看到一只“翻转”着的紫色的动物正试探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正当他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闪过阿文宋那张惊恐的脸。他抓住无别的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把他拽了出来,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无别撑着地爬起来。就在他要为阿文宋的冒失生气时,他感到自己的屁股接触到一个结实的物体。等他回过头来,却看到一只身披亮丽的深紫色毛皮的老虎趴在围栏上,伸出脑袋正朝着他的屁股嗅着,并试图伸出爪子把他扒拉过去!
他打了个激灵,几乎毫不犹豫地,也不再避讳那些“袋鼠”,便连滚带爬地冲出去,靠在了袋鼠阵地那侧。
他心有余悸地与那只紫色老虎对视着,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紫虎在围栏前磨蹭了一阵子,发出了几声咕哝。而后,它略带不舍地转过头,一边往窝里踱步,一边频频回顾,最后靠在阴凉处打盹去了。
看到它走远,无别才敢松懈。这时他感到自己的耳朵里热乎乎的,原来有只袋鼠正把舌头伸进他的耳道里掏他的耳屎。无别厌恶地推开那只袋鼠的脑袋,并打了它一巴掌。那只袋鼠一边怪叫着一边躲开了。
擦干脸上的口水,拍干净身上的浮土。这次他只敢站在小径正中间,同时防备着两边的围栏里的动作。
在里面转了一会儿,他就看见了长着牛首的蟒蛇,长着象鼻的猕猴,长着猪首的猩猩,只有一只脚的灰鹤,长着驼峰的犀牛等等难以言喻的动物,让人大开眼界。
当他们来到这条路的尽头,自然也就看到了最开始那只“长颈鹿”,并且发现那高高昂起的接近四米长的脖颈竟然是连接在一个巨大的像是类似陆龟的躯体上的!
“多么神奇的造物啊!它们的存在形式是那样特殊,以至于超出了我们以往的认知,不是吗?”就在这时,无别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秃顶的老人带着善意的微笑正注视着它们。
“很荣幸迎来您两位到此莅临参观,我是这里的园长老蛤。”他朝着他们走过来。
“它们是真的长成这样还是一种道具和模型?”阿文宋忍不住问道。
“这无关紧要呀!”老蛤笑道,“它们不是现在就这样实实在在地出现了吗?”
“也许吧,啊!我必须请您见谅,因为我现在还在震惊中无法自拔哩。”阿文宋激动地道,“它们和我平常见到和听闻的如此不同……”
“那是因为您现在在后山。这里的东西都更接近事物的本源形态,以至于您过去的经验在这里有时候不是那么适用……您觉得它是什么呢?”
“这您可难为我了。我对它们感到陌生又新奇,正想找人咨询呢……根据外形,我猜测它是某种长颈鹿或者乌龟的亲戚,又或是可以单独给它另立一个品种,叫做长颈鹿龟什么的……”阿文宋羞赧地道。
“您的说法不无道理,这种看法有着相当的普遍性。”老蛤笑道。从他的神情里,无别捕捉到一些失望的情愫,但是老蛤并没有对此作出解释。
在老蛤的引导下,他们沿着小径往前走。
“这只是我个人粗鄙的想法,如果有可能,是否可以请您(您作为专业人士)为我们解开困惑?”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老蛤没有发话的意思,阿文宋问道。
老蛤独自走在前面,他转过头说道,“在此之前,我先要考察一件事情。”
他停下来,从路边随手捡起几块石子,摆在手心里,面带笑容望着无别和阿文宋,却没说任何话。
无别看到他的左手手心里摆着一个小石子,右手里则摆放着四个。
“您想要考察什么呢?我只看到您手里有石子,并且右手里的比左手多。”阿文宋道。
老蛤点了点头,将右手翻转,石子滚落在地。
“现在您左手里的石子比右手多了,或者也可以说您现在左手有石子,而右手没有。”阿文宋傻笑道。
“你还能看到什么吗?”
“我看到石子从您的手里落下,重新滚回了地上的石子堆中间。”
老蛤叹了口气,把右手的石子放到阿文宋手心里。
“瞧!您都把他们暖热了!”阿文宋咯咯笑起来,“其实我有做石雕的爱好,这些石子还不算坏。”
“很好,很好。”老蛤把头扭回去。
老蛤虽然已经有点上年纪了,腿脚却很麻利。不大一会儿,他们就跟随他穿过了好几条小径,见到了更多的怪异动物。
随着他们走入动物园的深处,两旁的围栏内逐渐没有了动物,而是替换成一个一个的小坟包。坟包周围长满了杂草。
阿文宋感到有些奇怪,“难道有些动物已经由于各种原因死亡了吗……”
无别听到老蛤轻微地冷笑了一声。他感到有些诡异。
最终,他们来到了围栏的尽头。无别看到倒数第二个围栏里有一个用石头和茅草堆成的简易的窝棚,从门口的位置可以看到老蛤脏兮兮的铺盖和一个吃饭用的搪瓷缸。
老蛤利索地翻过围栏,伸手招呼无别和阿文宋过去。
虽然对他的举动感到奇怪,他们还是将信将疑地跨过围栏走到他那儿。
“我住在这个围栏里,以后那边就是你们两个的地方。现在我需要你们两位帮我个忙,这也是这里的传统……”说话的同时,老蛤递给无别和阿文宋每人一把铁铲。
他自己也拿着一把,走到围栏的中间开始挖了起来。
无别和阿文宋感到不知所以。但老蛤的态度如此肯定,使他们不好去反驳。于是他们也稀里糊涂地跟着一起挖起来。
“请问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阿文宋一边挖一边问道。
“难道你们不是从山下过来的吗?”老蛤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我们的确实不是本地人,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阿文宋疑惑道。
“既然你们大老远跑来后山,那就闭上嘴,不要一直再问个不停!”老蛤突然发怒。
他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个小老头子,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惊人的大。阿文宋被吓得心脏怦怦乱跳,不敢吱声,只得遵照他的意思,卖力地挥动铲子。经三人的合力,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在地上挖出一个好大的坑。
就在这时,老蛤突然丢掉铲子,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如此凄惨,让无别和阿文宋更加无所适从了。
他们察觉到这个刚认识不久的老蛤是如此的喜怒无常,便想赶紧抽身,远远躲开他。
老蛤抽抽搭搭了半天,终于哽噎道,“抱歉,我的朋友们!不幸的是,即使你们问我这里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以及为什么我会有这样奇怪的举动,我也跟你们说不清楚,不过你们很快会自己明白……”
“你们问我那头动物,以及这里的其他动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都无法回答,我不敢妄下结论……”老蛤继续哽噎道,“几十年以来我苦思冥想,用尽了各种手段,最后还是追寻无果。几年前我就已经放弃了,开始混吃等死,并期待下一任‘继承者’来到这里,能提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见解。但我刚一见到你们就彻底失望了,因为你们两个是十足的蠢货,我能指望你们做什么呢……”
无别和阿文宋听得一头雾水。
忍耐着老蛤的出言不逊,阿文宋问道,“恕我直言,你不是这儿的园长吗?那你怎么会搞不清这些动物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上一任的园长死了,我就成了园长……不过从今天开始这里的园长就是你们了。”老蛤一边老泪纵横,一边指着邻侧围栏里的坟包说道。
“我来的时候还没有你们这般大呢,而且一上来就表现出了极强的资质……不过到头来我才发现,自己还是做了一辈子的无用功……唉,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并没有太多经验可以留给你们。不过就凭你们两个,即使比现在再精明十倍,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结果。算了!我心灰意冷,一切就随你们吧。”老蛤一个翻身就滚进了那个土坑里,平躺在里面大叫道,“你们赶紧把我埋上吧!”
到了这个时候,无别和阿文宋终于看出来老蛤似乎存在严重的精神问题。为了稳住他的情绪,阿文宋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关于这些动物,我们还有许多想法可以一起交流。而且,我们有很多问题还没来得及向您请教……”
“那你就赶紧问吧!不要耽误了我的长眠……”老蛤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吧,我尽量言简意赅。首先,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我想知道搞清楚它们是什么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你花费那么大的心血?”阿文宋道。
“你还没有冒犯的意思?你可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正面临什么呢!难道果园和动物园的见闻没能给你带来任何的启发吗?你得舍弃原本的经验,从头开始适应这里的空气——在这里你连呼吸都得从头学起。”
“在我看来,这压根儿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阿文宋说道,“就拿那只长颈鹿龟来说吧,既然他长着长颈鹿一样的脖子,陆龟一样的身体,马一样的鬃毛,我们大可以简称其为‘长颈鹿龟’或者‘马头鹿颈龟’之类的,这无可厚非。”
“你尽可以把一切都拆开,把那只动物砍成一截一截,一块一块,一粒一粒,再进行精确比对,逐项分析,说它这里像什么那里像什么,可无论你自以为观察得多么细致入微,考虑得如何周密全面,当你再把它拼起来的时候,一切就又不清不楚了,因为你漏掉的总比你注意到的多。”老蛤悲伤地说道。
“这是一种定式,可惜人人都只能基由相对的方式去知觉,即使你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也无计可施。你无法摆脱这种限制(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在限制你),这是一种多么无可慰藉的悲哀啊!”说到这时,老蛤的表情变得狰狞而痛苦。
听完老蛤的话,无别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他感到自己的思维立刻陷入相同的困境之中,像是一只正在飞翔的鸟被从天而降的大网网罗其中,不论怎么挣扎都只能越飞越低……
阿文宋却不以为然,“你何必钻牛角尖?据我所知,大门就敞开着,难道外面有什么在阻止你离开吗?”
老蛤对阿文宋不屑一顾。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无别,直到看得他浑身发毛,而后冷笑道,“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你们简直比这些畸形的动物还要不可思议……我姑且一问,你是第几位园长?”阿文宋道。
“你这头无可救药的猪!等把我埋好,自己沿着这排围栏数去吧!”老蛤怒道。
经不住老蛤的再三侮辱,阿文宋终于忍无可忍。他愤怒地道,“你这个口无遮拦的老疯子!我觉得你最好管好你那张臭嘴,别再张口喷粪,不然你就有麻烦了。”
“哈!你们两个蠢货!大脑发育迟缓的残废!什么也干不成的废物!你们难道是吃泥巴丸子长大的吗?想让你们明白任何简单的道理,就像是想用掏耳勺去挖山凿洞!再深刻的语言进了你们的脑子,也像是在用昂贵的香水冲洗茅坑……”
老蛤越骂越难听。阿文宋半天也还不上嘴。
最后,阿文宋都快要气炸了,他抡起铁锹,一锹把敲在老蛤的额头上,一下子便把他敲晕过去。
无别也感到这个老头子无理又狂妄,满嘴污秽,和那个秋沙婆子如出一辙。实际上,如果阿文宋再不动手,他也快忍不住了。
况且,他们两个作为“正常人”也早就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切不过是这个孤僻又疯癫的“动物管理员”搞出的捉弄人的伎俩!他给袋鼠戴上假鸭嘴道具,用颜料把老虎染成紫色,将其他动物也以类似的手法打扮成各式奇形怪状的模样,难道真当别人开不出来?
他想靠这些障眼法给自己建立权威,并用故弄玄虚的方式,给别人灌输他那些怪僻和出格的观点,让人一时间难辨真假,在将信将疑中半推半就地走入他的圈套。
难道他还真能让无别和阿文宋把他活埋不成?无别敢担保,一旦他们两个谁敢动一下铁锹,他就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指控他们谋杀!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讹诈的!
无别和阿文宋之所以没有当面拆穿他,只不过是因为正常人都不想招惹疯子(谁知道一个疯子能干出多出格的事来!)。他们一直顺着他的意思,谁知最后老蛤竟然这么变本加厉!
看着昏倒在地的老蛤,他们又好气又好笑。出于一种报复心理,并为验证心中的想法,无别和阿文宋把躺在坑里不省人事的老蛤给拉上来,架着他爬出围栏,沿着小径往回走。
很快他们走到圈养“驼峰犀牛”的围栏边。看着那只臃肿又蠢笨的瞎眼犀牛,阿文宋带着几分试探的忐忑,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朝犀牛的“驼峰”扔过去。
只听一声脆响,巨大的“驼峰”被砸出一个窟窿。
“呜呼!”阿文宋兴奋地大叫起来,像是因为证明了自己的想法,又像是单纯只因为这很好玩。
很快他们就按捺不住,开始在动物园大肆搞起破坏来。他们揪掉“象鼻猿猴”的假鼻子,拔掉“剑齿野驴”的假长牙,掰断“牛头蟒蛇”的假角……
在他们的“还原工程”下,动物园转眼便换上一副崭新的面貌。
他们一路嬉闹,架着昏迷的“园长”回到动物园最南侧,那是他们最初遇见老蛤的地方。
走到“长颈鹿龟”围栏,无别突然想到一个最适合老蛤待的地方。他招呼阿文宋跟他一起翻进围栏,手脚利落地把老蛤架到那只“大陆龟”的背上,使他背靠长颈鹿脖子。
在“长颈鹿”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他们已经把它的长脖子当做为一根“长木桩”,将不省人事的老蛤牢牢绑在上面。
在完成这项杰作后,不理会“长颈鹿龟”发出的不情愿的聒叫,无别和阿文宋忍俊不禁地从围栏里爬出来。想象着老蛤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处境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们得意极了。
等做完这一切,无别便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已经全然无趣。
他们朝着动物园大门走去,准备离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右边的“鸭嘴袋鼠”和左边的紫色老虎还是从围栏里伸出头来,热情地迎接他们。
趁着那只紫色老虎不注意,阿文宋猛地从他脖颈上薅下好大一撮毛,使劲儿在手中揉搓。很快染料便把他的拇指和食指的指肚染成了紫色。
“染色老虎!”他嘲笑道。
紫虎吃痛,猛地缩回脖子。它狐疑地望着阿文宋,像是没意料到他竟敢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它转身在围栏里兜了一圈,发出一声慑人的嘶吼。
这时阿文宋方才清醒。就算它被染成紫色,可毕竟还是一头猛兽,他的行为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吗?看到紫虎正呲着牙死死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像是打雷般的轰隆声,阿文宋吓得手滑腿软,屁滚尿流地翻到身后的袋鼠围栏里,连头也不敢冒出来一下。
万幸的是,或许正是由于阿文宋的躲藏使得它丢失了施怒的目标,紫虎环顾了一圈后,纵身跃起,轻易地跨越到隔邻的围栏。
动物们四散奔逃,然而狭小的围栏内无可躲避。
紫虎迅速将一只长着兔头的绵羊扑倒在地,用利牙撕扯着那只动物的喉咙,使它发出悲惨的哀嚎。转眼间,那只“兔头羊”的叫声便越来越小,挣扎也变得越发无力,很快命丧当场。
而这时紫虎突然转过身来,警惕地盯着无别。望着那黄澄澄的兽眼以及被鲜血染红的森冷的兽面,他感到一种极为强烈的野性的压迫,好像自己变成了虎口中的那只绵羊一般。
惧怕它突然发动袭击,无别不敢将眼睛挪开。他只得一边发毛地与它对视,一边慢慢往后挪。直到他靠在背后的石壁上,无别像阿文宋一样翻身逃进“鸭嘴袋鼠”围栏里。
从石墙的微小的缝隙中,无别瞥见那只紫虎叼着它的猎物猛地从围栏里跳出来。它踱步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如同在叫嚣般,鼻子里发出哼呲哼呲的声音,大摇大摆地从无别和阿文宋前面走过。
它沿着小径从园门离开了动物园,走时还在门口撒了泡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