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叶楠楠递给郑博生一张票:“我请你听音乐会,奥地利访华音乐团的专场演出。”
“我不大懂西洋音乐。”郑博生搞不懂叶楠楠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不懂才学呀,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说完,叶楠楠的脸微微一红。
走出音乐大厅,叶楠楠问:“感觉怎么样?”郑博生苦笑着摇摇头。“写小说的人应该多了解各种知识,这样写出的小说才有厚重感。”叶楠楠随手买了两个奶油冰糕,递给郑博生一个。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那个远山是谁了?”郑博生也不客气,接过冰糕咬了一口。
“废话,不知道我请你听音乐会干嘛?! 不过,我希望他自己能亲口讲出来。”叶楠楠一双大眼睛直视着郑博生。
“好啦,我也不再遮遮盖盖了,那个远山就是我!谢谢你请我,我还是头一次和女孩子听音乐会。”郑博生彻底投降了。
“也不尽然,起码你和女孩子一起看过电影。”叶楠楠揶揄地一耸肩膀。
“叶楠楠,你到底还要怎样?我服了你还不成吗?”对叶楠楠的“高招”,郑博生算是彻底领教了。
“好了,谜底揭开了,该你回请我了。”叶楠楠带着得意的表情。
“怎么请?”
“我想划船。”
晚上,郑博生失眠了。他不明白叶楠楠是怎么看到的小说,更可怕的是还知道他的笔名。这个笔名只有自己知道啊!直觉告诉他,叶楠楠一定和他投稿的编辑部有某种联系。凭他对叶楠楠的了解,她能主动说出这件事,说明是件好事,小说发表有希望了。想到这,他不禁暗喜,因为这篇以刘紫茹为原型的小说寄托着他太多的牵挂和思念。
郑博生还有一个打算,就是让许灵读到这篇小说,含蓄地向她表达他已经爱上了别人,希望她能放过他。对许灵,他一直充满着矛盾心理。一方面他忘不了刘紫茹,另一方面他又不能伤母亲的心,更不忍心让苦苦等待她的许灵失望,许灵已经为郑家付出了太多,他母亲也早默认了这个未来的儿媳,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爱。他实在没有勇气当面回绝许灵,他上大学后,毕竟是许灵一直为他照顾着母亲呀。他只能以某种暗示,让许灵最终明白他的心,最后知难而退。
天下最难懂的是女人的心,尤其是少女的心。在爱情方面,女子的痴情往往大大出乎男人们的预料。郑博生一开始就应该明白,许灵能主动搬到他家来住,这对于一个少女来说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女人的爱情,虽然没有男人的豪言壮语,但坚决果敢的行动、从一而终的决心远远战胜男人。
起初,出于少女的羞涩心理,许灵希望郑博生能主动接近她:看电影时拉拉她的手,坐在一起谈话时能够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即使郑博生要同她拥抱、接吻,她也会欣然接受。许灵对自己的相貌和身材十分自信,再加上她的温柔、体贴、能干,亲戚之间的撮合,征服郑博生应该没有问题。有时,许灵甚至这样想:我除了才学方面不如你郑博生,哪方面都配得上你!令许灵有苦难言的是,郑博生对她一直客客气气,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了表妹,这反倒使她左右为难。思来想去,她最后拿定主意:要想跟郑博生好,必须捅破亲戚这层窗户纸。
有一次,她直接问郑博生:“你真的只把我当成表妹了吗?”郑博生看着她,装疯卖傻地点点头。
“有在你家一直住着的表妹吗?”许灵含着委屈的泪水逼问。
“这……”郑博生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完成学业,表姨需要有人照顾。不过,咱俩的事亲戚和乡亲们都听说了,你可要负责任,让我有名有份地进出这个家门。”许灵抹着泪转身离去。
望着许灵的背影,郑博生感到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思前想后,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快联系上刘紫茹。别两边都悬着,让他无所适从,左右不讨好。
郑博生按照刘紫茹留下的地址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告诉她自己的状况和急于见到她的心情。然而,他始终没有接到刘紫茹的回信。他不甘心,为了保险起见,他又用挂号信寄了第一封、第二封、第三封……但结果还是石沉大海。
“她不会连挂号信都收不到吧?如果对方收不到信,应该有退信呀?是刘紫茹到现在还不原谅自己还是另有原因?”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决定按照地址亲自到那里找找看,即使见不到刘紫茹,也算是尽人事而顺天意了。
坐火车从A城到了山海关,再由山海关坐了四个多小时的汽车,好不容易来到刘紫茹居住的村庄,接待他的是村党支部书记老刘头儿。老刘头儿听完郑博生来访的原因后,叹了口气:“你来得很不巧,几个月前,紫茹丫头伺候常年得病的奶奶去世后,就被一个远房的姑姑接到哈尔滨去了,恍恍惚惚听人说在一个地方读什么补习班呢。”
听了老刘头儿的话,郑博生心里直叫苦,懊悔自己要是早点来就好了,这下可好,还得去趟哈尔滨。当他再向老刘头儿进一步打听刘紫茹的确切消息时,老刘头儿挠了挠脑袋,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失望之极的郑博生心里揣度:从老刘头儿的叙述上分析,刘紫茹要么是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要么就是还没有原谅他。因为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刘紫茹收到了自己的来信。反正在信里自己写清了联系电话和地址,要是刘紫茹还对自己有心,会主动联系的。带着这样的念头,郑博生失望地踏上了返程的路。
现在可倒好,许灵和刘紫茹还没有个着落,叶楠楠又知道了自己写小说的事,还左来右去不依不饶,搞得神秘兮兮,又请他听音乐,又约他去划船,郑博生真后悔不该给编辑部投稿。
“划船就划船!她一个城市女孩还能打我这农村青年的主意?”郑博生自嘲地笑了笑,怪自己自作多情把事情想复杂了。
夏日的水上公园,荷花竞相怒放,一些鱼儿穿梭在荷叶间追逐嬉戏。郑博生和叶楠楠躲着喧闹的人流,把船划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船也划了,谈谈小说的事吧。”郑博生把船桨放进船舱里,任由小船自由漂动。
“你怎么不问问我通过什么途径看到的小说?”叶楠楠笑着递给郑博生一瓶汽水。
“那是你的事,当然也是我最关心的。”郑博生装成无奈状向叶楠楠要打开汽水瓶盖儿的启子,叶楠楠笑着把启子扔给郑博生。
“恭喜你,你的小说要发表了,还配有一篇评论文章呢。”叶楠楠抿了一小口汽水。
“你果真神通广大,知道的这么详细,我这顿客没白请!能具体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吗?”郑博生止住狂喜的心跳,故作幽默和沉稳。
“我当然比你神通广大啦!”叶楠楠神气得一扬头:“你知道我哥哥是做什么的吗?”
“你不是说过是大学讲师吗?”有一条大鱼从船旁不慌不忙地游过,郑博生顺势在水里划拉了一把。
“我哥哥不仅是大学讲师,还是一位文学评论家呢。”叶楠楠也掬起一捧水,泼向一只蹲在荷叶上的青蛙。青蛙瞪着疑惑不解的大眼睛思索了一阵,才极不情愿地扎入水中。
“这么说你是从你哥哥那儿知道的消息喽?”虽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郑博生望着不远处的一片柳树林,石椅上依偎着一对对恋人。
叶楠楠默认地笑笑:“评论就是我哥哥写的,他还说要见见你呢。”叶楠楠又掬起一捧水,盯上了第二只蹲在荷叶上的青蛙。
“你哥哥要见我?!”郑博生有点心花怒放。
“怎么?你不愿意见?”
“那是当然——不可能的!”
“调皮鬼!”叶楠楠把手里的水泼向故作幽默的郑博生。
“我哥哥直夸你文笔好,只要坚持写,说你将来在文学上很有发展前途。”叶楠楠模仿着她哥哥的手势。
“先替我谢谢你哥哥!”郑博生兴奋得两颊通红,抄起桨来用力划了两下。
“你还没好好谢我呢。”叶楠楠随手捞起飘过来的浮萍。
“这不请你划船了!”郑博生最担心叶楠楠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这次不算,船票还是我买的呢。亏你还有脸说。”叶楠楠又把浮萍抛回水面,溅起一串水花……
“船票我是打算花的,谁让你提前预订好了?”郑博生厚着老脸,得着便宜卖着乖。他知道叶楠楠是位善解人意的姑娘,别看是他请客,其实是叶楠楠花的钱多。
“少耍贫嘴!总之这次不算!”叶楠楠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假装生气却很认真地说道。
“那你说谢什么?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认了。”见叶楠楠一脸正色,不像是开玩笑,郑博生知道拗不过叶楠楠,只好打着哈哈。
“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数!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叶楠楠调皮地冲郑博生一眨眼。
没过多久,小说《青春相约》在某杂志上发表了,而且是头版头条。闻着带有油墨香的文字,郑博生好一阵激动。毕竟,这是倾注他感情心血的处女作啊,而且还是思念刘紫茹的文章。
拿着杂志,郑博生找到叶楠楠,满怀感激之情:“你说个地方,我请你吃饭!”
“这就算感谢啦?”叶楠楠手捧同样一本杂志,正读着她哥哥写的评论,头也没抬。
“这还不行啊?那好!来了稿费全归你得了!”郑博生又玩起了幽默。
“不吃你的饭,也不要你的稿费。你这答谢礼物可比上刀山下火海小气多了。”叶楠楠话里有话,极尽挪揄之能事。
“难道你真忍心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不成?”想起在水上公园说过的话,郑博生一脸无辜状。
“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又怎么啦?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叶楠楠故意绷着脸合上杂志。
“那你所说的刀山火海指的是……”郑博生小心试探。
“谁真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啦!不过,你要真心谢我还真少不了山和海!”叶楠楠把山和海的字音咬得特别重。
“山海关?!”郑博生顺嘴说出。
“yes!我正想去一趟山海关。”叶楠楠两只大眼睛满含期待,盯住郑博生。
见叶楠楠主意已决。郑博生只好无奈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