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们二老围着屋子转磨磨儿这是干嘛哪?公安局来人了,说继腾让临海市公安局拘起来了。”二梅急火火挑帘进屋,见郑福达和“企老黄”在屋子里转着圈子“推磨”,又好气又好笑。
“真是怕嘛来嘛!果然出事啦!”“企老黄”听说齐继腾被拘了,不由得哭丧着脸,双手捂着头蹲在地上。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过来?”郑福达一边让“企老黄”沉住气,一边埋怨着二梅。
“这么大的事电话能说清嘛,再说怎么着也得见面商量个办法啊。”二梅呼呼喘着气,流着汗,见炕桌上茶杯有水,端起来就喝了个底朝上。
“唉,真是人慌没治啊,打个电话不比你的腿快多啦?干大事的人,遇事先要冷静。”郑福达递给二梅一个洗好的雪花梨。
“哎呀!福达兄,都火烧眉毛了,就别再找补这些零零碎碎了,赶快想个对策啊。”见二梅赶得满脸是汗,“企老黄”又递过一条湿毛巾。
“公安局的没说继腾犯的嘛事吗?”经“企老黄”提醒,郑福达忙追问。
“说啦,倒卖假酒!”二梅由急到气。
“倒卖假酒?!这真酒都卖不完,他还有那门心思?”郑福达和“企老黄”这一惊非同小可,对视一眼后,几乎同时大眼瞪小眼地瞅着二梅,要么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要么是二梅说错了。
“你们问我?!我还纳着闷哪。亏他想得出来做得出来!”二梅气急败坏地一屁股崴在沙发上。
“工商局的没先到,这公安局的怎么就来插杠子?”郑福达最先醒过味来。
“这回的事犯大啦,听公安局的说有人喝假酒喝出了人命。”二梅的汗败了,眼泪又急出来了。
“他往酒里兑的嘛,不是毒药吧?”听说出了人命,豆粒大的汗珠立刻沁了“企老黄”满脸。
“我也只听到这些,你们别问我啦,快想办法吧!”二梅痛苦地捶打着脑袋。
“发生这么大的事,快叫博全博有过来呀。”郑福达说完,见“企老黄”和二梅都像木头桩子似的没反应,自己“唉”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皎河酒厂办公室,气氛相当凝重。公安局的人递烟不抽,斟水不喝,只询问和记录齐继腾的表现情况。听完郑福达一干人等的陈述后,又到各个车间仔细查看、拍照。在提取完皎河系列白酒的酒样后,其中的一个人说道:“齐继腾很顽固,到现在也不交代实质问题。但他做假酒致人死命是有充分证据的,希望你们派人到临海拘留所协助公安机关做通齐继腾的工作,让他老实交代问题。”
“公安同志,我们皎河酒厂是讲信誉的,我敢拍着胸脯保证,从没做过假酒。”郑福达对自己的精明有绝对的自信,如果齐继腾在酒厂做假酒,他不会不知道。
送走公安局的人,郑福达、“企老黄”、郑博全、郑博有、二梅又凑到郑福达的家里商量对策。
“博全,你的手下是干什么吃的,继腾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你怎么一点儿察觉都没有?”郑福达极少在大儿子面前板脸,但这件事非比寻常。
“爸,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有人敢在酒厂做手脚,三更天的事我半夜就能知道。”作为一村之主,郑博全绝不是吹牛,他安排的人,他心里有数。
“那继腾又是怎么一档子事?公安局的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门来!”虽然相信大儿子的话,可齐继腾犯了案又是不争的事实。
“只听说继腾和会计邢晓荣有点关系不正常,别的没听说什么呀……”郑博全忽觉得脚面一阵疼痛,见郑博有向他递眼色,知道一急说漏了嘴,赶紧一阵咳嗽想掩盖过去。
“好你个齐继腾!你小子就胡乱来吧,别想办法救他了,让他死在监狱算了!”二梅正窝屈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呢,闻听此言,不由火冒三丈,醋劲大发,一跺脚跑了出去。
“博全,亏你还是一村之长呢,怎么说话也不瞅个场合。博有,快追上二梅,好好劝劝她,这风言风语的都是没影儿的事,现在办正事要紧。”郑福达见郑博有快步出屋,又说道:“事情紧急,别再细商量了,我看这样吧,博全在家掌管全局,我和耧广去临海拘留所见见继腾,顺便了解了解情况再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临海市拘留所,郑福达和“企老黄”见到了蓬头垢面的齐继腾。
“继腾,这到底是怎么 回事?”警察离开后,郑福达抢先问道。
“嗨!人要倒了霉,放屁都砸脚后跟。”齐继腾接过“企老黄”点好的香烟,贪婪地大吸了一口,无奈地摇摇头。
“盐从哪咸,醋从哪酸,你倒说出个六二五(来龙去脉)来呀!”见儿子沉浸在无限美好的尼古丁享受中,“企老黄”恨不得踢儿子一脚。
“这事最早得从做人参酒说起。”齐继腾自顾自地抽完一支烟,又点上一支后才开口说道。
“人参酒怎么啦?”郑福达紧张的汗珠直冒,生怕扯上自己。
“别这么紧张嘛,您要真这么紧张,就不会现在才来了。”齐继腾坏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做人参酒送礼的事后来让朱绍辉知道了,我想一定是邢晓荣那小骚货告诉他的。朱绍辉找到我,非要让我拿人参酒请客。我推说人参酒没了,朱绍辉把脑袋摇的像拨楞鼓,说那么好的酒,就你小子雁过拔毛的主儿,怎么着也得给自己留两瓶,我还不了解你?!我一看没辙了,就在家里请了他。”提到朱绍辉,齐继腾眼里冒出些许凶光。
“做人参酒送礼的事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们又没犯法,他干涉得着吗?”“企老黄”瞪着眼珠子嚷。
郑福达冲“企老黄”摆了摆手,示意听下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绍辉感叹着,还是这人参酒好喝啊!然后问我有一笔发财的买卖敢做不敢做?我说只要不杀头掉脑袋,赚钱的事谁他妈不做?他听了大腿一拍,好!我欣赏的就是你这股豪气!我就问他做什么?他说从制作人参酒上受到了启发,往酒里放几片人参就把当官的哄得团团转,要是往一般的白酒中兑几滴茅台,还不照样当成茅台酒卖?!这要真能卖得出去,那可是一本万利呀。我听了眼前一亮,可不是嘛,倒腾白酒可是咱的老本行啊,干干试试!不过,我还是多了个心眼,提出要离开皎河酒厂干,做假酒的任何工序都和皎河酒厂扯不上任何关系。”抽完第二支烟,齐继腾又让“企老黄”点第三支。
“难为你小子煞费苦心,没把你爸爸和我以及这个厂子搭进去。”从齐继腾的话语中,这个案子和皎河酒厂没有关系,郑福达才略放了放心。
“后来我们就合伙干了,茅台酒、五粮液、汾酒,这么说吧,只要是名酒我们逮住什么就造什么,只是有一点我没算计好……”齐继腾用戴手铐的手砸了砸自己的脑袋。
“哪一点?”郑福达的心又猛地一紧。
“就是把造假酒的地方安排在我原来的批发站了。”齐继腾懊悔地直摇脑袋。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既然他朱绍辉主动干,为什么不安排到他那呢?你呀,都让赚钱把你糊弄迷糊了。这事二梅知道吗?”郑福达恨恨地指着齐继腾的脑袋。
“朱绍辉天天和他老婆闹离婚,这事搁在他家做,万一有个闪失,不等于抱着脑袋往枪口上碰嘛。再说,我知道这事违法,没敢告诉二梅。”说完最后一句,齐继腾有点万幸地吐出一口烟雾。
“放着正经八摆的买卖不做,非要干那偷偷摸摸的勾当,你缺那俩钱花啊?啊!”没跟二梅商量,更没和自己商量,“企老黄”气得直跺脚。
“没和你们商量不都是为你们好吗?这年头,谁还嫌钱多了扎手?能多赚点就多赚点。”齐继腾嘟囔着一摆脑袋。
“多赚点多赚点!你都赚到这儿来啦!”事到如今,儿子还敢顶撞自己,“企老黄”恨不得给儿子一鞋底子。
“好啦,好啦,事到如今就别说这些无益的话啦。有个疑问我始终不明白,那致人死命的假酒公安局的就怎么知道是你们做的呢?”郑福达向“企老黄”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冲动。
“都怪朱绍辉那小子越做胆子越大,眼下能喝得起茅台五粮液的,咱破农村能有几个人?这样的酒瓶子更不好学摸(寻找)了,他就打起了城里的主意,利用过去的关系干脆到大酒店收购酒瓶子,这时间长了能不被人知道吗?再有,在造假酒的过程中,他嫌兑‘尖庄’、‘四特’‘安酒’(都是酒的品牌)成本太高,为了降低成本基本上就用普通白酒和工业酒精代替。也怪那个人该死,他要喝个四两半斤的,嘛事没有,偏偏遇上个酒鬼,跟别人戗上火了,喝了一斤多还嫌不过瘾……”齐继腾自认倒霉的叹口气。
“那酒瓶上又没贴着你齐继腾的名字,公安局的不抓朱绍辉,怎么偏偏找你?”郑福达有种感觉,齐继腾被朱绍辉耍了。
“嗨,该着我倒霉!我们在临海不是定做了一批名酒假标签吗?在宾馆里让人家逮了个正着,还来了个人赃俱获。”齐继腾把烟头甩在地上,又吐了口唾沫。
“不能便宜了朱绍辉,两个人的事,凭什么让你一个人担着!”“企老黄”愤愤地说道。
“你说得倒轻巧,我现在把他抖搂出来,他就会供出我那儿是造假窝点,我就是窝主,我的罪过比他大!你以为我傻啊!”自知罪孽深重的齐继腾把乞求的目光投向郑福达。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由你自己扛,供出朱绍辉,你的罪过还轻点!”望着齐继腾憔悴脏兮兮的脸,郑福达又气又怜。
“造假酒的那些工具都在我的批发站搁着哪,我又回不去,二梅又不知道……”齐继腾又向“企老黄”要烟抽。
“转移啊!先稳住朱绍辉,把东西都转移到他那去,然后供出朱绍辉后来个死不认账,只要你那不是窝点,罪过就小得多,大不了判几年,我和你爸花钱为你减刑,争取早点出来。事不宜迟,为了不打草惊蛇,耧广你快去找公用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二梅,让她快点去办,以免夜长梦多。”这就是郑福达的特点,一旦决定的事,就来个快刀斩乱麻。
“你呀你,就是蛇吞象——贪心太大啊!你早晚得死在钱上!”“企老黄”一面往外走,一面数落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