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当家的,快醒醒!城里的那丫头还不死心呢!”偷听电话的“二皇后”放下电话推搡着郑福达。
“斩草要除根!看来还要加把火。”郑福达根本没有睡,他也在支棱着耳朵听呢。
为了看病方便,郑福达是村里安装私人固定电话最早的一位。考虑到郑博生在外面上学,就私自做主给陈翠花串了一部电话,说有个大事小情的通知起来方便。陈翠花本想拒绝,但看到许灵那双期盼的眼睛就勉强同意了。
万万没想到,这部电话关键时刻还真派上了用场,郑博生和叶楠楠毕业后的几次通话都让“二皇后”听了个正着。
其实,“二皇后”在家排行老大,郑福达也就这么一位明媒正娶的媳妇。说起“二皇后”这个绰号,还有两段来历呢。
来历一:
“二皇后”家住皇后庄。皇后庄原叫三家庄,之所以改了村名,是因为和一次皇上出巡有关。
明朝时期,有个皇上死了皇后。一天,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白胡子老头告诉他:“你的新皇后是一个骑龙抱凤的女子。”然后,化作一股青烟不见了。
皇上醒来,琢磨来琢磨去,相信了白胡子老头在梦中说的话,便派人四处寻访骑龙抱凤的女子。
三家庄上有一徐姓女子,虽生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却可惜是个秃头。这女子长到十六岁,秃头上又起了癞疮,流脓不止。
望着这绝色的秃头美女,年轻的小伙子都摇头叹息:“好端端的女子得了这种病,连尼姑庵都不敢留,可惜了。”女孩们见了她都躲得远远的,怕被传染上不干净的病。父母也嫌弃她,不给她穿新衣服,还给她吃最粗糙的饭菜。
这徐姓女子百无聊赖,每天和家里的一群鸡做伴。
一天晚上,皇上又梦见了白胡子老头,告诉他:“你寻访的皇后有下落了,就在京城的东南方向,这次,你要亲自去寻才行。”说完,又化作一股青烟不见了。
这次,皇上更加深信不疑,转天带着大队人马出巡东南。
沿途百姓听说皇上来了,都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这下可忙坏了地方官吏,他们一面搜尽民脂民膏讨皇上欢心,一面布置军队保护皇上,直闹得沿途村镇鸡犬不宁、鹅鸭上天。
这天,皇上的人马来到三家庄,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争睹皇上的龙颜。屯长还组织了一帮村民敲打起锣鼓,放起烟花爆竹。
徐姓女子也想出去看,被父母一句“你要是惊了圣驾,满门都要抄斩”的话吓住,为了提防秃头女儿偷跑出来,她父母出去时还锁上了门。
外面锣鼓喧天,烟花四射,徐姓女子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盛大壮观的场面。好奇心驱使她搬来梯子,爬上院墙,举目观望。
正在这时,一个“二踢脚”(爆竹的一种)——“噔”打到天上,偏偏在空中没响第二响,又偏巧落到秃姑娘家的院子在鸡群里才炸响——“嘎!”
本来受了锣鼓烟花爆竹惊吓的鸡群就惶恐不安,这次受到的惊吓更大。院子里的鸡都扑棱着翅膀连跳带飞,一只惊飞的大公鸡正好经过徐姓女子身旁,眼看就要飞过墙去,她手疾眼快,伸手把鸡抱住。
此情此景恰巧被一位大臣看见,赶紧禀告皇上:“陛下洪福齐天,皇后找到了!”
“在哪?”皇上急急四下张望。
“陛下,那墙头上的女子便是。”
皇上顺着大臣的手指望去,只见一女子抱着一只公鸡骑在墙上正朝这边观瞧呢。
“白胡子老头梦中告诉我是抱着凤啊,此女子抱的是鸡呀!再说,我也没有看见龙啊!”皇上不解。
“陛下,那院墙就是龙,那只鸡就是凤,这正应验了梦中的骑龙抱凤啊。”大臣赶紧解释。
“言之有理,速去请皇后娘娘前来见驾。”皇上恍然大悟。
工夫不大,见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秃头癞疮女子跪在面前,皇上见了大失所望。本想反悔吧,可这金口玉言又怎能说改就改?再加上受梦中神仙点化,只得作罢,忙传旨让手下人为新皇后梳洗打扮,穿戴新装。
手下人给新皇后佩戴凤冠时,新皇后忽觉头上奇痒无比,不顾手下人阻拦,飞快地跑到村东头母猪河里洗头。新皇后越洗越觉得刺痒难忍,痛苦得两手狠抓头皮。说也奇怪,一层厚厚的头皮被新皇后抓了下来。赶来的人们惊异地发现,新皇后的头上竟垂下来乌黑锃亮的头发,站到岸边,直达新皇后的脚后跟儿。
秃头癞疮女子转瞬间变成了国色天香、秀发飘飘的美皇后,皇上欣喜异常,下圣旨赐三家庄为皇后庄,母猪河为娘娘河。
来历二:
就像那位徐姓皇后一样,“二皇后”田玉玉也长着出众的容貌,偏巧也是个秃头,这令十里八村的棒小伙爱也爱不得、丢又丢不下。
为了医治秃头病,田玉玉的母亲王甜香带着女儿不知看了多少家医院,钱花得没了边儿,西药中药吃了一火车,可到头来,还是头疼治屁股——不见效!
为了遮丑,田玉玉出门时总用头巾裹着头,看上去就像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妇女。春秋冬好办,夏季三伏天就麻烦了,别人都热得汗珠子直淌,恨不得脱光了衣服才痛快,你捂条头巾算怎么回事?!
闷在屋里饱受憋屈的田玉玉也愁得唉声叹气以泪洗面,不止一次地对她母亲王甜香讲:“我干脆死了算了,省得受这份洋罪!”
王甜香也没有一点儿办法,和老伴急得直在院子里转磨磨。
有热心的大嫂登门了:“大婶,听说槐亲庄有个年轻的大夫会看这种病,杨家庄的邢寡妇得了一身的皮肤病,就是这个大夫看好的。有病乱投医,偏方治大病嘛,不如让玉玉瞧瞧去。”
皇后庄离槐亲庄三十里地,娘俩坐牛车走了小半天才到。
见一个大美人站在跟前,惊得郑福达心摇神荡。只见姑娘长得:额头朗润,眉峰峻秀,两眼秋波灵动,鼻梁挺直,樱桃小口,微微含羞的两朵桃腮一笑一对小酒窝。
“摘下头巾,让我看看病情。”愣了片刻,郑福达才回过神来。
待田玉玉红着脸取下头巾,人样子立时扯去了一大半儿,真是戴上头巾赛天仙,取下头巾似尼姑。
“这么俊秀的姑娘得了这种病,真是有些可惜了。”郑福达定神观瞧病情,心里也没底。他治过各种癣各种疮,这种病还从未治过,只在书里读到过类似的病例。
“这种病俗称斑秃病,是一种顽固慢性疾病,病因是内外不合失调,内分泌紊乱所致。”郑福达边信嘴胡诌边抄起毛笔,按照民间验方胡乱开了一些营养药。
田玉玉闷在家里时跟她爸爸认识了一些字,她接过药方,见上面写道:
香油拌韭菜根早晚头上涂抹一次黑芝麻每餐不少于五钱核桃仁每餐后食一枚板栗每日生吃四枚每日乌枣五枚研细末泡茶喝
看完,田玉玉“扑哧”笑了:“大夫,你这是看病呀,还是叫我吃零食呀?”
一见面,她就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这个长相俊朗的年轻大夫,起初的拘谨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叫食疗法。姑娘,你可别小看这些民间验方,有时还真治大病呢!”郑福达瞥了田玉玉一眼,心说医生也不是包治百病的,反正吃了这些对身体绝对没有坏处,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这吃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啊?”田玉玉不相信这些能治病。
“三个月一个疗程。直到吃好为止。”郑福达继承了一些医生的传统做法——对医治不了的病,最好的办法就是拖。
“别的还好办。这韭菜根到了冬天到哪去找新鲜的?”王甜香为难道。
“只要是韭菜根就行。为了让病好得快,别整天愁眉耷拉脸的,得多笑笑才行。还有,得了这种病,最好找有温泉的地方天天去泡澡。”见田玉玉脸红,一丝诡笑掠过郑福达的嘴角。
晚上,郑福达躺在炕上烙起了饼,眼前总是晃动着田玉玉的影子。这些年,尽管利用职业和钱物之便沾染了一些女人,但像田玉玉这么标致的他还从未见过。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他听了父亲郑润符的话,对女方百般挑剔。早结婚晚结婚还不是一样?反正身边不缺女人玩,还落得个逍遥自在!他常这样想。遇上田玉玉后,他却动了心。“唉!她要不是个秃头,我该娶她做老婆的。”郑福达望着外面的星星叹息。
与此同时,田玉玉也对着天花板发呆。遇到郑福达后,她的心里就一直放不下。别看田玉玉是个秃头,心气高着呢,一般小伙根本看不上。每当媒婆前脚走,她后脚就和母亲讲:“找不到中意的,我就老在家里。”
为了能遂女儿的愿,她父母一咬牙一跺脚,不惜倾家荡产来给她治病。家里的钱花光了,自己的病也没治好,眼前这个可心的大夫又攀不上。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看来是不假!想着想着,田玉玉哭湿了枕头。
知女莫比母亲心。女儿的心思王甜香都看在眼里,她劝着女儿:“治这种病哪能心急呀,大夫不是说一个疗程就得三个月吗。”
“三个月一疗程,这要治到哪年哪月呀!大医院都治不了,吃这些能治病?!”田玉玉赌气回道。
“治病不相信大夫还能相信谁呢?依我看哪,你这是得了心病!”王甜香剜了女儿一眼。
被母亲点破了心事,田玉玉脸腾地一红:“妈!你看你,又来了。就是我看上人家,人家也瞧不上我这秃瓢啊。”
“话不能这么说,你的病兴许能治好呢。从你们俩一对眼,我看他对你也有点意。这婚姻大事呀,往往是命中注定的。”王甜香认真说道。
“唉!怕就怕你女儿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呀!”田玉玉望着院外的月季花出神。
“快别这么说,十媒九空,成不成也无妨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托人说说看。”见女儿红着脸不吱声,王甜香直奔村东头,去找媒婆吴四婶。
狗馋了舔磨,人馋了说媒。收了王甜香的辛苦钱,吴四婶当下雇车来到槐亲庄找到郑润符。
“这事我做不了主,要探探我大儿的意思。”听完吴四婶的花言巧语,郑润符往鞋帮子上磕磕烟袋灰,回道。
见秃头姑娘托人上门提亲,郑福达搓着双手看着吴四婶犯起了合计。这些天,他也一直掂量着这件事,晚上寂寞的时候,还幻想着秃姑娘的美貌时不时手淫一回。只是一想到对方是个秃头,他一时又拿不定主意。
“姑娘哪你们是见过的,除了头上的毛病那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吴四婶重复着和郑润符说过的话。
“看四婶是个爽快人,我也说两句敞亮话。第一句,这终身大事我得和家里合计合计再说。第二句,先照着病看,到时候我给四婶一个准信。”郑福达打起了歪主意,心说这件事管他成不成呢,瞅准机会老方抓旧药先占回便宜再说。
“就先这么着吧,到时候我听回话。”见天色不早,吴四婶起身告辞。
见对方没有回绝的意思,田玉玉喜不自禁,隔三差五就往槐亲庄跑,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郑福达的恋人。每次去总还有正当的借口,不是抓副药,就是让郑福达查查病情。
郑润符看出一些名堂,直捣鼓儿子:“你可别虚让客碰上个热粘皮呢,我看这姑娘铁了心要跟定你啦!”
“爸,您就放心吧,她头发长不出来,再上赶着咱也不娶她。”郑福达嘴上这么说,见田玉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还真加了十二分小心,一时不敢有非分之想,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小心应付着。
郑福达这次算是遇到了克星。 田玉玉巴不得郑福达占她便宜呢,少女的心,一旦衷情一个男人,那是全身心投入。田玉玉把治好病的希望都压在郑福达身上了,“即使看不好我的病,我也要得到你这个人。”郑福达每次检查病情的时候,田玉玉就这么想。
一切病情都和心情有关。自从田玉玉偷偷爱上郑福达后,随着心情的改变,病情还真出现了转机:五个疗程下来,田玉玉锃亮的头皮上竟长出了细细的毛发!
“我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兴奋至极,田玉玉蹦着高儿竟一下子搂住了郑福达的脖颈。
郑福达也没想到自己会瞎猫碰见死耗子,歪打正着地看到了希望:“难道是老天爷真开眼,该着我娶她做老婆!”既然你对我有情,那我也就对你有意。郑福达自然而然地顺势抱紧田玉玉,放到打针的床上……
好事完毕,田玉玉脸红涨的赛苹果:“我已是你的人了,带我到有温泉的地方去洗澡吧。”
“你那个最隐蔽的地方我今天也看到了,毛发也不多,说明你的病因由寒毒聚邪引起,我也正想带你出去呢,一切包在我身上。”郑福达带着无限的满足拉开窗帘。
既然能长出细发,就保不准能长出粗发。郑福达这回真下了老本:拿出珍藏多年的党参、灵芝、鹿茸、雪莲等名贵野生中药,再配上仙灵脾、杜仲、五花蛇、生地、玉竹、当归、枸杞、冬虫夏草做成各种滋补药酒让田玉玉喝。当然,郑福达还以滋阴壮阳为名,经常和田玉玉美上一回。
事情到了这一步,两家由吴四婶做媒,正式定了亲。之后,郑福达便带着田玉玉到辽宁兴城、陕西临潼华清池等温泉胜地养病治疗。
又过了一年多,田玉玉的头发渐渐由稀变密,由细变粗,由粗变黑。
长出一头秀发的田玉玉确实貌比天仙,“二皇后”的绰号便在十里八村传开了。
田玉玉对郑福达的恩情感激涕零,婚后极尽妩媚、温存,郑福达更是如鱼得水,男欢女爱,妙不可言,他们先后生下两男一女:长子郑博全,次子郑博有,小女郑博芳。
“这事到底怎么办,你快拿个主意呀!别看博生成了亲,心可还往外飞着呢。”“二皇后”田玉玉用胳膊肘杵了杵郑福达。
“回头我找博生娘,想办法让博生死了这份心。”郑福达打了个哈欠。
“他大伯,博生和灵儿有些不大对劲呢。”第二天,陈翠花主动找到郑福达。
“怎么个不对劲了?”郑福达引而不发。
“博生总躲着灵儿。”陈翠花顿了顿说道。
“昨天晚上,A城的那个小妖精给博生打电话啦。”郑福达脸红了红,毕竟偷听别人的电话不是件光彩的事。
“都说什么了?”陈翠花眼下没心思计较这些,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让博生和许灵真正好到一块。
“帮着博生在城里找工作。”郑福达把电话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那丫头怎么这么难缠呢,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可别让灵儿没着没落的,到时连我的脸都没地方放。”陈翠花叹了口气。
“是该想法收收博生的心,这孩子脾气犟,有个蔫主意。”郑福达也摇头。
“我这不找你拿主意来了。”陈翠花一脸无奈。
“只要让他们好到一块就好办!”郑福达知道陈翠花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找他的,干脆拉下老脸。
“事到如今就一切听他大伯的。先把电话掐了,省得那丫头总勾博生的魂儿,顺便告诉博全,把博生所有的来信先压下。”说完,陈翠花转身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