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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黄昏时分,走上了停靠在黄河岸边的商船。
而斯时,河洛社包括冯光远在内的几个头儿均到城内寻乐子去了。
沈腾此时只好硬着头皮,摆出一副大老板的派头,认狄仁杰为赶来会合的表侄,不理河洛杜众人的人反对,迳自带入自己的舱房内。
狄仁杰见房内有两张床,便问道:“谁人和你一间房?”
沈腾道:“每个商号都获分配一间房,我本来有个保镖要同行,可惜的是,昨天他突然告假说病倒了,得留下来看大夫,没办法,我只好孤身上路。现在回想当时情况,我那个保镖应该是被人恐吓了,否则,怎会突然就生病了呢。”
狄仁杰踢掉靴子,毫不客气往床上躺下去,双手倒扣在脑后,道:“哎呀,好舒服呀,好长时间没住过这么舒服的大床了。怎奈离天黑还早着呢,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喂,沈老板,闲来无事,不如说个故事吧。”
沈腾有些惊魂未定,道:“都这个时间了,哪有闲心说什么故事呀?”
狄仁杰道:“你不是说你跟那个李鹤年之间有些怨仇吗?不如说说这个。说不定听完了你的故事,我会想出更好的对付河洛社的办法呢。”
沈腾在另外一张床的床沿坐下来,道:“那好吧,就先从我们的商号说起吧。”
沈腾的商号,位于横水镇梭椤沟村。
这是一个山美水美、风景秀丽的世外桃源。
黄河的支流——美丽的梭椤河穿村而过。
俗话说,千年河水向东流,但梭椤河的上游却是由南向北横着流,横水镇因此得名。
这条河自南向北,横穿横水镇,顺横水北沟而下,经五八水库,过亮寨沟、于家嘴,到上梭椤沟的姬家庄,突然依着山势拐个猛弯,然后由西向东逶迤而去,穿过梭椤沟进入黄河。
由于这里曾经出现过金马的传说,所以,曾吸引了无数人来此进行开采金矿。
但金矿并未被找到,但勤劳节俭、头脑精明的梭椤沟人却发现了另外一种商机。
那就是建立商铺驿站和酒楼,大做这些采矿人的生意。
久而久之,横水镇成了一个大镇,十分的繁荣富庶、兴旺发达。
沈腾就在镇上。
沈腾的父亲沈清,略通文墨,沉稳笃实。
人到中年以后,便在县衙内花钱捐了个小文书。
经过一番操持,在当地虽算不上是豪强大户,倒也从不被人小瞧轻看。
后来,沈清又利用衙门里的关系,开了一家商埠,经营些针头线脑的营生。
随着闻声前来开矿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小铺子也越做越大。
没用几年,居然成了镇上数一数二的商号。
横水镇上,还有一家姓李的,因为与当今的皇帝同姓,所以,不管有没有皇室血统,依然借着这层关系,经营了一个布庄,生意也是非凡。
两家虽然略有些竞争关系,但因为两家的先祖曾在一起躲避战乱的缘故,结成了世代姻缘,因此到了沈腾这一辈,两家的关系走得非常近。
沈清早在大女儿还在襁褓之时,就与李家的儿子,也就是李鹤年,定下了娃娃亲。
这一年,沈清之女沈连心已届出阁之年,而李鹤年也早就到了婚娶的年龄,因此上,他们两家一商议,就共同择了良辰吉日,决定给这一对新人完婚。
转眼之间,婚期已至。
李家雇佣了十几个吹鼓手,一路上鞭炮开路,鼓乐紧随。
花轿附后,迎亲的人个个是穿红挂绿,花枝招展,容光焕发,直奔沈家而来。
这沈家也早听仆人报说,迎亲的队伍已至镇上,马上到家。
沈氏夫妇见自己含辛茹苦养了这么大的女儿,一朝就要远离自己,到李家去做儿媳,不由得难以割舍。
怎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是自古以来的人之常情。
所以,他们虽然心中有些难过,这脸上却尽是宽厚慈祥的笑容。
他们一边为女儿梳妆打扮,一边叮嘱女儿过了门后,应如何伺候丈夫,孝敬公婆。
倒是这沈连心,脸上的泪水涟涟,一会儿擦一下。
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舍不得双亲。
正说话间,迎亲的花轿已到了家门外。
不喜婆领着李氏夫妇和李鹤年满脸堆笑地走入院中。
沈清一见,赶忙和夫人一齐迎了出去。
亲家相见,自是一番亲热寒暄。
随后,两家又过了最后一批彩礼,李鹤年便走入厅堂,慢慢地搀出了已蒙上红盖头的新娘子,送上花轿。
沈连心出嫁之日,沈清不仅给女儿陪送了许多嫁妆,还专门从自家送了个叫做海棠的丫环,跟了小姐到夫家。
这时候,招待吹鼓手的酒席也已吃喝完毕,于是,一行人抬起花轿回到李家。
一对新人当天就拜了花堂,入了洞房。
就这样,又成就了人世间的一宗美满姻缘。
3
这李家除了经营着一个大布庄之外,家里还有上百亩田地,所以,家里的吃喝穿住是应有尽有,非常富足。
李家夫妇育有一子一女。
儿子李鹤年,自小就聪明伶俐,在家里讨得父母欢心,在外则与邻居相处和谐,身边总是围绕着一批小孩子,扮演孩子王之类的角色。
平日里,与沈腾也较为友好。
李父心想,这孩子如果能好好调教的话,长大了定能光耀李氏门庭!
李鹤年长到七岁的时候,就被送入镇上唯一的一家私塾。
临入学的时候,李氏夫妇一字吩咐他,要听先生的教诲,不得调皮捣蛋,认真读书。
这李鹤年年纪尚幼,竟然像大人似地眨巴眨巴小眼睛,口气严肃地回答道:“父亲请放心,孩儿都已一一记下了。”
李氏夫妇一听,十分高兴,心想这孩子成绩肯定坏不了。
于是,放心地回家了。
果不其然,李鹤年虽然是学堂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可学业却是最好的一个。
一年下来,竟然成了全学堂的第一名,喜得李氏夫妇逢人便讲,见人就夸。
等到李鹤年长到了十八岁时,便又进了县学。
当时,沈腾正在县学里就读。
沈腾的学习成绩非常不错,经常跟据说是县学里的头名书生争第一。
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沈腾的学习成绩不断下滑,一直滑到了百名之外。
沈腾觉得读书无望,便退了学。
退学之前,他告诉李鹤年,要努力准备参加科举考试,说不定会中个状元进士之类的,到朝中为官,多么神气十足,耀武扬威!
李鹤年知道好朋友在给自己打气,因此读起书来更加刻苦。
但是,李父的心思却已经开始动摇了。
特别是在沈腾退学之后。
当时,李父的心中就暗自忖想:“这孩子虽然颇有些聪颖,学习又用功,不过长大了这几年成绩,却不如幼时那么好。如今这一门心思要通过科举考试出人头地,恐怕未必会天遂人愿。你看老沈家的那个孩子,小时候百般伶俐,可是现在呢,考了几次都不中,最后只能落得个退学,接受沈老头的生意。我呀,为了长久打算,不如就劝劝年儿。况且,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现在家业已兴,就是不做那劳什子的官,随我外出做些生意,不也同样是人前显贵、眼界开阔嘛。”
因此,李父几次对李鹤年明说暗示,旁敲侧击。
怎奈这李鹤年意志还挺坚决,竟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每日用心苦读。
只可惜的是,他一考不中,又考还不中。
连续五年,均未中第。
李鹤年忽然一下子就觉十分心灰意懒,暗忖道:“莫非我今生也像沈兄一样,真的在学业上不会有所作为,莫非家父的话真的是有些道理?”
于是,在二十几岁的年龄,这心里才有些松动。
李父一见,赶忙再现身说法,又硬拉着李鹤年外出做了几笔生意。
李鹤年一见无论如何,在读书科举这条道路上无望了,便在万分难过之余,渐渐地收了心,回到眼前的现实生活。
他在读书之余,也开始跟着父亲忙活自家商铺的事情,终于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如今,李鹤年又完成了婚姻大事。
这新娘虽称不上花容月貌,倒也眉清目秀,举止端庄,心中也就满足了。
于是,更加不再多想什么中举为官之类的事情,一心扑在了家业上。
就这样,父子都成了商人。
李鹤年毕竟读过几年书,有些头脑。
他故意利用自己的姓氏,大打擦边球,给外人造成一种后台背景很硬——甚至有皇家背景的假象,于是,订单如雪花片般飞来,收入大大增加。
几年来,全家上下皆大欢喜。
李鹤年与沈连心夫妇俩也相亲相爱,从不吵嘴打架。
沈连心自嫁入李家后,也是非常贤惠孝顺,伺候公婆丈夫十分尽心。
尤其是和家中的小姑子李秀儿要好,两人感情很深,无所不谈,宛如一对亲姐妹一般。
于是,李家的生意日益兴隆,和睦相亲,在当地也越发名声显赫了。
李秀儿自幼虽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心肝宝贝,但却从未养成娇气或霸道的性格。
相反,不仅深明事理,而且还从哥哥那里学来了不少的诗词文学的学问。
自打嫂嫂沈连心过门以来,姑嫂之间不仅从未磕碰,而且相处融洽,互相关照结下了很深的情谊。
嫂嫂嫁过来的时候,双方为了亲上再加亲,又与沈腾和李秀儿定了亲。
就等着出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