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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工夫不大，一个白发老者，神情惊悚，被带上堂来。
一通“威武”的叫堂声过后，那告状之人立即跪倒，连声呼道：“大人，冤枉！”
来人道：“禀告大人，草民家中刚刚有人被杀，请大人速速派人前去断案！”
秦淮南一听，当即问道：“这位老者，命案是如何发生的，被害之人又姓甚名谁，快一一讲来。”
老者见问，立刻答道：“大人在上，且听草民禀告。草民姓沈，名字清，家住城南横水镇梭椤村……”
听得“沈清”这个名字，秦淮南一怔，觉得很熟悉。
而此刻躲在屏风后面的狄仁杰也是一怔。
沈清，不正是那沈腾的父亲，上一个命案的苦主之一吗？
他怎么又来报案了？
此次被杀的又是哪位？
秦淮南在师爷的提醒之下，也想起了沈清这么个人来。
他立刻追问道：“沈清，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快如实禀告！”
沈清见问，慌忙答道：“大人在上，请听草民禀告。草民命苦呀。草民幼时家贫，二十三岁方娶了妻室，不想这婚后多年未育，当年小人我整日垂头丧气，心灰意懒，还道是就此绝了我沈家的香火。可是，后来峰回路转，喜从天降，草民在三十五岁上那年，竟然得了一女，小人高兴万分，就给我那女儿取名连心，妇女连心。后来，又得老天垂幸，又生有一子，取名沈腾。后来，这一儿一女渐次长大成人。长女连心嫁给了李家，却没承想却被诬陷为杀人凶手。虽然大人为我家连心洗刷了冤屈，可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而我那儿子沈腾，少年时读书有为，却运气不佳，考了多次却都未中第，后来跟着草民经商。到了二十岁，本打算娶了李家姑娘秀儿，却不料秀儿却在出嫁前夕惨遭杀害。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大人也都已然知晓，草民就不再赘述。”
秦淮南听到此处，点头称允。
他沈清一路辛劳，疲倦不堪，便命他起来回话，还命人给他端了一杯热茶。
沈清的嗓子早已干渴生火，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又继续道：“大人，您说小的为何如此晦气。因为这个案子，我们沈李两家基本上已经断了门路。从那之后，我儿沈腾便开始意志消沉，整日浑浑噩噩。眼见着我女连心的案件破案遥遥无期，而我儿沈腾的年龄也越来越大。有人便劝说我儿再说一门亲事，以免断了沈家香火。我们老两口子虽然觉得，那未过门的儿媳秀儿才被害不久，就让我儿新娶他妇，有些不妥，但念着我沈家马上就要绝后了，便开始动了心。我便委请托了几位媒人，为他寻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谁知我儿在知道了这事之后，便气得说要离家出走。后来我家老婆子几经劝阻，他才说跟着几位朋友，去长安城里做一笔生意，然后趁着散散心。说不定一路之上就能想通心事，回来就可以成亲了。我们老两口子见他这样说，也不好意思再逼他。再加上我女连心得蒙大人英明断案，洗刷了冤屈，回到了家中，了却了一门心事，便派人收集了一批热门的货物，派人帮着运到了孟津城的黄河渡口。我们本以为他这一去要好几个月呢，刚打算派人去跟那家已经说定了的姑娘说一下，推了这门亲事，免得耽误了人家。结果，没过几天，我儿却又回来了。说是遇到了江湖上的帮派争斗，为了避免卷入进去，只好离开商队，返回家中。”
躲在家中的狄仁杰，知道他说得是河洛社和京兆联与沈腾的事儿。
只听得那沈清继续道：“回来后，我儿便有些心灰意冷。后来听得他姐姐连心的冤屈已经洗刷，这才解了少许心结。为了冲冲喜，我们一家人又将那门亲事说了一下，我儿好像也微微动了心。于是，我们这几天便立刻派人求亲迎亲。却不料，在成亲这一日，将那花轿抬至家中，掀开轿帘一看，这新娘竟死于轿中多时！我当时险些吓得死过去，幸好这新娘还有两个弟弟一直跟着从娘家而来，我就命人将他俩看守起来，之就急忙跑过来向大人报案。还望大人速速派人前去查证。哎呀，而我那苦命的儿子，经此打击，有些风疯疯癫癫，再次离家出走了。”
秦淮南一听，心中立时阴云密布，暗暗惊道：“莫非又是一个蹊跷的案子！”
其他人则在想，这位沈腾是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专门克老婆呀。
心里虽然这样腹诽，但行动上却不敢迟缓。
众差役在沈腾的引导下，直奔梭椤村而来。
14
轻车路熟地到了沈家。
一切都变了。
到处张灯结彩。
但是，在这喜庆的氛围里，却有种压抑之感。
特别是那一顶花轿，更是有种扎眼的艳。
散发着浓重的血腥。
狄仁杰随着秦淮南来到那花轿近前，掀帘一看：果不其然，新娘已然僵死轿中！
狄仁杰走近两步，细看死尸面部，就见这新娘面色黑青，鼻孔微有黑血流出。
轿厢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
——是中毒身亡。
但这……是自杀，还是他杀？
想到此，狄仁杰转身问沈清，道：“老人家，你说这轿子由新娘的两个弟弟一路护送而来，如今他们在哪里？”
沈清看了看狄仁杰，又看了秦淮南。
秦淮南道：“这位是我请来的仵作，眼光独到，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沈清这才释然，冲着狄仁杰一抱拳，回答道：“启禀大人，就是那两个小儿。因为这一路之上只有他们寸步不离左右，所以，我们就……”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觉得有些强词夺理。
但想到自家闺女也曾被当做杀人疑犯给关押了起来，又觉得自己这么做理所当然。
狄仁杰顺着沈清指点的方向一看，就见院墙边，几个强壮后生正围着两个十五六的小孩。
狄仁杰眉头微微一皱。
秦淮南却觉得没什么。
狄仁杰走过去，打量了两人一番，问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孩子道：“小兄弟，你们是死者的亲弟弟吗？”
小孩眼含热泪，一脸的痛苦和委屈。
听得狄仁杰问话，知道这是官府中人，正在捉拿凶手，要给自己洗刷冤屈，为姐姐报仇雪恨，便擦了一下眼泪，道：“一母所生的亲姐弟。”
狄仁杰将围着的众多年轻后生驱散。
他拉了张凳子，又递给那小孩子一杯热茶，道：“你家姐姐自从定了亲后，可否有过难过或不喜欢这亲事的表现？”
那小孩见这个年轻大人态度随和，心里便没有刚才那么慌张了，答道：“启禀大人，家姐常说嫁鸡随鸡，对这门亲事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
还没等那小孩把话说完，就听“咚地一声，大门被人猛地撞开。
一对老夫妻迈得门来，马上抢天呼地，高喊着“女儿啊”，直奔这花轿而来。
原来是新娘的父母听说了女儿死讯，立时疯了似的跑来。
众差役一见，忙将他们扶住，隔开案发现场。
当下，沈清命家人送来坐椅和清茶，并招呼下人，出去寻那疯疯癫癫离家出走的儿子沈腾，过来拜见岳父母。
半晌忙活过之后，这对老夫妻方才哭声渐止。
秦淮南见到此种情形，便走上前来，问道：“两位老人家，家有不幸，本官也深为同情，还望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为是。”
夫妻二人谢过。
沈清夫妇过来安慰亲家。
秦淮南道：“方才本官已命人验过尸身，断定是中毒而亡。不知新娘在离家之前，可曾吃过什么不当的食物，望两位好好想一想。”
这对老夫妻听见县太老爷劝慰，神情稍有镇定。
那新娘的老父擦着泪，道：“启禀大人，我那女儿自幼善言善行，从不与人有怨，怎么会有人肯下毒手？至于说娶亲的当日清晨，自家的饭食又怎会有毒呢？”
就在这时，就见那老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插嘴道：“噢，对了！大人，小女生前曾有一结拜时日不久的干妹妹，是贺家之女。娶亲当天，她曾前去过我家帮忙。当时，我们全家全都忙里忙外的，没时间接待她。她呢，就径直入了我女儿的闺房，两人亲密地谈了许久，不知事情会不会出在她的身上？”
那新娘老母刚说至此外，忽被一稚嫩童音打断。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那新娘年龄稍小的弟弟。
就见那小孩高声喊道：“母亲，听你这么一说，孩儿方才想起，就在那义姊与我姐姐谈话之时，孩儿曾入姐姐房中，打算讨点儿喜钱，正见那义姊从自带的竹篮里，取出一块海棠南瓜糕点，说是专门做与姐姐吃的。”
秦淮南道：“当真。”
小孩道：“禀告大人，确有此事。”
秦淮南道：“仔细说来。”
那小孩道：“我记得姐姐当时说，已经吃过了饭，尚未饥饿。而且，这凤冠霞帔刚刚穿戴完毕，如果吃得太多，要去方便的话，就有些不便。可是，那义姊却说，这一路之上敲敲打打不止，还有诸多拜堂礼仪，如果不吃饱的话，根本就没有力气。反正她尽力劝我姐姐多少要吃一些。我见那糕点黄澄澄的红莹莹的，看上去美味无比，非常眼馋，就跟想跟她讨些来吃。可是，那义姊却说了我一通，说这是女儿家的吃食，吃了能够家庭美满，夫妻和谐，男子吃了会坏肚子的。姐姐听她这么一说，便过意不去，就挑了一块最小的掰着吃了，其他的说什么也吃不下了。我就趁机又央求义姊，分给我一些尝尝。不料，那姊姊却是十分小气，不仅没有将剩下的糕点给我吃，甚至还将我推出了门外，然后又将那剩下的放进篮子里。现下想来，莫非……”
听得“海棠南瓜糕”几个字，狄仁杰的心里就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莫非真的是……
他还未来得及问，就听得那新娘的老父母以及沈清夫妇就大喊起来，嚷嚷道：“此案的罪犯非那贺氏女莫属。”
狄仁杰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突然问道：“那贺氏女，莫非是村头的……”
沈清道：“不错，就是村头南瓜园的那个丫头。”
秦淮南当下命令道：“来人呐，将那贺氏女立即抓来见我。”
随即又道，“哦，不，去村口南瓜园。本官要突审南瓜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