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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新月如勾，高悬天际，夜色清凉。
狄仁杰和秦淮南坐在院中，对饮。
两人除了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之外，也带着对案件的思考。
狄仁杰将自己在黄河上遇到了沈腾和李鹤年的事儿说了，又讲起了河洛社与京兆联的纷争，以及那个大名鼎鼎的骗子沈棠。
狄仁杰甚至说起，这个沈棠跟那个沈棠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听到沈棠这个名字，秦淮南地脸色有点儿不大好看。
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狄仁杰暗叫不妙，试探着问道：“你也被他骗过？”
秦淮南愤愤地一拳砸在石桌上，不由地唉了一声。
然后，低声吩咐了一声那一旁侍酒的婢女。
那婢女点头去了。
不一会儿，带来几个人进来。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县衙里的捕快和师爷。
他们仿佛知道了此次被县太爷招进来要说什么事儿似的，个个深色都有点不对劲。
秦淮南道：“别愁眉苦脸的了，都说说你们被骗得经过吧。我的这个朋友，是个混江湖的，像沈棠那种江湖骗子，就得混江湖的来管。”
狄仁杰道：“世兄，瞧你说的，我们混江湖的也没吃你的拿你的……哦，拿你的了。”
最先开口的，是个姓刘的捕快。
只见他道：“禀告大人，禀告狄少侠，那沈腾说，我今年运势不佳，逆水而行，就骗我买了一块号称可以锁水的水晶幸运石。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糊里糊涂地就买了。可是，拿到手里之后，只觉瞧着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想，拿着就回家了。等我打算宽衣去泡个热水澡的时候才发现，他卖给我的竟然就是我衣服上刚刚钉上去的一颗扣子，却不知是何时被他摸了去。”
狄仁杰忍着笑，刚想进一步问一问具体的细节，只听得刚刚还在一旁侍酒的婢女突然噗通估下，磕头不止道：“大人，还请大人也要为小婢做主呀。”
秦淮南不悦，皱了皱眉。
狄仁杰道：“怎么？你别骗色了？”
那小婢道：“那个杀千刀的上次来府里，说是拜会各位老爷。是小婢在一旁伺候。中间奉茶的时候，他说我命犯桃花，就卖给了我一尊说是可以求姻缘的两生石。结果，第二天的时候，小婢便听说师爷的夫人丢了尊两生白玉观音像。婢女觉着古怪，便与师爷的夫人对证，结果，他卖给婢女的那尊正是师爷夫人丢的。”
此话刚说完，那长着两撇狗油胡子的师爷，便唉声叹气地跺了跺脚，大声道：“造孽呀，真是造孽呀。半个月前，我家那个败家老娘们儿，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脑晕症，嚷嚷着说要去参加一个专门给太太小姐讲授成功之道的沙龙聚会，说是学会了可以家宅安宁、夫妻和谐。结果回来之后喜气洋洋地跟我炫耀说，在会上见到几个出去留过洋的小姐夫人，讲课的先生博学多才，见识卓绝，犹如天外来客。后来在卸妆的时候才到处嚷嚷着说，刚刚在生日的时候买给她的石玉观音像不见了，而且，还少了一支据说从宫里某位娘娘那里买来的白金鸾凤步摇。造孽呀，真是造孽呀，老脸都被丢尽了。”
话音刚落，一个姓王的捕头立刻举手道：“大人，姓沈的那个小子，卖给我家媳妇儿一支金镶玉的步摇，说是有帮助夫家抬举高升的美好寓意。后来，我夫人就把那东西拿出来到处炫耀，结果发现，正是师爷的夫人丢失的那一支。”
狄仁杰忍着肚子疼，继续问道：“还有谁？”
董主簿有些心虚，声音低得犹如蚊蚋，讷讷地道：“属下当时听说孟津城里来了个万事通的年轻公子，大家把他吹得神乎其神，仿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便有些好奇。有一天晚上趁着空挡就去拜访了一下。果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跟他一见，立刻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趁着酒劲儿，天南地北地跟海聊了一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便摸准了我的意图，便轻松地跟我说，可以帮我运作一下，到洛阳城里为官。于是，就把我珍藏多年的前朝展子虔的《游春图》要去了，说是为我奔走游说走后门之用。”
其他人各有遭遇，各有精彩。
沈棠这个家伙，果然非同一般。
将县衙里的官人都骗得连轴转，怪不得京兆联的人要到处追杀他了。
最后，狄仁杰看了看满脸羞臊的秦淮南，讶然道：“喂，秦世兄，你可是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的青年才俊呀，不会也着了他的道吧？”
秦淮南双目通红，愤愤道：“前来孟津城的上任途中，因为夫人尽在临产期，我便在城外的客栈多住了些时日。这一天，我本打算出去给夫人购买一些补血之物，却在药铺外碰到一个仙气飘飘的年轻相士，自称会批字取名。他一见面，就说我红光满面，必定是刚刚诞下麟儿，有福禄长寿之相。我被他说得心花怒放，便让他为我的孩儿取个名字。他收了钱，又批了字，然后恭维了我一番，什么雅正纯厚、福慧双修、真乃人中龙凤，又古人遗风，孩子就取名叫古龙吧。”
狄仁杰抿了一口茶，嗯了一声，道：“人中龙凤，古人遗风，嗯，不错，古龙这个名字真不错，简洁而有韵味。”
秦淮南一拍桌子，指着狄仁杰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不错你个臭粑粑啊，老子姓秦！”
狄仁杰尽管不想笑，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嗤一下，刚刚喝进去的茶水，漫天开花。
他擦了嘴角的茶渍，觉得自己这样幸灾乐祸实在有些不像话，便岔开话题道：“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师爷道：“这个人也是一个多月前突然出现在孟津城里的，一进城，就以奢华惊动了整个孟津城。有人说他是某个朝中要员的私生子，有人说他是某个皇室宗亲，当然也有人说他是个做完了那无本买卖金盆洗手的绿林好汉，反正各种传言满天飞。凭着我们多年衙门的敏感性，我们觉得此人非常可以，于是，就派了几个弟兄去案中调查此人。谁知此人的口才极其了得，出手又非常大方，没过几天，便与大家打成了一片，经常一起谈古论今，把酒言欢，结果就……”
狄仁杰笑道：“是不是无论干什么事儿，都不用你们花钱？”
师爷道：“对对对，有时候有了什么赚钱的买卖，还不让关照兄弟们一声，让我们也赚点儿零花钱。”
狄仁杰道：“你们不会都在他那里投过钱吧，而且刚投入没几天，就得到了好大的一笔分红？”
众人齐齐点头：“嗯嗯嗯！”
狄仁杰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是吧。”
众人又齐齐点头：“嗯嗯嗯！”
狄仁杰噗嗤一笑，“都损失了多少？”
就在众人汇报着自己的损失的时候，忽见一个差役跑了进来，禀报道：“大大大人，不好了。”
秦淮南止住众人，冲那差役道：“什么事？”
衙役道：“城外的横水镇，刚刚又出了一起人命案，村里有人前来告状，不知大人您看今日是否……”
差役说到此处，有意打住。
因为他见秦淮南地脸色不太好。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就一时怔住了。
秦淮南一听有人命大案，立时敛去了刚刚的消沉委顿，正色道：“立刻升堂，将那报案之人带上堂来！”
差役见秦淮南如此吩咐，不敢怠慢，应声而去。
秦淮南吩咐众人，赶紧升堂。
因狄仁杰还未上任为官，不便上堂，便让他在屏风后面静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