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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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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0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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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老鸹林》连载

第六章 交叉检查

交叉检查

脱贫攻坚,伴着无数交叉检查:乡级,村与村之间交叉检查;县级,乡与乡之间交叉检查;还有就是市级,县与县之间交叉检查。大多数时候,我们是被检查,只有乡级交叉检查时,我们既被检查,又是检查者。充当检查者时,多半是去距离老鸹林村十余公里之遥的大寨村。在大寨村的几次经历,让我记忆深刻。

第一次去大寨村,是刚来老鸹林不久,即十月二十七日,我和庆哥分到大寨村的乱石窖组。能去别的村走走看看,倒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那个村是什么样子的?那里的攻坚队员是哪些单位抽去的?他们是怎么干工作的?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单位只有一位同事在那里。据说大寨村离老鸹林村很远,自然环境、生活条件都比老鸹林差。

果然很远。车从大道上拐进乡村公路,又绕了很久才到。村委会就在公路边,连个停车的院子也没有,车们只能挨挨挤挤一顺溜停靠在公路边。话不多说,为赶时间,立马去组里。乱石窖仅这名字就给人强烈的贫穷感。到了,放眼望去,土少石头多,满目荒凉——果然是个“乱石”。环境已然如此恶劣道路没完成硬化正在赶工期修路新开挖公路雏形,头天才下过雨,泥泞难走。到人家里,大多脏乱臭

相比之下,我已经熟悉了的老鸹林村因家沟组,比这里好很多。

刚走进乱石窖,就见到一个奇特景象:几乎每家院子里都摆有大小小的桶、盆,装,不知何故直到进入一户院里,见到洗澡间,安有水龙头,我兴冲冲进去,拧开水龙头准备洗手,才发现没水。主人告诉我们,自来水还没接通,吃水得去很远挑接雨水杂——这才明白院子里的桶、盆里头,是接的雨水,留着杂用的。坪地场这个有名的缺水乡镇直到此时此地我才真正体验到。
    组长不在,无人带路,我们照着名单上列出的姓名,一路打听着找过去。其中一户,在远离寨子的另一边,去那里,得穿过松林中的一段小径走在高低不平的路上,恍若回到三十年前。路遇一老农,连装束都跟三十年前一样:布扣子的对襟衣服,旧得泛白,腰上扎一条腰带,背着个庞大背篓能在路上碰到人,大为惊喜,赶紧同他一道。这是段下坡路,曲曲折折,杂草丛生,他执意要走,让我们走前面。这也许是他表达尊敬的一种方式,却让我提心吊胆走完这段小径——天气如此炎热,万一草丛中窜出蛇呢!

走到新开挖的公路上,老农到公路坎下的地里挖红苕去了,我们沿着公路继续向前。路泥泞,得小心翼翼选择下脚的地方艰难行进时突然,前面不远处,出现一条花花绿绿的,正扭动着身躯,悄无声息横穿马路。大蛇漂亮花纹,有种恐怖的美,让我又想看,又害怕。庆哥慢慢停下了脚步,我更不敢动了,双腿发软。左右是松林,前方沉浸在无边的静寂里,杳无人迹,我们好像来到了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大横亘在路上,像一个不友好的驱逐符号,我们只得掉头,退回到大道上去。这里实在僻静得瘆人,不知路将修到哪里,住在那里的人家,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又热又渴,好不容易寻到一户要找的人家,却坐不下去,板凳上有很厚一层灰尘。想喝水,走了好几户人家,都没有饮水机,也没有开水。主人家都表示,马上生火在锅里给我烧一点开水。为喝杯水要这么麻烦,作罢。后来从一户门庭整齐、显然与众不同的人家路过时,终于看到了饮水机,我才把水壶灌满了开水。

绕过一道田埂,在一座小土包上,有座孤独的小房子,几个人正在那里忙活,似乎要修建个什么东西,一根长木头被刨得白光光的。清册上显示,这一户只有两老,靠低保金和养老金生活。我们走到他家窄窄的屋檐下,一个背着婴儿的年轻女人,端出凳子来,半天才在屋檐下寻到个稍微平整的地方,放稳板凳,叫我们坐。老头子是家里主事的,他走到我们身边回答问话时,我闻到一股浓烈的体味——在这个连喝水都困难的地方,洗澡当然件奢侈的事。年轻女人是他侄女,两老无儿无女,侄女过继给他们,为他们养老送终。侄女已嫁到别处,老人家请了木工师傅来,要修一间厨房,特意把她叫回来,为师傅们做饭,乡下请师傅干活,要管饭。

修建厨房是用“三改”项目资金,对特困人群,资金要高一些,以确保能够修建得起。他们自己一无所有,完全靠国家政策帮扶。这类人群,对政策都挺满意。

乱石窖回到老鸹林,我很不厚道地暗自庆幸:幸好没被分到那么艰苦的地方去。

第二次去大寨村,是春节之前,又一次交叉检查,我分在蒿枝湾组。这个组比乱石更远,在很高的山上。天气如此寒冷,车开到高处,才发觉路边有零星积雪。越往上走,积雪越明显,渐渐地,路面被积雪覆盖了。老金开车很彪悍,硬是碾着积雪往上行驶,直到轮胎打滑,才停下来,所幸已到组里。

下车步行,平坦处还好,到组长家,他家房子建在路坎下,要进到他房里去,必须下一段极陡的斜坡,坡面结有冰,哪里敢走!组长搬来一架木梯,我们才颤颤巍巍走了下去。

走访的当然都是贫困户。其中有一户,两个很年轻的女子在屋里,带着几个小孩。一个女人背着个婴儿,手里牵着个刚刚会走路的娃。这位妈妈看上去特别年轻,我怀疑她还不到二十岁。离开后,听我感慨她们小小年纪,就已拖带着两个小孩了,老金说,这些女人很多初中毕业就嫁人了,带着细娃,没法出去打工,只能留在家里,指望男人在外挣钱。有人在外打工的人家,家境都还不算坏,最困难的是没人外出挣钱那种——仅靠干农活,挣不到多少钱。

接着到走到另一户,男主人在家,他患有尘肺病,以前在外打工落下的。年纪才四十多,因这病,不能再外出了。他拿出一叠药单子给我们看。我问他:“你不知道在那种工厂干活会得尘肺病么?”他说知道,但是那里工资开得高,他愿意去,现在他一个亲弟弟还在那个厂干。没办法,为了挣钱,要修房,要供娃读书。

去到另外的人家,我问他们知不知道那位得尘肺病的邻居,我说他怪可怜,这种病很难医治。他们说哪能不知道,都是寨邻。“虽说得了那个病,但是人家挣的钱多呀!”回答表明,对那位尘肺病邻居,他们的羡慕多过同情,语气里甚至还透出一丝嫉妒。

山上很是奇怪,明明相隔不远,几道坡坎起伏间,刚刚还在雪地里小心翼翼行走,转眼又到了干燥地带。我们在这个组转了很久,从雪地走到干燥地,又从干燥地走到雪地里。人迹罕至的小道,都已硬化过,枯叶散落一路。我们去到一些无人居住的房子前,站在铺满落叶的水泥地院子里,查看房屋的安全性,房前屋后寻找厕所,隔着玻璃窗看厨房里的设施,核实房屋功能是否齐全。这些房里的主人都外出打工了,临近春节也还没有回来。

一个村寨,连狗也少见。

大方向还是往山下行进。绕过一段公路,坎底下有户人家,马上要去那里。又是新开挖的路面,非常泥泞,黄泥巴满鞋底,一步一趔趄,好不容易才走到人家院子里。女主人听说我们是检查人员,立马启动诉说模式,喋喋不休起来。她说话像爆炒豆,一连串都是在诉说村里对她做的不公平事。其实意思很简单:她家院子已经硬化,但是她不满意,要求把围墙拆了,硬化延伸到外面一块菜地里去。这显然是无理要求,我们超越工作范畴,跟她作了一番政策宣讲,她并不接受,她说村里另一户人家得到的比她家多。我们只好记下,答应她回去向村里汇报。这种问题属于“满意度”不够,帮扶干部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满意度”百分百。

然后她为我们带路,去她侄儿子家。从院子下方一道狭窄而泥泞的田埂走过去,才走了几步,我的鞋子就已糊满黄泥,又滑又重,站立不稳,短短十几米的田埂,像走钢丝一样趔趔趄趄走过。她趁机说,看吧,就这么一小段路,村里也不帮他们修通。

侄儿子家刚刚杀了年猪,很多客人聚集在屋里。这一对夫妇非常年轻,妻子怀里抱着个婴儿。我们站在院子里,小夫妻向我们诉苦,语气跟他们婶婶非常相似:帮扶干部和村干部们,都对他家不好,低保不给他们,路也修得很差(原来他家路是修了的,从他房子的另一边连通大道,不是他婶婶说的那样没修)......丈夫强调,老婆有癫痫,他家更应该得到低保。这让我不由得认真打量起抱着婴儿的妻子:她鼻梁挺直,比例得当的眼眉,轮廓分明的嘴唇——这个年轻女人,长着一张在乡村极其少见的美丽脸庞,让我暗自吃惊。更让我吃惊的是,她患有癫痫!心里好一番唏嘘。只是她的神情太过于怨愤,脸上有股悍气。

在这高寒之地,整个村寨给我的印象还不算坏,虽然大多是木房,不过很整齐,也干净,跟在乱石窖的感受大不一样。这里有自来水,道路都已实施过硬化,从寨子里一路走过,留在家里的人并不多。我所见到的那些人们,比如拖带着幼儿的年轻女人,那位尘肺病人,那位喋喋不休对干部极其不满的妇女,那对年轻夫妇的满面愤懑,以及他妻子的美丽脸庞......连同那些雪景,都让我难以忘怀。

此刻已是年末,想必乱石窖组的路也该完成硬化了吧?自来水大概也已接通了。

其实,大家都很害怕各种检查。怕查出问题,怕问题整改不过来,怕被问责......县级交叉检查,是各乡镇调换。从别的乡镇抽来检查我们的人员,可就严厉得多,因为要在全县排名。我就被这种检查组查出的“问题”难倒过。

那是个长得粗壮的小伙子,装扮很现代,潮。我以为一个时尚的年轻人,做事该不会那么刻板。他先在我那个组走了一圈后,回到村委会,打开电脑,一户一户核对住院报销,是不是都达到报销比例了。其中有两户,上一年产生的住院报销费用,显示出现负数。

当时的政策是,贫困户住院,不仅报销比例要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还要报销住院期间的误工补贴、往返车费等等,这就导致有的住院费用报出来成负数。就是说,贫困户生病住一次院,不仅不用付钱,反而会得到一笔钱。这也就制造出那年一些贫困户,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去住院,病好了也不愿出院的闹剧。这极大地占用和浪费了医疗资源,让真正需要住院的人住不进院,社会反响很大,最终被叫停,才恢复了医院的正常秩序。

这两户,就在那时候住的院,他们的住院总费用报销比例已达到了百分之一百多,成为负数。我看着坐在电脑前认认真真查看报销明细的小伙子,心想,难道你还能把这两户的医疗报销看出什么问题不成?报销比例可都是超百分之一百了的啊!

最后还真是被他查出了问题:在反馈的问题清单上,赫然列出其中一户,居然有一笔住院报销比例只达到百分之八十九点几(记不清小数点后面那个数了),算成具体金额是一块钱。

贫困户的“三保障”之一,是医疗保障。体现医疗保障的重要指标,就是住院报销必须达到百分之九十的比例,否则“三保障”就没有到位,这是很严重的事。我被查出的这个问题,就涉及到“三保障”,后果很严重!

尽管这一户总的住院报销是呈负数的,“单笔报销比例没有达到,也是不行的!”他严正地说。而这一单笔,是差一块钱。

既然已经作为问题写上去了,就得整改。对这个“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整改,于是去乡脱贫攻坚指挥部咨询。他们那里形成两种意见:一种认为,都已经百分之八十九点几了,四舍五入,就是达标了;一种认为,百分之八十九点几就是没有达到百分之九十,不行,必须整改。

好吧,整改就整改吧,怎么整改法呢?直接给他一元钱,显然不行——哪怕直接给他一百元钱,都是不行的,“体现不出是他的医疗报销费用”。正确做法是要填写资料,还要附农户的该笔报销明细,报到乡合管站,由他们报到县合医局,才能把不足金额拨到农户账面上,然后我再将已经上账的凭据复印来,证实农户确实得到了这笔钱。这才能“销号”——“销号”的意思是说,这个“问题”才算整改结束。

合管站并不收我的资料,他们说已经达标了,没法改。但是我的“问题”不会因为他们的话而得到销号。我很害怕,如果查出的“问题”销不了号,轻则被乡纪委通报,重则报到县里问责,尤其是这个问题涉及到“三保障”!我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跑乡脱贫攻坚指挥部请教工作人员,我这个“问题”该怎么整改,没有人给我明确答案。一名工作人员说得很严厉:不整改,马上就上报到县里,以后你自己到县里去销号!我叫他给我明示,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整改到位,他很不耐烦地说:我这么忙,马上要去县里汇报工作,你自己看着办。

我很无助,也很绝望,我想,罢,没辙,随它了,总不会为这件事开除我的工作吧!遂愤然转身回到村里,气恼了一阵,也就不管了。

攻坚队的人都知道了我这个事,大家只能表示同情,谁也帮不了谁——被查出“问题”的可不止我一个,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焦虑不安。有位同事被查出,她有一户贫困户的木房柱子上有裂缝,被列为“住房存在安全隐患”,这也是个不小的问题,属于“三保障”中的住房安全无保障!同事心急火燎,不知该怎么“整改”——不可能去换一根柱子啊!

稍有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木制品,只要不是浸泡在水里,天长日久都会开裂,房柱子、板壁上的裂缝,根本不可能影响房屋安全。但现在就是成为一个重大“问题”了,你就得去整改。同事着急了很多天,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讨来个办法:用锯木屑混合一种粘性很强的胶水,填塞到缝里,干了就和柱子的颜色差不多,看不出是裂缝——事实证明,人一旦被逼急了,会发挥出无穷的聪明才智。

还有被检查到有窗玻璃破损的,会被定为“房屋跑风”,这种不是什么大事,一般都由帮扶干部去玻璃店,自己掏钱划玻璃来给老百姓安装好完事。乡里大会小会上,各级领导都再三强调:帮扶就是要拿真金白银去帮,而不是喊口号、走过场。这么点划玻璃的钱,都别说出去。

我那里也有几户的玻璃破损了,我去一家一家量了尺寸,到玻璃店里划来,一户一户送去,请主人家自己安装上去。有一户,我去测尺寸时没大人在家,当我把划好的玻璃送去时,女主人说那玻璃是特意砸掉的,为了让房间透气。我哭笑不得,不过玻璃还是放她家了,不然我拿到哪里去呢。

对于交叉检查出的问题,不整改,连觉都睡不着。当然,最严重的还是检查出“疑似漏评”,或者“错退”,简直令人抓狂——你得寻找各种佐证,证明他没有“漏评”或者“错退”。找这些佐证,能把人头都找晕。

比如有位同事就成天提心吊胆:她有一户贫困户,实际生活人数比户口簿上多一人,多出来的这个人无法纳入贫困户国办系统,因她与户主只是同居关系,没有正式结婚。这位同事每到检查都焦虑不安,害怕被查出“户漏人”,查出那就是“漏评”了,这个比“三保障”没有保障到更严重!她成天都为这事焦虑,却又找不到解决办法,只好每到检查都去那户人家做工作,让那位同居者回避。

这个小伙子还为我查出另外两个“问题”:说有两户贫困户对收入不认可。我也得去找佐证,证明他们确实有这么多收入。

其中一户,户主的儿媳在坪地场街上经营一家手机店,儿子有一辆工程车,为建筑工地拉沙,还有一辆家用小轿车。我对这一户非常有信心,他们一家的收入根本不成问题:想想吧,开手机店的,还有辆工程车!老两口五十出头,特别勤快,能种的作物都种上了,养有四头肥猪。在当地,他家收入算是冒尖的。

检查组到他家,户主妻子在家。小伙子坐下来,亲切地跟老太太拉起了家常,问她:你家今年庄稼收成好吧?都收了些什么呀?喂了几头猪?老人家你身体好不好呀?住院没?老太太一听是拉家常的语气,就絮絮叨叨同他聊起来。当问到她儿子儿媳的生意怎么样时,老太太说:儿媳那里还可以,就是前段时间儿子拉沙的车坏了,修车都花了一大笔钱哦!于是,他把这一户记了一条:xxx户,对收入不认可。

另一户,养有五头黄牛(黄牛是用作肉牛卖的牛,与耕牛不同),五头猪。按照“应算尽算”的原则,都算进了收入账里。检查组这个小伙子去询问这一户时,也用非常亲切的语气,跟女主人聊起天来:你家今年卖了几头牛呀?女主人歪着头想了想,慢慢悠悠说:今年么,春上卖了一头,八月间又卖了两头,就卖了这些——好了,这个回答跟我写在“四卡合一”上的养殖一栏合不上,我写的是“牛五头”,他又记上一条:“xxx户,对收入不认可。”

这一户女主人是个非常实诚的人,我跟她家相处得很好,两老都只有五十开外,特别勤劳,只是儿子身体孱弱,娶个媳妇智力残疾,当时只有一个孙女,智障儿媳又有了身孕。这一户是我所包的九户里头,相对差一些的,深感有份责任在肩,隔三差五要去她家看看,时刻关注她儿媳的身体情况。收入账也是跟他们面对面算出来的,她断然没有对我不认可的意思。

只能说,不同的人对“应算尽算”的理解不一样:我们在接受培训时,听到的“应算尽算”是说,农户家里养的牲畜、地里收获的庄稼都要算进收入账里。这次检查组的则认为,要卖了的才能算。分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尽快在规定时间内找来佐证销号,才是正事。

这样,我就要对这两条“收入不认可”进行证实,得去收集佐证资料。当这两户诚实的农民知道了因他们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让我忙得不可开交,要搜集佐证资料才能“销号”时,又不安,又后悔,深深地自责:哎呀,哪知道就那么说一句,会让你这么麻烦,受这么多累啊!都怪我不会说话得哦!

我哪里忍心去责备他们,只说:没关系,你们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一年确实有这么多收入就成!不怪你们,我也没想到检查组会这么记......这两户的收入佐证,还算顺利就找齐了。过后,该怎么对待他们,我还怎么对待他们。

最后,让我长舒一口气的是,“一元钱医疗保销”这事,不了了之,并没有谁来对我追责问责。阿弥陀佛!

终于迎来二0一九年三月份的国家级检查验收,并且顺利通过。我们都以为,从此不再会有交叉检查了。然而,事实远非如此,各级交叉检查不仅有,而且还不少,一直延续到二0二0年的此时。

就在今年六月份,乡级交叉检查,我们又是去大寨村。这次去的地方,是个掉落在山窝里的寨子,稀稀拉拉二十来户,其中有部分家庭还是从一个大家里分出来的小户。连走几户,家里都是单身男人,有一户,正值壮年的父亲和已经成年的两个儿子都处于单身状态。

在最近这次县级交叉检查中,我又被查出四户有“问题”,其中两户的“问题”,是贫困户没接听电话。闲话不说了,赶快去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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