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岳庙庙门的对面,有一个村,村名叫“亭子巷”。亭子巷村里有一个叫张宝的人是宦家子弟。其父名硕士,做过陕西总督,早亡。母亲贺氏,教养他进了学,年已二十一岁。也有三四万两家私,近年来嫖赌混去了一万余两。张宝娶妻洪氏,夫妻不甚相得。他生的美丰容,喜戏谑,又好广交滥施。十一二岁便和家下人偷赌,到十五六岁,就相交许多的朋友。贺氏只此一子,真是爱同掌珠,任他顽闹,只怕他心上不快活,郁闷出病来。到了十八九岁,凡风华靡丽之事无所不为。贺氏只略说他几句,他就有许多辩论,再不然,使性子,一天不吃饭。贺氏还得陪笑陪话安慰,因此肆无忌惮,其母苦不堪言。
此事被吕洞宾和陈抟知晓后,便在一起商议对策,要度张宝改邪归正。
于是,有一日,西岳庙门口来了两个耍戏法儿的,实则是吕洞宾和陈抟。张宝听得他们把戏精妙之至,甚是欢喜,就一边让下人叫耍戏法的到家里来耍。一边将他的母亲请到了庭上,垂了帘儿,又备了酒饭,将相好朋友都约来。
等候了好半日,家人回来,细说耍戏的不来的话。内中有几个朋友说道:“这是哪里来的几个野人,连老夫人都有敢冒犯?可着尊管们出去乱打一顿再讲。”又有几个道:“外路来的人,知他们是什么根脚,岂可轻易打?”
张宝道:“叫又叫不来,打又打不得,难道这戏法儿不看罢了?”
内中一个秀才道:“怎么不看?我去叫他们,管请必来。”随即出了张宅,到西岳庙门前(今为广场),见到吕洞宾和陈抟一一作揖,道:“亭子巷张公子,系昔年陕西总督之嫡子。为人豪侠重义,视银钱如黄土。心羡二位戏法神通,特烦小弟代为请教,祈二位一行!”
吕洞宾道:“某等如闲云野鹤,又不趋名附势。陡然奉谒,徒伤士品。承君美意,改日再会吧。”
秀才道:“先生这话,是决意不光顾了?”
陈抟道:“四海之内,无非朋友。某等拙见不愿为灭刺之井丹,亦不愿为自荐之毛遂。若交以道,接以礼,无不可也。”
秀才道:“小弟明白了。”辞出。
秀才到了张宅,向张宝道:“我适才会了那二人,不想皆是我辈斯文中人物。听他的谈论,和我们考一等秀才的身份差不多,并非市井卖艺之流可同日而语。怪不得家人去说了个叫字,便惹出许多辨论来。大爷可速写一名贴亲去一拜,外再备即午疏酌候教一帖,通要写教弟二字,小弟保管必叫来。”
众人又道:“这二人也太自高贵。世间只有行客先拜地主。大爷是何等门楣,那有先去拜他人之礼?”
秀才说:“你们都是没读过书的识见。孟子曰:自古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又曰:欲见贤而不以其道,犹欲入而闭门也。”
张宝道:“诸公不必争论,家母等候已久,我就先拜他们吧。”即刻写了贴,向西岳庙门口走来。
张宝上前与吕洞宾二位一一作揖,然后着家人投贴,再叙常礼。张宝道:“适才敞友盛称两位长兄道德清高,小弟殊深景仰。今午薄具小酌,欲屈高贤驾临寒舍,未知光降否?”
陈抟道:“既承雅谊亲招,大家同行何如?”
张宝大喜。吕洞宾二人到张宝家中,众宾客次序见礼。只见陈传气宇轩昂,美髯飘洒。吕洞宾也换了以往在庙内修行的面目,仙骨道风,亭亭玉立,众人刮目相敬之心由然而生。
张宝坐定,茶毕,内中有一举手道:“东翁张大爷,乃吾乡大孝子也。每有奇观,必令太夫人寓目。从早间竭诚敬候,始得二位先生驾临,即小弟辈,亦甚猴急。敢请先生连施移星换日之手,使吾等目穷光怪,也是三位先生积大阴德。”
张宝道:“杯酒未将,安可过劳尊客?”
吕洞宾大笑道:“吾既至此,何妨游戏三日?”说罢起身同众人到院中,耍了一个“鱼游春水”,一个“向日移花”,一个“空中箫鼓”。把些看的人,都魂夺口噤。张宝不住的伸舌吱指,一句也赞扬不出。
耍罢,诸客让两位首座,陈传言不食烟火,众人疑信相半。吕洞宾又以吃素为辞,张宝甚过意不去,吩咐厨下,速要整理素菜。又叫采买各色鲜果,并家中所有,为贵人用。
酒席完后,二人就辞去。张宝哪里肯放?言来语去,是要学他们的戏法儿,且许送银一百两。
吕洞宾大笑道:“吾法遇个中人,虽登云驾雾,亦可指授,何况顽闹小术?若不是个中人,虽有万两黄金,亦不能动吾分毫。”
张宝道:“何为个中人?”
陈抟说:“过日再说。”
张宝又加至二百两,陈传、吕洞宾惟哈哈大笑而已。
次日,张宝又烦吕洞宾、陈传耍了几个,越发心上羡慕不已,连嫖赌也顾不得了,与贵人一刻不离,时时问一物不食之故,两位贵人只是笑而不言。张宝愈发直觉到神异,向两位贵人叩拜道:“两位长兄既有如此神态,念小弟出身显宦,小弟今已二十一岁,尚滞青毡,怎么想个法儿,将小弟也成就成就?不但老母感恩戴德,就是弟先人在九泉之下,亦必钦仰鸿慈。”
吕洞宾连忙扶起道:“公子休怪小弟直言,公子乃上界谪仙,名登紫府,原非仕途中人,功名实不敢许。”
张宝拂然道:“岂终贫贱者也?”
陈抟见张宝变色,随改口道:“令尊的根气,非只一世所积,细看不但有仙骨,还有点仙福,只是你平日毫不修行,气运已减去大半,欲威尊全省已不可能。若两司还有指望,只看令尊今后诸事收敛如何,故不敢轻许。”
张宝道:“老兄长着弟收敛,也不过为嫖赌而言,小弟非不知坏品伤财,每思人生世上,如风前烛,草头露,为欢几何?就堕落如此,不思上进,今幸遇两贵人点化,方悔恨万分。今后定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重振门风。”
吕洞宾和陈抟见任务已完,就要辞别,张宝着急道:“辞别的话,过三年后再说。二位兄长在我这里,我天天当神仙供着,咱们经常谈术论道,增长奇法异术,是人生第一大美乐之事,何能提辞别之事。”
两位见走不脱,于是,陈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吕洞宾:“我们此刻也讲论的疲困了,必须弄个戏法玩玩。”
张宝听说玩戏法,不由得就来精神了。
陈抟向众家人道:“宅内若有大坛或大罐,不拘那样拿一件来,我有用处。”
少刻,两个家人抱上一青花白地小口大肚瓷罐,约有三尺半高下,周围尺半粗细,放在院中,将上面瓷盖儿揭起。
陈抟向吕洞宾道:“将行李取来!”
吕洞宾抱来行李。
陈抟道:“你可将行李装入罐内。”
吕洞宾见罐口不过八寸大小,一卷行李倒有二尺粗细,如何装得进去?听了陈抟的话,两只眼只看陈传。
陈抟道:“看什么,装进去就是了。”
吕洞宾笑着,将行李立抱起来,向罐口上一放,只见那一卷行李毫不费力,一放
就入罐内去了。
张宝同众家人皆大笑称奇。
陈抟向吕洞宾道:“你也人去。”
吕洞宾笑应道:“只怕困难,我这汉子粗长,只怕将瓷罐撑破。”说着抬起左脚,向众人道:“这罐口只好有我左脚大。”说着将脚一入,即到罐底。随将右脚插入。
陈抟道:“下去”。
一转眼,吕洞宾不见了。
张宝觉得有些怪异,正欲拉住陈抟,陈抟急到罐前,双脚一跳,已入罐内,形影全无。
张宝同众家人跑到罐前,往罐内一瞧,里面清清白白,一无所有,把一个张宝急得揉手顿足,忍不住向罐口大道:“先生,先生!”
只听得罐内应道:“公子保重,我去了。”
此后,张宝百般道罪,皆寂然无声。
众家人道:“大爷不用喊叫,他是借这罐子作由,怕大爷留他,此刻不知走到哪里去了,这几个人都奇怪的了不得,还不知是仙是妖,去了倒是好。”
张宝听了两位神人的点化后,修身养性,勤奋读书,第三年就做了温洲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