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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冷冬，春节将至，年味越来越浓，乡上要放春节假，胡志强不敢把方小芹带回成都去。他们就留在乡上值班，守乡政府空荡荡的房子。
虽然方小芹的后家，就在乡政府附近。但方小芹不肯回家去。
除夕之夜，胡志强将一长串火炮挂在乡政府大门上，慢慢点燃。
噼噼啪啪，寂静的夜忽然欢喜热闹起来。
小芹小学毕业，没有特长。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守着胡志强，两人共用那不到一百元的工资，经济上的拮据是显然的。好在这穷困边远的地方开销不大，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胡志强的日子被简化为三项：吃饭、打发无聊时间、睡觉。
白天有酒喝，晚上有觉睡，这就是平民白姓的小康生活。
过完年，乡镇马上要换届，组织部门调整了光山乡领导班子，新调来代理乡长庄乡长，和一名副乡长普乡长。
光山乡各村相继召开村民大会，选举出新一届乡人民代表，只待三月份召开人代会，选举产生新一届乡人民政府。
行政干部喜欢换届，因为许多人要从这里出发。
胡志强在光山乡待了些时间，在村组干部和人民群众中有好的人缘。
新调来的领导大家既不认识又不了解，根本没有群众基础。
一些朴实无华的村组干部、人民代表就劝慰胡志强说：“机会难得！我们把你硬选上去。你领导我们干革命，我们放心。”
胡志强的岳父老方头，收了胡志强1000元彩礼。现在他觉得有些对不起胡志强和女儿小芹。老方头原来就干过村长，对农村基层的选举程序比较熟悉。
老方头觉得，自己的女婿胡志强来自大城市，能力素质强，当乡领导，绰绰有余。现在，他听到有人鼓动女婿胡志强去竞选乡领导，他忽然来了劲，四处鼓动村民代表，让他们支持胡志强。
他对代表们说：“我女婿，要文化有文化，要能力有能力。副乡长受气，你们直接把他选举为乡长。”
忽有一线生机，就如一缕久违的阳光，忽然照进黑暗的屋子中来，胡志强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他一默许，他岳父和其他农民朋友们就帮他运作起来。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光山乡党委及时发现了异常情况，他们一边做代表们的政治思想工作，一边给组织部门汇报。
这些崇山峻岭中生活的庄稼汉，又热情又固执，注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管你什么组织意图，他们只支持他们中意的人。
因为有了不确定因素，光山乡的代表会一再延期。最后，组织部门为了确保选举成功，把胡志强调离光山乡，调到松树堡乡工作。
胡志强的期望落空了。
但从另外的角度来说，组织部门也帮了胡志强一把，不因为这次选举事件，他不知道要在光山乡这个全市最边远的乡镇守到何年何月。
松树堡乡有集市，逢三、六、九赶场。顺着公路，卖鸡卖蛋、卖瓜卖菜，也有赶闲街看热闹的，背着篮、挎着箩、牵着孩子，挤挤擦擦、熙熙攘攘。
乡政府座落在街尾，红墙青瓦，房子年久失修，已显出破败的光景来了。
工作也没多少交接内容，领导和同事都板着脸孔。乡党委书记姓于，二十八九岁，城府很深的样子，笑得很诡异，不大随和。
劳乡长四十多岁，老实胆小，没有担当，对于书记唯唯诺诺。
大会议室里，正在开三级干部会。主席台正墙上挂着领袖像，劳乡长戴着老花镜，正在学习文件。
下边牛肋巴椅子上，坐满了乡、村、组干部，张姐在挨个传烟，胡志强提着暧瓶给与会者倒水。
正职总揽全局，副职各有分工，行行都重要，方方面面，零零总总，都需要安排、布置、强调。
会议开得特别长，时近下午，西太阳斜射进屋来，照得人昏昏欲睡。
胡志强不停的喝水，频繁地上厕所。于书记踱下会场来检查，严厉的叫醒那些打瞌睡的人：不象话，站起！
领导们瞌睡少，起得早。天刚朦朦亮，于书记、劳乡长、杜副书记等已经开始打扫院子卫生，胡志强赶忙起床，认真打扫卫生。
不参加扫地，扣五元工资哩。
八点半准时开乡政府例会，领导有事说事，安排一天的工作。无事学习文件、报纸摘要。
主席说：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学习很重要。
同事们就给胡志强讲这帮领导的掌故，数落他们大小会上的长舌根，鄙视他们的领导能力。
胡志强一笑了之，他自有体会，领导主宰、撑控着乡里大小事务，安排政府工作，决定优劣先进，既有人事权，又有财权。
可以不尊重人，必须得尊重权力。
夜深人静，胡志强躺在床上，他想清楚明白地认清现实中的自己，给今后的人生描绘一条生存之路。但他怎么也理不出头绪，这时小芹凑了过来，爬在他身上。
人生就是过日子。
敲钟吃饭，按月领钱，这是行政工作的优势。但随着市里推行财政体制改革，工资由财政拨款加乡镇自行筹集，这种优势消失贻尽。
乡政府虽然小，但毕竟是一级政府，各项支出很大。改造学校危房、支持基础建设、扶持生产、接待来人来客，将财政资金掏空了。
乡上开始发不出工资来，特别是胡志强这样的半边户，老婆没有工作，月月守着工资过日子，一旦不发工资，口袋里就一分钱没有。
胡志强为钱发愁了。
乡上召开紧急会议，人没到齐，于书记火火冒三丈地问：“农技站的小杨和老刘呢？经常看不到人！”
“在守农资门市哩。”有人回答。
“是不是又在那里打麻将呀？莫名其妙！”
农资门市越经营越亏本，农技员不下乡指导农业生产，倒成天在老百姓眼皮底下打麻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于书记最见不得这种人。
于书记让乡上的两名农技员，回乡上班，跟乡里其它同志一道下地下田。
胡志强被叫到党委会议室，于书记问他：“我们乡的农资门市准备承包经营，我看你家小芹也没正经事做，干脆把门市接管下来，一年给乡里交二仟块钱，自负赢亏。你觉得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