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芹跟胡志强讲,林乡长是斗不过马书记他们的,胡志强跟林乡长站在一起,将来肯定要吃亏。
而胡志强却不这么想。大路不平旁人铲,像团山铁矿这样的企业,照此下去,早晚要完蛋。
林乡长到市委党校去学习一个月,乡里又是老头们的天下。胡志强暂时失去了坚强有力的支持者。
这天清早开例会,马书记就理直气壮地安排胡志强到团山铁矿去:“胡乡长,你要把工作拿在手上!整顿嘛,要整出成效!不要一天混日子!”
他们幸灾乐祸、不怀好意地笑了。他们向胡志强施加压力,是想让他多碰点鼻子,然后知难而退。
林乡长不在,正好让汪矿长收拾胡志强。
这些不怀好意的人,准备看胡志强这只小毛虫的笑话。
林乡长走了,也没有商量的地方,但胡志强不是傻子,他有在几个企业工作的经历,好歹还干过一段时间铁工厂的厂长。对于斗争,他经历过,并且积累了一些经验。
胡志强已经没有退路。他想要出人头地,就得把握住每一次机会。既然组织把他推到副乡长这个职位上,他就必须得胜任。
红林县的气候温暖湿润。艳阳高挂,青松流绿。胡志强又一次踏进团山铁矿。
三辆运矿车停在院里,一伙人正在食堂就餐。一中年妇女在杀鸡,汪胖子正陪几个客人喝酒。桌子下面,乱七八糟摆放了几十个刚喝空了的啤酒瓶子。
胡志强径直走进食堂去,在汪胖子旁边坐下。有人给他添碗筷,胡志强笑着问汪胖子:“汪矿长,这个月发了多少矿呀?”
对胡志强这是个不受欢迎之人,汪胖子一肚子火,他知道林乡长这段时间不在乡上,借着酒劲,他将碗狠狠砸在地上,冲胡志强大声嚷嚷:“发了多少矿关你鸟事,你是什么东西,给老子指手划脚!”
血气方刚的胡志强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他将桌子掀翻,握紧拳头就要跳将过去打汪胖子。
众人赶忙将二人拉开,两人对骂了一会,几个人将汪胖子劝上吉普车,吉普车开出门去。汪胖子到红林县城去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胡志强怒气冲冲的坐在办公室里,几十名矿工吃过饭正要上工,胡志强急步出屋来,他对大家说:“同志们,老乡们,大家不要走,不要走,都过来。”
人群于是停下,聚拢过来。
胡志强问大家:“你们一月能挣多少钱?”
一个小伙子子说:“100元。”说起钱,工人有兴趣。
一个中年大叔说:“100元?都快有一年时间一分钱都没拿到!”
另一个中年大叔说:“就是,太坑人了,只喊做工,不给工钱。”
“拿不到钱,你们还做?”胡志强问。
小伙子说:“也不是,六月间每人发了二十五包尿素。”
中年大叔说:“不做?汪矿长说了,不做的旧帐一笔勾销。”
人生在世,活命钱不可缺。矿工们平日就有怨气,今天有人主持公道,他们就争先恐后地说开来。
胡志强立即引导启发他们,骟动他们的不满情绪:“团山卖了这么多矿石,钱到哪儿去了?”
有人说买车、修车了;有人说加油了;有人说请客送礼了;有人说被领导大吃大喝挥霍了;有人说乱发奖金了……
于是,话题自然而然转到腐败上来。
胡志强理直气壮地说:“同志们,老乡们,我是柳林坝乡政府的副乡长胡志强。今天,我就是来解决你们拖欠工资问题的!”
胡志强代表柳林坝乡政府表态。群众被骟动起来,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他们虽然惧怕汪矿长,但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多的活,得吃饭呀,他们只想讨要他们的辛苦钱。
反腐败要有真凭实据,胡志强料定这粗浅的汪胖子有的是经济问题。
他指挥众人撬开财务室的门,当着众人现场查帐,把接待费、差旅费、小车维修费、奖金等看了个大概,并把有问题的单据当众展示给大家看、宣布给大家听。
接待费、差旅费、小车维修费、奖金等开支,资金量非常大。矿工们被激怒了。
胡志强将总帐略略一翻后装在包里,当众将报表、会计凭证、原始凭证等统一清点后,封存在一个大纸箱子中,连同保险柜一起,搬上一辆小四轮拖拉机。
胡志强招呼众人上车。一群人坐着小四轮拖拉机,向乡政府进发。
冷清的柳林坝乡政府一时涌进许多人,又来些看热闹的群众。好戏开演了。
胡志强指挥众人将纸箱子和保险柜抬到自己宿舍里。
嘴快的矿工已经七嘴八舌给马书记汇报事由。马书记毕竟是本地人,经历过的场面多,基层工作经验丰富,他很快稳定住局势,给矿工一番解释,最后拍着胸口表态,拖欠的工资半个月内解决。
群众吃了定心丸,也就散去,只剩下带头闹事的胡志强。
马书记立即召开党委会。他想听听胡志强要搞什么名堂。
会上,胡志强给各位领导汇报情况。他不说吵架之事,只说汪矿长不理睬、不服从乡党委决定;团山铁矿长期拖欠矿工工资;用高价尿素抵扣矿工辛苦钱;企业财务管理混乱,汪矿长带头挥霍公款;矿山领导管理无方,侵吞集体资产,把集体企业变成家庭财产,引起矿工公愤,要集体到县里上访!好不容易才劝下来。
一向世故圆滑的马书记,今天立场即鲜明又坚定,他建议晢停汪胖子的矿长职务,拖欠的矿工工资,由乡政府想办法,在15日内解决。老头子们这时个个义正严辞,历数汪胖子的不是。
刚才胡志强向领导们汇报的这些,每一条都是要害,每一条都是事实。
马书记从矿工的口里得知,胡志强撬开团山铁矿财务室的门,当着众人现场查帐,当着众人公布了十分敏感的接待费、差旅费、小车维修费、奖金等。
马书记判断,胡志强对这些事这么清楚,他应该掌握了一些证据。目前,这些证据全部在胡志强手里。团山铁矿的接待费、差旅费、奖金等,自己都有份。这事胜负已定,现在是要思考如何自保的问题了。
胡志强高举反腐败的大旗,撬开团山铁矿财务室的门,当着众人现场查帐,如果查不出问题,那胡志强的错误就严重了。
现在不但查出了问题,问题还比较严重,接待费、差旅费、小车维修费、奖金等,都存在问题,胡志强就成了反腐败的急先锋。
胡志强当着众人公布了相关问题,这样,任何组织都不好给汪矿长遮掩了。
马书记说,矛盾要在基层化解,不能造成群体上访事件。
稍稍得势的胡志强且肯善罢甘休,他强烈要求,对汪胖子的事要一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