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底,国营企业改革到了最艰难的时候。不改,企业无法继续经营,没有营业收入,没有利润,发不出在职职工和退休职工的工资。
与其等死,不如自谋出路。在政府的坚强领导下,每个长期亏损的中小型国营企业,都结合自身实际,有针对性的进行改制。
市土产日杂公司最终形成的改制方案,是出售所有的资产,向社会保障局交纳一笔钱,将退休的50多名职工的工资,剥离到社保局发放;剩下的钱,按工年龄和职务计算标准,用于安置在职职工。
对于市土产日杂公司出售的资产,内部职工有优先金购买权。土产日杂公司最好的资产,就是在顺庆街上的六间门市。
黄大勇是土产日杂公司的退休职工,黄英雄顶了父亲的班,在土产日杂公司上班,有十年的工龄。黄家面临改革的人,是两个。
黄英雄媳妇看上了土产日杂公司在顺庆街上的门市,想买两间来开商店。但他两口子,没有一分钱。
土产日杂公司的领导决定,顺庆街上的门市,内部职工价,每间8万元钱。黄英雄媳妇让黄英雄向妹妹黄英姿借钱。
黄英姿对自己的两个嫂子,非常有意见。前几年,黄英姿从深圳往成都倒腾服装,非常赚钱。她让两个嫂子跟她一起倒腾。两个嫂子嫌这活又累又脏,不愿意干。
现在大哥黄英雄向她借钱买门市,而且一买就是两间,黄英姿坚决不同意借钱。
大家都知道,黄英姿有钱。因为胡志强跟她离婚时,什么都没有要,所有资产都给了她。她开服装门市,又赚到不少钱。
黄英雄家住在土产日杂公司的房改房里,房子面积不大,非常老旧。黄英雄借不到钱,他媳妇就找各种理由跟他吵架,甚至要跟他离婚。
黄大勇夫妻实在看不下去,他们来求黄英姿,让他借钱给大儿子家买房子。
黄英姿就是经营门市起家的,她深知开店得有自己的房子的道理,否则赚到的钱,大部分要缴房租。而且黄英姿意识到,买下这两间门面,就是不经营,租给别人,也能养活一个人。
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家和万事兴”。虽然每个家庭的成员构成都差不多,但日子却过得家家户户都不同。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黄英姿自己的日子好过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哥哥一辈子受穷。
在嫂子和父母的压力下,黄英姿同意借给大哥18万元。但她有条件,就是要哥嫂子团结和睦,好好孝敬父母,好好抚养孩子,不许打牌赌博。
这样黄英雄夫妻答应了妹妹的要求,给妹妹写了18万元的借条。他们拿了钱,买下了顺庆街上的两间门面。
黄英雄也不去胡志强的饮料厂上班了,他准备和媳妇一起,开一个面馆。
市土产日杂公司把包括顺庆街上的六间门市在内的所有20间门面房全部出售,卖得125万元钱,把其中的96万元,交到社保局,从此后,黄大勇等50余名退休职工按月从社保局领取退休工资。
接下来,市土产日杂公司要卖掉厂房,所得的资金,用来安置100多名在职职工。市土产日杂公司的厂房,房屋非常破烂。买过来不能居住人,也没有其他合适的用途。但是,厂房占地面积将近13亩。
胡志强了解到这个情况后,他专门让黄英雄带他到厂房里现场察看。他想把厂房买下来。
黄英雄对胡志强说:“这个厂房你千万别买。基本上是危房,一到雨季,房屋都哗哗往下漏水,要是墙垮塌了,把人打着,那就麻烦了。”
这个厂房值多少钱,谁都不知道。但安置下岗职工,还得要70多万元资金。胡志强的饮料厂在温江,离市区有20来公里。他想把饮料厂,办到市区里来。
胡志强看上了市土产日杂公司的这块地。但他拿不出钱来买这块地。
胡志强经历过铁工厂改制重组,而且,他有七八年的经营管理企业的经验。他想不出钱,把这块地拿过来。
对此,韩兴勇认为根本不可能。他说:“你不出一分钱,人家这一大片厂房就能送给你?”
胡志强说:“看你这个死脑筋。我们不是不出钱,我们是以饮料公司,来重组日杂公司。现在,最麻烦的退休职工已经安排好了,应该有希望重组成功。”
韩兴勇跟着别人做生意,主要优点就是胆子大。人生阅历,比胡志强差远了。胡志强虽然才三十出头,但经历过许多事,特别是在乡镇担任领导的那些年,极大地提升了他的判断能力和处事能力。他学会了用多种方法解决问题。
胡志强专门请黄英雄吃饭,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日杂公司改制的事,胡志强想从黄英雄这里,了解更多的真实情况。
黄英雄告诉胡志强:“日杂公司在职职工目前有102个,其中45岁以上的就有32个。参照其他单位买断工龄的标准,人平大约要8500元左右,总体上需要90万元资金。现在,卖门市还结余30万元,厂房如果能卖60万元,就能彻底解决问题了。职工们也能接受。”
胡志强给黄英雄倒了一杯酒,把装花生米的盘子向他面前推了推,说:“你们的厂房能卖60万元吗?”
黄英雄喝了一口酒,说:“别说60万元,怕是30万元都卖了到哦。真的,那些房屋太破旧了,谁要?”
胡志强说:“要是只卖30万,那你们每人就少领3000元,相当于少领取一年的工资。”
黄英雄说:“这样职工是绝对不干的。我首先就不同意。”
胡志强想要找一块土地,扩建饮料厂,并不是头脑发热。他是经过认真思考了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饮料厂已经站稳脚跟了。
副总经理贾少华和销售科长魏云山,分别带着一个组,在省外搞推销。胡志强看了这个月的销售报表,销量接近20000箱了。如果外省的销路打开,销量好要往上增加。
胡志强思考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在改革中,会有许多机遇。成功的重组,会带来许多好处,得到许多利益。有政策方面的,有资金方面的,还有人才方面的。
重组富民铁工厂,胡志强第一次试水改革,虽然说没得到多少好处,但至少重组成功了。饮料厂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迅速实现了盈利。
特别是胡志强经历过大箐沟煤矿、团山铁矿、麻地湾铜矿、小青山铜矿的建设、整合、改制。每一次变革,都能带来重大机遇。
他在麻地湾铜矿投入50万元,不到两年,就增值近10倍。资本的神话,就是这样创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