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感情,总在阳光下,诉说着流泪的语言。
夜在两种不同的心情下,慢然地拖着黑色,而庞大的身躯,走向善良的黎明。
一唱雄鸡天下白。
四点钟左右,石静便被儿子吵闹醒。她一边哄着儿子,一边故意,佯装迷迷糊糊的样子。用心倾听这爱人,均匀的呼吸声。她多么希望,爱人此时此刻猛然醒来,然后带着这个不速之客,让她远走高飞。
但是她十分清楚,爱人干了一天的活,是很累的。而这一天里,他不但身体上劳作的精疲力尽,而且一些流言蜚语,也使他精神上,承受怎样的压力和抑制。
她心知肚明,善解人意。这种精神上的压力,远远超过身体上的压力。不知不觉眼睛潮湿了。油然想起一桩往事。
在那一年寒冷无情的冬夜,他们爱过后,她静静地,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依偎在爱人怀里。感到身体有点不舒服,炙热难受。周默然便用温度表,给她试了一下,也没有发现有热。彼此又海阔天空地谈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趣话,也就不了了事了。
第二天早上,她更觉得不舒服起来。隐约着心中,伴着种呕吐感。躺在床上,懒得要命。周默然忙将医生请来给她看病,可结果什么病也没发现,只好先吊了两瓶水。
过了两天,她的病情仍未见好转,家里人还认为她有喜了!欢天喜地地不得了。医生告诉周默然,让他带石静到镇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没有其他毛病,回来再吊几瓶水也就好了。
当周默然将她带到,镇上医院一检查,不觉大吃一惊。医生告诉他——石静得的是(腥红热的病)出血热,是最近流行的一种怪病,弄不好就一命呜呼,见了阎王。
医生还告诉他,医院里已有好几个病人,因得了这种病,拖延地没有及时医疗,而命归黄泉,离开了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
周默然听了吓出一身冷汗,忙将石静办了,住院手续安顿下来。他所庆幸的是,石静得这病刚刚染上,发现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而全家人听了,这个不幸的消息,都焦急万分,周默然父母说,就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抱飘要饭,也要将石静医好。
石静一住就是半个月,总算免去一场大劫大难。在这半个月中,她亲眼目睹了,因得这种拖延得,没能抢救及时,在医院里死去了四个。她庆幸自己命大福大造化大。她每每总是抓住爱人的手,唯恐自己,有着不慎,而离开疼爱她的丈夫。
为了给他治病,周默然正在上学的妹妹,中途弃学回家务农。石静不知情况,问她怎么不读书了。
“家里穷,爷让我们省下学费,给你治病。”
石静听了,感动得流下满脸的泪,她说服了父母,才让妹妹重返校园读书。
石静每当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想哭,就深深地爱着这个家,这个给她无限生机的,温暖的家,呵护她一生幸福的家。
石静回忆着,便觉得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用手揉了揉,看着爱人,真想上去将爱人紧紧搂在怀里。
周默然终于由睡梦中醒来,起床将灯打开,灯光刹白的刺眼,把所睡的人都搅醒。
“几点了?”
朱苡芬揉着被灯光,照得难以睁开的睡眼,问正在穿衣服的周默然。
“快五点了。”
周默然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朝爱人说:
“小天妈。”
石静佯装未醒的样子,嗯了一声说:
“这就走了吗?”
“是的,现在就走。”
周默然穿好衣服,用暖杯里的水,倒在盆架的洗脸盆里,洗了下脸说:
“还有半小时车就开了。”
朱苡芬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
“外面天有没有亮?”
周默然将门打开,一道白光穿越破晓前的黑暗。他信步来到门外,黑暗被灯光割开的光明中,深深地吸着晨曦中浑浊,寒彻,清新的晨息。活动一下身子,看着晨夜中朦胧着,不怎么清晰的树木说:
“还有点黑,过一时就好了。”
朱苡芬穿好衣服也走了出来,仰头看着天上,还残留着寥寥几颗的晨星。伸了一下双臂,心旷神怡地说:
“乡村真好,空气清新。”
说着,她回到屋里,开始收拾行李。
石静由床上坐起,唯恐惊醒熟睡的儿子,小心翼翼地穿着衣服。
“石静姐别起来了,天冷,会不小心冻着小宝宝。”
“没事,小旦睡得很香。你来这么两天,也没有好好招待,真过意不去。”
石静寒暄着,穿好上衣,没有下床。
“来这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真过意不去,欢迎你和默然到我家做客。”
朱苡芬十分客气地说。
“谢谢,有空一定去。”
石静春分满面地说。
“别下床了,我们走了,小天醒来告诉她一声。”
石静目送着朱苡芬和爱人走去,便长然地舒了口气。
周默然将门反手关上说:
“你睡一时,我把她送上车就回来,别冻着小旦。”
外面,晨息中的树木湿湿润润的,偶尔还滴下几点冰冷的晨泪。村庄里鸡声四起,越来越浓,偶尔还伴着早起人家和起动农机声音。
晨昏,有鸟语,却没有花香,只有东边还隐约,闪动着一片破晓的光明。
周默然将行李包挎在身上,与朱苡芬一边走一边说:
“一到深圳就打电话过来,我好放心。”
“你真舍得我走?”
朱苡芬笑着望着周默然说。
“哎!你让我怎么办?现实让我们拥有阳光与月色,但不可以重复于一辙,你来到这两天里,也亲眼目睹所发生的事!”
“那是必然的,凡事不可能一帆风顺,更不能随心所想,总会一波三折。”
“我想我不够爱你,真的,在现实生活中,还是让这份感情埋藏于心底,直到永远。”
“不,我决不会轻易放弃我们这份爱的。”
“你这样子又是何苦呢?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喜怒哀乐,随心所欲。我们现在正年轻,还有诸多的事要去发展,要去拼搏,将来为自己,营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天堂。而不是越雷池一步两步,而走向生死离别的地狱。换句话来说,当你站在我这个位置,从我这个角度去看,去想。你会怎么善待它,真无情薄义去抛弃妻子,六亲不认?岂不天良丧尽,大逆不道吗?”
“你这么说责任全在我一个人了,是我从中作梗,横刀夺爱。来毁灭你这个幸福的家庭的了?我可不是来难为你和你的家庭的。”
周默然仰天长长地吐了口气说:
“现在不是谁是谁非的事,是我是不是对这个家负责任。我爱这个家,爱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决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人,来对待我的糟糠之妻,和无知无罪的孩子。”
朱苡芬闪烁着善良的眼睛说:
“我来并不是要摧毁你的幸福,我是要告诉你,我爱你是甘心情愿。我不在乎你有妻儿老小。我爱你的是人,不是你的那个家。”
周默然沉思着说:
“我们现在不必要谈这些事,等明天到深圳以后再说。我想我们之间,好像还有一种,像玻璃一样透明的物体隔着。这就是恋爱,婚姻,家庭。”
“我们虽没有山盟海誓的承诺,但彼此相爱的心心相印。虽然这是象牙之塔似的爱情,但放弃你是我一生的错。爱过我就不后悔,我更不希望,我们彼此为了这份感情,而付出巨大的牺牲。”
周默然沉默着向前走着。
“放弃你我办不到。”
周默然看了看她,仍未有说话。
“我是一个坏女孩?”
周默然摇头笑了一下说:
“你是一个心地善良地好女孩。”
“我善良吗?”
“是的,我了解你。”
“了解我的人不是你,是上帝。”
“我就是你心目中的上帝。”
朱苡芬笑了。
当他们来到集上停车厂时,汽车已出发多时,二人无可奈何地打道回府。
周默然和朱苡芬走后,石静也无睡意。静静地一个人倚靠在床头,满脑子思思绪绪。一时想起这,一时又想起那。目光流露出一种凄然神伤的神情。
过了一会,小天由梦中醒来。两只白白的小手,重叠在一起,垫在下巴下,望着妈妈说:
“我妈,我爸走了吗?”
石静嗯了一下,看着女儿说:
“把被往上拽一拽,别冻着了。”
小天便将身子,往被窝里缩了一下问:
“朱阿姨也走了?”
石静没有回答女儿的问话,望着对面床头。隐隐约约好像,那个女人仍在那头,香甜地熟睡着,朦朦胧胧地越来越清晰。
墙上的时钟,正滴答滴答滴走着,她侧头看了一下钟表,快六点了。这时,儿子在睡梦中突然惊喜。两只小手在空中,乱抓乱打着,睁开一双明亮的小眼睛。一侧身,面对妈妈,咿呀着,两只小手,抓住妈妈的衣服,嗯嗯挣扎着,牢牢不放。
石静将儿子抱在怀里,随手将衣服拿过来,一边帮不老实的儿子穿衣服,一边说:
“小天,还不快起床,等会你爸回来了我们就走。”
“好的,起床了。”
小天答应一声,穿着裤衩下了床,跑到妈妈床上,一下子抛开被钻了进去。石静便往里面挪了挪说:
“看,身上冰凉,要冻着怎么说。”
小天一边玩着小弟弟的小脚趾,一边说:
“不碍事,我爸说小孩子不怕冷的。”
“听,你爸瞎吹,快去穿衣服去。”
“我也要你穿,我妈就是偏心。”
小天撅着嘴说。
“妈什么时候偏心了。”
石静看着女儿,气生生的样子说。
“还好意思说呢?看你天天早上,帮弟弟穿衣服。抱着,哄着。还天天搂着睡觉,嘴里小旦乖小旦乖的。就不管我,还说不偏心。”
石静笑着说:
“你弟弟小,你从小不是妈妈帮你穿衣服,抱来抱去的?”
“那我怎么不知道,尽瞎说骗人。”
“你这傻孩子,像你弟弟这么小知道个啥?你从小比你弟弟还幸福,整天把捧着,如掌上明珠。你把疼的没了,刚生下来,你就整天没完没了地闹夜。半夜里,你爸起来抱着哄你,可把我烦死了。”
“还说不偏心,弟弟整天哭闹着,你也不烦。我一哭你就烦了,不理你了。”
小天气气呼呼地下了床,跑过去钻进被窝里说:
“你偏心,长大了我也不疼你。”
石静一边逗着儿子穿衣服,一边笑着说:
“俺不指望你疼,俺还有小旦呢?对吧小旦,小旦疼妈,比你强。”
说着将穿好衣服的儿子抱在怀里。
小天便坐起来,一声不吭地穿着衣服,下了床。打开门,被寒气袭拢的双手抱肩,缩着头嘻嘻跑到床边,双手搓着弟弟的小脚说:
“好冷啊呀!妈呀!这么冷!”
石静忙将儿子抱起来说:
“去,手冰凉,回来冻着弟弟。”
这时,周默然和朱苡芬走了进来。
“还没起床?”
周默然进屋便说。
“朱阿姨。”
小天扭回头,看见了,忙欢天喜地地跑过去。
朱苡芬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石静扭头一看,四目相对,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