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不出的感情,让我多么难受。谁给我这伤感,却不给我泪。让我只痛苦,而不流泪。人心,多累啊!
周默然的母亲,正在村口路上,哄小孙子玩耍,却猝不堤防地,发现朱苡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自己面前。
她有点不知道所措地,看着这个可恶的女孩,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怒气,原本微笑的脸上,顿时失去所有的表情,寒着脸,冷冰冰地说:
“你怎么又来了?你是鬼托生的不是?阴魂不散。”
朱苡芬由她的表情和愤怒的眼神中,看出她冰冷的陌生说:
“大妈,都是我不好,希望你能让我见默然一面。”
“我们这个家,被你搅得还不够吗?你还死缠活缠地来。你走吧!小春不会再见你的。”
说完,她抱着孙子向家里走去,朱苡芬则默默地低垂着头,跟在后面。
“这个女人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美丽的狐狸精。”
“这样的女人不好惹,粘上就甩不掉的。”
恶言恶语,在她耳边由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狠狠地敲击他的灵魂。她默默地走着,心中一片悲哀。
“玉春,快出来,把她撵走。”
周默然母亲抱着孙子来到家门口,站住看这个十恶不赦的女孩,朝屋里喊着。
玉春闻声打屋里出来一看,劈头盖脸地痛斥道:
“你怎么又来了?我们这个家不欢迎你。你走吧。”
朱苡芬看着这个家,双膝一弯,跪在周默然母亲身后,声泪俱下地说:
“大妈,我错了,你让我见默然最后一面就走。”
周默然母亲回过头,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
“哎!你这孩子,快起来吧!大妈也不能全怪你,俗话说:一个和尚做不了斋。起来吧!进屋再说。”
周长根只是在门口,伸头看了一眼,便又进去了。
三人走前走后进了屋子,玉春便递个凳子,给进来的朱苡芬。朱苡芬没有坐,便跪在一边抽闷烟的周长根面前说:
“大伯,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一时冲动,犯下这个错。”
周长根猛猛地紧吸几口烟,将半截烟头狠命地摁灭在脚边,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她,没有做声。
“起来吧!”
周默然母亲一旁说:
“快起来吧。”
“大伯不原谅我,我就永远不起来。”
“你大伯已经原谅你了,起来吧!你这孩子,快起来,让人看见了怎么好?”
朱苡芬便起来坐到一边,用手不停地擦着眼泪。
“你打哪来的?”
周默然母亲将孙子放到膝盖上哄着问:
“玉春,给她倒盆水来洗洗脸,看哭成什么样子?”
玉春答应着,到外面打了半盆水,放到一边盆架上说:
“快点起来洗洗脸吧!”
“洗洗脸孩子,我们不能全怪你,一个巴掌拍不响。”
朱苡芬没有去洗脸,只用手擦了擦说:
“大娘,我只想见默然一面,只见一面我就走,从今以后,再也不踏入,这个家门半步!大娘。我是真心来向你和默然道歉的。”
“孩子,别再固持了。回去吧!好好工作,不工作就回家,好好孝敬你的父母。孩子,听大妈一句,你也老大不小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万一传出去,对你今后的生活影响不好。你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你不觉这样做,会给你父母脸上抹灰吗?让你的父母抬不起头做人的。孩子,你自己回家吧!好好地做人,我们这一家人,不会怪你的。因为你年龄小,不懂事,只是一时任性罢了。”
周默然母亲便语重心长地教导她说。
“大妈,我知道,我只是想见默然,最后一面,就最后一面,把这个愿望给我吧!我会感激你们一辈子的。那天他回来,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不知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更不知什么会是后果。还有石静姐,她是个好姐姐,我要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我们也想见小春一面,可这孩子,回来家后就走了,到现在人不见人,音没有音的,到处打听也没有下落。”
“他到底到哪去了?”
朱苡芬听了心中一阵不安,迫不急待地追问。
“哎!说来着都怪他爷性子不好,当时一气之下,打了他两下,撵他出去找小天妈。你不知道,那天小天妈到市里去,不知怎么了,到现在没见人回来。她家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找了一遍,也不见人。小旦整天哭喊着闹,小天也是整天磨来磨去地要妈妈。这孩子,一走就没有音讯,这个家也就撒手不管了。”
她说着说着,悲酸的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默然呢?”
“他去找小天妈去了,临走时把小天妈的一张大照片,连同相框一并拿走了。他说不找回小天妈,誓不回来。你看看,哎!如今的孩子,都娇生惯养成什么样子。说又说不得,打又打不得。哎!做老的真难呀。”
“大娘,你别难过,吉人自有天相助,石静姐是个好人,心地善良。她会回来的。默然也会回来的,哎!这都是因为我才生出这么多的事。”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你这样,也是在家里面,被父母娇生惯养得说一不二。从今往后凡事要三思而行,千万别任性,任性不好。”
“大妈,我听您老的淳淳教诲,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听话就是好孩子,明天叫玉春给你送回家,今天就在这凑合一夜。哎!知错就改,是个好孩子。”
“大妈,我不想走,我要在这儿等默然回来。”
“你知道他到哪去了?三天五天,十天半月的也不定,你就别由着性子了。”
“大妈,我等。默然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再走,就是在这等上个十年八载,我也要等。一定要等到默然回来的。”
“看,这又任性了,还说听大妈的话。”
“我什么时候见到你们一家人团聚,我什么时候才走。”
“哎!你这孩子,拿你真没有一点办法,犟起来脾气这么倔。”
周长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拿眼睛瞭了一下朱苡芬,欲言又止。气不打一处来。干嘛跟她白费口舌,于是,他只顾一个劲地吸着烟。
玉春出去看小天有没有放学。
“大妈,我也是农村人。我会干活,我什么活都会干。您老放心,我在这儿不会白吃饭不干活的。”
“你这孩子,大妈还能管不起你吃吗?”
“那就别让玉春把我送走。”
周默然母亲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她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孩子一般都任性一时,过两天就会回心转意,茅塞顿开了。
小天回来后,倒闹了朱苡芬一阵子,骂她是大坏蛋,大妖精,把爸爸骗走了,又把妈妈给吓跑了。
将她往外推,被玉春喝斥住,屁股上还挨了玉春一巴掌。气得小天晚上连饭也没吃。其实,所有的人,没一个能吃下去饭的。
朱苡芬帮忙着洗碗、刷锅。周默然母亲也由着她,反正过两天她等不着小春回来,会心回意转地走的。
一切忙完了,她又打周默然母亲手上,将小旦接过来抱在怀里哄着。这小家伙由倒认起生来,在她怀里翻身打滚地,哭闹起来个没完没了的。没有办法,她又把小家伙递到周默然母亲怀里让她哄着。
周长根走出屋子,坐在家后地头边,点着烟,一口接一口地,猛吸着。一闪一闪的烟火,映照着他苍然,悲滄的面孔。
他苦苦思索着这个家,一个月前的快乐与幸福,美好与和睦,耳边依稀聆听出昔日的欢声笑语,竟默默地,流下来一把把辛酸而悲苦的泪来。
“大伯,夜这么冷,注意身体。”
不知朱苡芬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他身后泪眼汪汪地说:
“我知道这祸,都是我一个人惹的,你能原谅我吗?大伯,我还是个孩子。”
周长根本来不打算搭理她,一个劲地抽着烟,听了她这可怜巴巴的话,不觉回转了一下思想,便喂然长叹一声说:
“是啊!你们都是个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明天别让玉春把我送走,好吗?大伯,我求您老了!”
“哎!明天再说吧!明天看看小春可回来了。他走了好几天了。现在一点音讯也没有,所有的亲戚朋友都问了一交了也不见人影。他同学那儿也跑过去问了,也没有。哎!这孩子。”
他悲苦长叹一声说:
“长这么打,我一次也没舍得打他一下,可那天……哎!这都怪我不好,一时气过了头,就抬手打了他一下。可我怎么?……我后悔了一个晚上。”
“别再难过了大伯,默然会回来向您老认错的,原谅他吧!”
“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对的,在父母的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永远长不大的。”
“你是一个好父亲。”
“你是一个好孩子,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朱苡芬回到屋里。周默然母亲正抱着孙子哄着睡觉。这小家伙仿佛通了灵性一样,自他妈妈走后,每天都哭闹得天昏地暗,使人不得安宁,好像知道妈妈要离开他们一样。小天大一点,又略略得多少懂点事。但也左右闹着家人要妈妈,也是一时晴一时阴的。没那么向小旦那样,一闹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不可开交。直闹得累了,睡了,才肯善罢甘休。
朱苡芬要带着小旦睡觉,周默然母亲也不好推委,便答应了她。小天则大不情愿地说:
“我不干,待会她又把小旦抱走了怎么办?”
周默然母亲听了心头咯噔一下,起了一层戒备之心,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她还是没有回绝她的好意,小天也跟着弟弟睡在一起,用小手搂着弟弟,唯恐这个女人(朱苡芬早已在她小小的心目中失去了原来的形象。)趁她不备,把小弟弟抱走了。
第二天一早,朱苡芬早早起床,本打算过去做饭。可小旦扒开眼就哭闹着起来,忙又哄起孩子,耽搁着未能下床。则是周默然母亲回去做好了饭,叫玉春到这儿叫她吃饭,才抱着小旦和玉春,小天一块过去。
这一住便是半个月,这半个月来不但石静人影不见,而且周默然也如石沉大海,音讯皆无。急得一家老少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打听,四处奔波。仍一无所获。
而这当儿,朱苡芬则和小旦之间,也建立起了一些感情。那小家伙也不认生了,一见不到她就哭闹着寻找。
好歹这个季节没什么事做,农村人就这么着,要么就忙死了,忙得起早贪黑,废饥忘食。要么就闲死了,闲得无所事事,早睡晚起。
况且,这个季节的天气这么酷,让你不得不像她那酷的情感低头。
日子在季节的情感下,一天一天地走过去,日出日落,朝歌暮唱。人们只顾闲时无聊地玩乐,打打扑克,玩玩麻将,来消遣地过着无忧无虑,逍遥乐乎的日子。渐渐地对这一家的事,也便淡忘了许多,只是偶尔地在茶余饭后,提及一点当笑料,一笑置之,不再过问。
朱苡芬在周家,又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来,她真的脱胎换骨地变了模样。她把周家当成自己的家。做饭,洗衣服,照顾孩子,送孩子上学。等等。样样都做,里里外外,面面俱到。使周长根夫妇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投胎换骨的朱苡芬,从生活与亲情中,感受到了人间,真爱的阳光与春风。
有时周默然父母,让她回家看一看再回来,免得父母挂念,她就是不乐意。她说她欠这个家太多了,无法补偿。今生今世,纵是当牛做马,也无法还清,这个家的情感之债。
直到现在,石静与周默然,没有一点消息,家里人也无法寻找。茫茫人海,找这么两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先前还下了一番苦心,在广播、电视上登寻人启事,大下苦心。可结果劳力伤财,一无所获。
渐渐的生活渐于平静下来,没有什么风风波波出来。
只是开始几天,石静娘家人来过几趟,开头轰轰烈烈,大张旗鼓,犹如千军万马,神兵天降一般气势汹汹,势不可挡而来。口口声声要人,甚至要大动肝火,大打出手。要惩治朱苡芬,被人劝住。
有一次道是真枪实弹地,临了几个妇道人家匹马上阵,火势凶凶,来到这儿不分青红皂白,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朱苡芬的头发,将她按倒在地拳脚相交,大打出手。幸好被一边赶来的玉春上前喝斥住说:
“谁要再敢动她一下,我就和谁拼了。”
事已闹僵到这一地步,石静娘家人,也只好收兵回营,偃旗息鼓,罢了干戈。随后虽又来了几次,也只是说说问问,没再有不道德的行为出现。
这事就这样渐渐平息下去,也没有什么过问的事与人了。渐渐的一切平如湖水,生活返璞归真。
善良的太阳,又由东边愉快地升,用它美丽、灿烂、幸福的光辉,普照着这片憨厚的大地。
新的一天又重新来临,有鸟语、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