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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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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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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窝儿》连载

第六章

 有一天,村干部领着一帮人,来到李小三家,队长问小三:

 “小三,你先报下你家都有什么东西?”

 “好,有六只鸡……四只鸭……两口缸……一扇门板,别的没有了。”小三边想边说。

“鸡鸭缸(肛)门,你家就这些东西吗?”

 “哈哈哈......”

 队长话音刚落,众人哄堂大笑。小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识字。

 “小三,你不知道呀,肛门是屁股眼的意思!”有人解释说。

 “哈哈哈!凑巧了,凑巧了,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大家赶紧动手,把东西都搬走,今天上午还有好几家呢!”

家家户户都用大水缸盛粮食。八里外的老吴家堂屋半屋子大缸,装满大米、大豆和绿豆,光绿豆就有几大缸。村里用大马车拉了一天才拉完,真不知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仿佛一夜之间从天而降。老吴为留点粮食,装病躺在床上,身下压了三个大长麻袋,都装着半袋大米。听说鸡也要收走,人家没饭吃,他家天天炖一锅鸡肉,焖一锅米饭,养了一身肥肉。

村里有个吹牛大王叫老夏,他经常出远门,回来便给大家讲见闻,觉得挺新鲜,像听笑话一样,令人开怀。后来,人们发现他说话没一句实话,全是吹牛皮,而且吹起来没完没了。老刘想治住他吹牛的毛病,怎样才能让他闭觜呢?终于,他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比他吹的牛皮更大,他就哑口无言了。

他家门前有两棵老杨树,一个人都抱不住。这两棵树他不舍得卖,太招揽人气了,树下常有人纳凉聊天,是个饭场。有一天中午,他刚从外地回来,见很多人端着饭碗来树下乘凉,便来凑热闹,兴致勃勃地谈起天地来,

“我这次出去,见过的大萝卜一千多斤,两头毛驴都拉不动,你们见过没?”

“太大了吧?不可能。鬼才会见呢!谁相信呀?有本事你弄个尾巴回来看看。”

“我可弄不动,比这大杨树还粗呢!根须都比我腿粗。”

“我的天,一块地能长几个呀?”

“这算啥呀!我见过的萝卜用火车拉,一个萝卜正好装一车皮,玉米棒比这大杨树还粗,西瓜有一间房那么大,吃完瓜瓤,铺张席子,可以躺进去睡大觉。”

“太开眼了,你这是在哪儿见的?”

“报纸上呀!漫画。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大家听得睡意全无,扭头一看,

“老夏呢?”

“回屋睡西瓜觉了吧?”

“老刘,你抢人家风头了。”

“庄稼真能吹大吗?”

“天都变了,谁知道呢!反正我们是种不出这样的庄稼精。”

“真的假的呀?我都搞糊涂了。”

“真(针)在线板上呢!”

没出过远门的人,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弄不清真假,跟听天书一样。

“回去喽!西瓜皮里睡午觉。”

饭吃完了,人都散了。从此“西瓜觉”在村里传开了。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为了改善旱涝情况,政府决定挖一条排水沟,起名沙园沟。开工前,全县开过动员大会,让各公社各大队再次动员传达,鼓舞士气,毕竟挖河是大工程,农民受苦受累,有时甚至要调动全县的人力,统一调度,互相支援。大会讲小会讲,公社领导分头驻村,逐级落实,现场指挥。沙窝儿大队召集三个村的村民一起召开动员大会,地点在三个村中间的打麦场里,公社领导亲自参加。

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草木开始发黄凋零,地里庄稼己收割完毕,趁着农闲,正是挖河备耕的好时候。村民们从三个方向陆续赶来,九点钟,会议正式开始。村支书亲自主持,

“尊敬的领导,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上午好!”台下掌声响起。

 “今天,我们沙窝儿大队三个自然村齐聚一堂,是为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可能大家己经听说了,那就是开挖贯穿南北的排水沟——沙园沟,县里已经开过动员会,今天这个会就是一场誓师大会,下面有请公社书记做重要讲话,大家鼓掌欢迎!”掌声再次响起,书记欠了欠身,环顾四周,挥手致意,等待声音平息下来。

“沙窝儿大队的领导们,乡亲们,大家上午好!

 今天,为了传达县委县政府的指示精神,我专程来参加这个动员大会,非常荣幸!我早就听说我们沙窝儿大队是个先进的大队,吃苦耐劳的大队,能打硬仗胜仗的大队。我们有着优良的革命传统,代代相传,虽然我们当中还有个别人、个别地方做得还不够好,但我们一直在努力,改造自己,改造家乡面貌,让制度更加完善,生活更加美好,努力让大家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大家比我更清楚,我们这里夏秋季节,雨水多,河道不通畅,不能及时排泄,造成庄稼被淹,道路无法通行,给我们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和出行不便。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敢于战天斗地。所以,经过公社和大队领导开会商议,一致通过开挖这条利国利民、造福子孙后代的排水沟。我想,这也是大家盼望己久的事情,让我们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用我们的汗水和智慧,为社会主义建没添砖加瓦。相信我们的汗水决不会白流,我坚信,在党的领导关怀下,在县委县政府的统一指挥下,各公社各村齐心协力,尤其是我们广大劳动人民的艰苦奋斗,辛勒劳作,我们一定能够克服困难,按时完成任务!最后,预祝明年我们的农业取得大丰收!最后,再次祝愿我们的工程顺利开工并圆满完成!谢谢大家!”台下掌声一片,书记起身还礼。

“刚才书记的一番话,非常鼓舞人心,大家听得热血沸腾,浑身充满力量,仿佛吹响了战斗的号角。下面请各队队长发言表态,首先有请沙坪村队长讲话。”

 “尊敬的公社领导们、沙窝儿大队领导们、各生产队队长们、社员们、同志们、同事们、战友们、乡亲们、街坊们、邻居们、党员们、团员们、民兵们、同学们、朋友们、师傅们、伙计们,大伯们、大娘们、大叔们、大婶们、大哥们、大嫂们、兄弟们、姐妹们,大家上午好!......”话音未落,台下的群众己笑成一片,台上的罗队长一脸茫然。

 “罗队长,二十五们呀!”又是一阵哄笑。说话的人是沙坡村的光棍柱子,他眼晴不好使,眼珠子好像蒙着一层膜,视力很弱,人称“瞎柱子”。走路深一脚浅一脚,老爱斜着眼看太阳,不用担心刺伤眼睛。可他脑瓜子特灵,记性好,算账快。他爱跟别人开玩笑,别人也爱逗他。

这时,支书轻声提醒:“简单点!”

罗队长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接着讲: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代表沙坪生产队宣誓:保证按时完成任务!宣誓人罗兴旺。”掌声响起。

 “我代表沙坡生产队宣誓:保证完成任务!宣誓人卢长江。”掌声响起。

“我代表沙窝儿东队宣誓:保证完成任务,宣誓人闫海亮。”又是一阵掌声。

 “我代表沙窝儿西队宣誓:保证完成任务,宣誓人夏振东。”

掌声落下,支书讲话:

“刚才各队队长都表态了,可以看出,大家决心都很大。下面我宣布:明天开工!会议到此结束,大家散会!”

回家的路上,村民们议论纷纷,“罗队长太能说了,怎么说了那么多们?”

 “那叫啰嗦,废话连篇。干脆叫他啰嗦队长。”

“叫他“二十五们”,更有趣。”

“二十五们”的故事从此传开了。

 工程动工了,生产队先把任务分开,每个生产队再按人口平均分给各家,各干各的,不吃大锅饭。挖河铺路,是农村最重的体力活,需要附近几个大队参与,除了在本村干,有时还要跑很远去支援别的村。没男孩的家庭就得女孩干,成为重体力活中的困难户,她们最怕队里打铃,铃声一响,生怕挖河铺路。放眼眼去,一条长长的队伍,黑压压全是挥动着铁锹的人,望不到头。河深底宽,一次扔不到位,需要一级一级,一锨一锨扔土,人都累坏累怕了。每天打铃上工,吹哨子收工,中午在工地吃饭,集体搭伙。

 “嘟!嘟!嘟!开饭啦!开饭啦!”

男人两个馒头一碗菜,女人一个馒头一碗菜。大家又累又饿,胡乱洗下手,领到饭便蹲到一边吃去了。柱子眼力不好,最后一个去领饭,还以为最后能占个便宜呢。

“老吴,多盛点呀!别剩着了。”

“好嘞!”

“怎么给我半碗菜?”

“人家一碗你两碗,吃完再给你盛。”

“行!”

柱子很高兴,几下子就吃完了。

“这么快,好吃吧?”

 炊事员吴老二边说边往碗底放了半勺盐,又盛半碗菜,递给柱子,

“最后一碗,没有了啊?你慢点儿吃。”

 柱子狼吞虎咽,越吃越咸,最后一囗咸得张不开嘴。柱子赶紧往外吐,咬一口馒头,把菜全扔了。

“咸死我了,老吴,你真不是东西。”

“让你多占点便宜还不领情!”

 众人哈哈大笑,吃完继续干活去了。

 第二天中午,柱子还是最后一个去领饭,

“老吴,你再放那么多盐,我可告你去。”

“这次保证不多放盐。”

 吃到最后,柱子越吃越辣,又咳嗽又呲牙。原来,吴老二在碗底放了半勺辣椒,大家又笑了起来。柱子只好找队长诉苦,

“老吴,你开什么玩笑?再浪费材料,扣你工分。”

 “好!好!队长放心,这事没有下次了。”

 老吴满囗答应,闹剧才算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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