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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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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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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窝儿》连载

第二十章

春阳靠养殖发家致富,鸡、鸭、猪、羊、牛、马、驴、骡,家里像个动物园。牛的品种最多,有黄牛、菜牛,不只是用来耕地,菜牛是专门养大卖钱的。有一年,春阳从外地买来一头全身黑白相间的奶牛。不久,奶牛产下一头小奶牛,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活泼可爱。见人过来,它就赶紧躲在妈妈身边,两眼盯着你看。

 有位老人,孤独一人跟着侄子生活。他靠编席的手艺,到处流浪,漂泊度日。他在春阳家编席时,见春阳家养这么多牲畜,需要人来照料,他也想过安定的生活。他白天编席,晚上睡在牲口棚里,顺便给牲口添点草。吃饭谈话间,春阳了解到老人的遭遇,可怜他的难处,便说:

 “大伯,你要不嫌弃就留下来吧,帮我喂牲口,正好缺帮手。你一把年纪,到处流浪,太苦了。”

 “春阳,你太客气了。这些天,我也看明白了,你们一家是好人,我这把年纪,谁肯收留我呀?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我求之不得呀!给牛添把草,比我编席轻多了。”

 老人说着,眼晴湿润了。

 凤英听说不乐意了,气冲冲找到春阳,

 “春阳,你爹死的早,你留下他,别人会说闲话的,说你从哪儿弄来个爹呀!让我怎么做人!”

 “妈,你别想那么多,这是积德的好事,怕什么,谁爱说就让他说吧!”

 “看来我也管不了你了,随你便吧!”

 老人白天没什么事,晚上喂牲口,睡前把草料添足就不用管了。他们像一家人一样生活了好多年,老人身体一直很好。可惜,岁月不饶人,眼看老人年事己高,春阳把他体面地送回家,交给他侄子。没多久,老人又回来了,他不想走。这次,春阳不让他干活,只在家看门,安享晚年。老人在家时,逢人便夸春阳好,消息传开,有记者慕名来采访并报道了此事。

 快过年了,春阳终于有空了,他把老人又送回了家。叶落总是要归根的,不管你舍不舍得。不久,老人去世了。

 沙坡村有位周老太也离家出走多年。她一辈子不会生育,出嫁做填房,把丈夫前妻留下的儿子抚养成人,娶妻生子,又把孙子看大。丈夫去世后,儿子儿媳开始嫌弃她,不让孩子喊她奶奶,恶语相加,想把她赶走,说:

“你又没孩子,还在这干啥?死了也不会让你进祖坟,趁早离开这个家。”

儿媳的话似刀割她的心,慈祥的面容上布满了忧伤。她买来毒药,在村头沙岗上喝下,幸亏被村民及时发现,抢救过来了。好心人劝她出去寻找活路。树挪死,人挪活。她真的走了。了解她的人无不为之扼腕叹息。恶毒媳妇的名声不胫而走,人们背后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亲戚邻居都避之如虎。娘家亲爹知道后,打了女儿一记耳光,喝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还有没有良心?孩子都大了,将来你怎么娶媳妇?别忘了,你也有老的时候。你们要是不把老人找回来,就别进这个门,我没你这样的闺女。”

两口子被骂得狗血喷头,无地自容,并被赶出家门。

春阳有心收留老人,无奈距离太近,万一她儿媳找上门闹事怎么办?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春阳收养孤寡老人的事传开后,老人又被儿子接回来了,儿媳也像变了一个人,他们还收养了一个孤儿。

 村西头芦苇坑渐渐没水了,露出西边两排白砖瓦房,立在白压压的沙土里。其他地方的芦苇坑也没水了,没人编席了。人们砍光了芦苇,把地深翻一下,把芦苇根都刨出来,种上庄稼了。盐碱也越来越少,不知啥时候全没了。大潭里和挖砖坑里水位都在下降。气候干燥起来,连沙园河都干了。回想以前经过河上颤巍巍的木桥,总是提心吊胆,桥面不平整,倾斜着,还有洞和缝隙,生怕断了落水,没水便直接走河底了。

白房子是农场废弃不用的,不知谁提议把村中小学搬到那里,临着“杀人坑”,人心惶惶,还让上早读。有次菲菲走到半路,见四下无人,又退回家了。那年夏天的一个中午,菲菲午睡起来,背起书包急忙去学校,到校后发现没人,便坐在沙土上等。过来一位值班老师,说是星期天,不上课。菲菲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是何时何日了。她也纳闷,从没这样过的。没过多久,又传出骇人听闻的消息。值班老师发现晚上有动静,天亮一看,窗户下有两个大大的脚印,印在沙土上,不像是正常人的。往西望不见人烟,全是茫茫黄沙和灌木丛。西北有一片古木参天的树林,不敢去看,说是坟地,常闹鬼。大队很快把房子拆了,在村东南重建了学校,再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

 生活条件好了,反而更忙更累了。月兰出嫁后,除了一年两次串亲戚,平时没事从没去过娘家。有一年,春阳和月兰收完麦子,支起油锅,请人炸了一箩筐油条,农村土话叫油馍。用柳条串成环,一环大约串十根油条,铺盖上棟树叶驱虫。春阳家院子里有棵大楝树,楝籽落得满地乱滚,树叶气味刺鼻难闻,晚上可以摘几枝拍打蚊子。姑娘出嫁后回娘家,就送一篮子油条。农村老话儿说,女孩儿就是麦罢的油馍篮儿。民间有一首歌谣,大人抱着小孩边摇边唱:

“板凳倒,小狗咬,谁来了?他大嫂,挎了啥?挎了一篮油馍一篮枣。吃点吧?冇牙咬。给你嚼嚼吧?那怪好!”一年吃上一次油条就是改善生活了。

快到村口时,他们远远望见有位老人跪着在路边铲草,走近一看,竟是月兰的妈妈,不禁一阵心酸。春阳时常提起这一幕,没想到老人家生活这么难!路途遥远,农活那么忙,麦罢这次,月兰妈妈不让去了。

不赶集不进城,春节去姥姥家,对孩子们来说,像是一次奢侈的旅游。一年只有一次,天寒地冻,有时风雪交加,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车和马车,几个孩子不可能同时都去。春阳从同学那里买了辆旧自行车,高大结实,少颜无色,连个牌子都没有,就这也是村里唯一的新式交通工具。有一年春节,春阳和月兰准备了糕点、酒和菜,把芳芳和婷婷留在家里,早早出发了。糕点有两种,一种装在长方形盒子里,一种用牛皮纸包成三角形,上面盖一张红纸,用牛皮绳子四周捆牢,上面结出个环,方便手提。嘴馋的小孩用手指从缝里掏出来一两个吃,没什么痕迹。一斤糕点几个孩子分吃,刚尝到甜味就没了。

芳芳心情不悦,去奶奶家玩。奶奶开口便说:

“你妈真偏心,又不让你去呀?”

奶奶好像什么都知道,一句话说到芳芳的痛处,心里更难受了。长这么大,她不记得去过姥姥家呢。

“不让你去,你追他们去。”

芳芳无趣地走了,奶奶的玩笑话却让她委屈地哭了起来。看看家里空荡荡的,她不自觉地边哭边沿着父母远去的路走。她心想,父母己经走远,怎么也追不上的,自己走一段再拐回来。谁知越走越远,竟出了村子,到自家坟前了。春阳和月兰看见了她,便让冬强回来了。冬强气得打她一路,两人哭着回家了。

第二年,芳芳终于如愿,第一次见到了姥爷。这份沉甸甸的情意远比压岁钱重要。临走时,姥姥说:

“你难得来一次,住下来玩几天吧!”

芳芳不敢作主,望着妈妈,

“那你住下吧,过了年再来接你。”

这段时光,是芳芳第一次出远门,她在表姐的带领下,熟悉了舅舅一家人。表姐领着她在村里到处串门,晚上背着她去看电影。可无论怎么玩,她心里却老想着家。

过了年,芳芳终于等到大姐来接她了。巧巧一个人骑自行车走二三十里,还没喘过气来,姥姥说:

“明天再走吧,让你姐住一晚上,歇歇脚。”

芳芳归心似箭,一言不发却哭了起来。巧巧忙说:

“别哭了,下午就走。”

巧巧是从另一条小路来的,虽说近了不少,可一路上不挨村,连个人影都没有。

穿过平坦的田间小路,进入沙岗地带,芳芳害怕起来,左顾右盼,四下张望,沙岗、树林、灌木、荒地、坟茔,萧瑟枯黄,毫无生机。在这种环境里,遇到一个陌生人会更可怕,还不如没有人。有的地方沙土太深,车子不能骑,只能推着车步行。芳芳无心欣赏风景,只想快点走出这片恐怖地带,因为大人们讲的凶杀案,就发生在这里。

月兰的母亲和姐姐一家没少来帮忙,一干就是一个多月。后来,侄子侄女长大后也过来帮忙,小侄子干活不行,可人长得帅,脖子上搭一条格子围巾,跟城里人一样。邻家姑娘见了,问巧巧:

“你家啥亲戚呀长那么好看?”

亲情在交往中逐渐加深,也增加了生活的趣味。这让菲菲感觉每个暑假都过得很快活,和表姐妹成为知心朋友,并形成年年来往的习惯。长大后,一到暑假,不是她们来就是菲菲去,这种幸福的亲情关系是人生的巨大心理支撑和精神财富。母亲劝导月兰,

“你离家远,有些事我们也照顾不到。你身边两个表姐,你也不走动走动。以前穷走不起,现在有钱了,再不去就是不懂礼节了。”

于是,每年大年初一,菲菲都要提着点心去两个姨妈家,从村南跑到村东。小景家最近,菲菲一去便留下玩了起来,直到傍晚才回去。那时,播种时节,要趁墒赶紧种下去,尤其是花生和大蒜,种几十亩,大块地请人帮忙才能及时种上。这下春阳家人力资源可充足了,五六亩地一个上午就种完了。他们两家劳动人多,不用帮忙,都是单方面帮春阳家。无以回报,春阳竟动嘴说起了媒,这家说一个那家说一个,还都是村干部家庭子弟。小景记忆力差,小学毕业就不上了,可她很有福气,春阳给她介绍了沙坡村队长家四儿子,双方都很满意。另一家娶了支书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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