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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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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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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连载

第七章

有一段痛苦的旅程,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地方挣扎着。

那个时候才知道大家都是孤独的人,都在竭尽全力佯装自己被众人簇拥,然后自己享受着那份用虚假编织的幸福,同时也自己品味着那份无与伦比的寂寞。

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才发现只有自己能够陪伴自己。

我是这样,萱儿、蕙子、秋莉……

大家都是这样。


萱儿和他的男朋友分分合合,只是我见到萱儿就已经哭了四五次。

我依旧很讨厌把女孩子弄哭的男生。

很清楚的记得萱儿下定决心和男朋友分手时的场景,她天不亮就爬起来去赶高铁,就为了当面跟那个人把事情讲清楚。

“我决定和他分手。”

萱儿就这样没有感情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空气停滞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

“分手在电话里说出来总不太合适。我一定要跟他彻彻底底的划清界限。”

她说这句话时很坚决,我不知道她多大程度上没说谎。

萱儿在某些时候会表现出惊人的坚强,我一直都认为她应该是个公主,可现在她却是个战士,独自奋斗的战士。

萱儿决定的事劝都劝不回来,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我从来不跟她争辩,也不会劝她不要去。

当天晚上萱儿就回来了,这是她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没在外面过夜。

萱儿很平静,平静到令人窒息,甚至还在宿舍哼着小曲儿。

“萱儿,你没事吧?”

忘了谁问了这么一句。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分个手嘛。”

萱儿语气轻松的说着,然后继续看剧。

某种程度上萱儿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简单到跟她的生活一样,她虽然爱较真,但不会去隐藏自己,她会跟你说心里话,挺真性情的。

一直都觉得她是一个很好懂的人,不用去猜她的想法,那个时候才知道她也很会压抑自己的情感。

平静才是暴风雨的前兆。

那天以后萱儿经常不去上课,上课的状态也是走神,不停的走神,饭吃的很少,自己去KTV唱歌,不停的发说说、朋友圈。

假装快乐是她最后的坚强。

和萱儿一起回来的某天,萱儿突然蹲在地上哭了。

我惊慌的站在她面前。

“我都一个人把情歌王唱完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她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

说不在乎都是假的。

我尴尬的站在她面前,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很多天以后,快要上课的时候,萱儿红着眼进来了,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和好了”。

她是真的高兴。

我不知道该不该为她高兴。

那个时候感觉萱儿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很卑微,是我的话,我想我不愿意为一个人不停的掉眼泪。

“以前总想天天和他联系,什么都想发给他看,现在我觉得一个人活的也挺好,不去太在乎他后就没有那么多不开心了。你看,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我没有那么想见他,他也没有那么想见我,那就不见好了。”

萱儿这么跟我说过。

说完就笑了。

我一直都认为宿舍里最懂恋爱这种事的就是萱儿,然后她自己也在上面栽了很多跟头。

谈恋爱还真是一场闹剧。


蕙子交男朋友这件事我是最后知道的,听到后心里没有多少起伏,只有一种终于找到某些事情的原因所在的通透感。

我和蕙子的关系淡了,应该说萱儿、秋莉和她的关系都淡了。

很少和蕙子在一起,总是寻不到她的身影,同行时莫名消失的人变成了她……

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找到原因了。

蕙子很少提自己的男朋友,提过一两次,萱儿说了些什么,那以后蕙子就再也没说起过那个男生 。

“我是为她好,我谈了那么久的恋爱,我说的都是实话,她不听的话也就没办法了,以后我不提就是了”。

唯有一次萱儿这样对我和秋莉说。

那以后我们也确实都没有再提过那个我没有见过的人,不这样做的话会让空气变得很窒息。

蕙子谈恋爱后脾气变差了,喜欢发火,发火的时候总是把我和秋莉、萱儿吓一跳。

我一直以为蕙子是我们之中脾气最好的那个,没想过会发火的人发火了,心里更多的是恐惧。

蕙子离开后我和萱儿、秋莉总是互相看着对方,试图去找出她发火的原因,分析了很多,分析的越来越细——我们变得谨小慎微,很多话都变成了禁忌。

沉默成了我们仨和蕙子之间的常态。

“蕙子,下午的课别忘了去上。”

“怎么了?是有查课的吗?”

“不是。就是怕你忘了。”

“我不去。以后你不用提醒我了。”

蕙子已经不需要别人再提醒她了,很多事她都记得很清楚,很多时候也都是她早早的就到教室了,她不来那一定是有理由的。

提醒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就这样硬生生的废弃了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养成的习惯。

很难,但一旦废弃了也就没什么了。

很久之后我才突然明白蕙子不是记性不好,那个时候的她只是没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

想明白以后,解开了心里的一个疙瘩。

和蕙子之间联系的绳索也跟着断了一条。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放手的,可我不愿就这样失去一个从一开始就珍惜的人。想来,之后我和她的关系变成一种折磨也是我的原因,是我一直在强求她。

对蕙子,提起过去纸短情长,想到最近只言片语。


蕙子的淡出促使我和秋莉走的近了。

三个人,没有了中间那个牵线的人,两头的人应该断掉的,不应该产生交集,但事实总跟设想的不太一样。

秋莉跟我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所以当她第一次跟我说她交男朋友的事时我吃了一惊,我没想过她会谈恋爱,而且是网恋,毕竟她和我一样不会在班群里说一句话。

哦,原来她和我不一样,所谓的一样都是我先入为主的猜测。

夜晚一起回宿舍的时候,秋莉拉着我的胳膊。

“走慢一点。”

我回头看了看她,放慢了脚步,然后安静的等待着她开口。

“我交男朋友了。”

终于都送出去了——我就这样进行着心理活动。

“他每天早晚都要跟我聊天,做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真的很受不了。”

是我的话我也受不了。

我想我谈恋爱的话一定会跟单身没什么两样。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因为跟他聊天我看不了综艺、追不了剧,连上课、吃饭也要跟他汇报,好累啊!我该怎么办?”

秋莉的表情挺痛苦的。

“你喜欢他吗?”

“喜欢。”

“那就好办了。”

我看着她,她认真听着。

“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想占据你的时间,刚开始都是这样的。”

我举了很多例子,忘记都是从哪里看到的。

“过于黏人是挺令人讨厌的,但你连时间都不愿意付出,又有什么道理得到爱情。”

说出安慰人的话,同时伤害着自己——这是我经常做的事情。

“没有人愿意跟一个冷冷淡淡、没什么情趣的人在一起的。”

秋莉陷入了沉思。

我一个打娘胎里就开始单身的人竟然有那么多感悟。

“你听听就好了,毕竟我也没谈过恋爱。”

“没有。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我挺佩服秋莉的——我敢说,她敢信。

秋莉认真的谈恋爱以后脾气也变得不太稳定,有时候跟她说两句话她的情绪就会上来。

“我刚去见了他,我很累。”

她说完就躺在了床上,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对于谈恋爱的人,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这样做,既不会伤害他人,也不会伤害自己。


大家都变得不太正常。

我也是。

跟着年龄增长的只有我的脾气。

忘记哪个老师了,上课时只喜欢讲段子,表演天赋满分,我不讨厌他,一直都觉得他入错了行。

某天的课上,他突然向我走了过来,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就把我手中的手机收走了,一回头又没收了另一个女生的手机。

有人跟我一样。他的动作真灵活。

当时是这样的想法。

很多人都慌乱的把手里的东西藏到桌子下——大家都还跟以前一样幼稚,一直在跟老师斗智斗勇。

“下课后刚才那两个女生过来。”

他挺生气的。

我觉得他没有理由生气。

不好好讲课的人是他,源头在这里。况且,玩手机的不止我一个,不听课玩手机早就成了大家默认的行为,而且有班委找我,催我回复——我是有正当理由的,我讨厌被别人一遍遍催促。

我就这样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别人。

走到他面前时,我很平静。

“把你们的手机关机,我帮你们保管一个星期。”

我很听话的把手机关机了。

没有手机对我的生活不会产生影响,反而会让我过的轻松。

“找你们导员,然后跟你们的爸妈联系,让他们给我道歉。”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的面孔。

特别想笑。

我把手机扔到了他面前。

“凡事要有个底线,不管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管因为何事被不公正的对待,一旦到了底线都无需再忍。你忍,我也不许你忍。“

很久之前,明若对我这样说。

没错,忍耐是我的常态,过多的情绪起伏会给别人带来伤害,所以,整个高中我都是给大家好脾气的印象,他们说能把我惹生气那是那个人的本事。

我听了,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明若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想来也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呢——琼雅,琼雅常说“谁欺负我家洛雨了?!揍死他“”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我相信她有这个本事。

每每听到这种话我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很多时候我都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真的,不在乎你的人只会夸你懂事温和脾气好,只有真正把你放在心里的人才会关心你是不是受了委屈。

这是我后来明白的道理。

但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我这样的人好。

随着忍耐力的增长,我的底线越来越低。

我以为降低标准可以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到头来才发现别人只会变本加厉的对我,我想要的也离我越来越远。

过去我是一只温顺的猫,惊觉时已经变成了暴躁的狮子。

他被吓了一跳,很久没说话。我身旁的那个女生也是,表情像被噎住了一样。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最前面坐着我在意的一个人,他低头玩着手机,身旁那个人的样子让我觉得刚才我似乎做错了什么。

我回过了头,有些失落,我不应该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个样子的,但他可能从来没注意过我。

“老师,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她在道歉了,态度诚恳,说了很多,我什么也没记住。

那个女孩子的做法是对的。

“你是哪里的人?”

他把那个女孩放走了,然后细细的盘问我,我全都照实回答了。他又说了很多,我全都不记得了,把手机还给我后我既没有感谢,心里也没有愧疚。

跟琼雅谈起这件事时,琼雅把我说了一顿,说我这个样子以后很难生存,我很认真的听完了她说的话,然后还是没有一丝悔过。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但变成这个样子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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