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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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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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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连载

第一十九章

琼雅应该是我目前为止的人生中保持联系最久的一位了,哦,不对,仅有她而已。

我没有那么喜欢向我的家人介绍自己的朋友,但他们都知道琼雅的存在。

四年里,和琼雅没怎么说过话,见面后却从来不生熟;四年里,我每个假期都要去见的人也只有她。

我不喜欢向家人介绍我的朋友,可他们都知道琼雅的存在。

我很喜欢和琼雅呆在一起——在她面前我可以不说话,可以一直沉默,不用紧绷着,不用逼迫自己。

我没有那么喜欢说话,但只有琼雅会满足我这个需求。

有的时候会觉得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是在依靠琼雅罢了。

琼雅也是女生,却要这么照顾我的感受,我也想要她依靠我,但我是那么的不可靠,嘴笨,想法大多数时候也简单到幼稚……我想我能做的就只有认真听她说的每一句话,然后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总是无法好好传达我心里的想法。

总感觉这样的自己很对不起她的付出。

我还是把《秦时明月》全都看完了。


“哎,你是不是化妆了?”

琼雅从一见面就盯着我看。

“嗯。”

“好看。”

我看着别的地方,对于琼雅脱口而出的夸奖我总是不知所措。

“我洗头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已经十天没洗头了。”

“你好恶心。”

她用手戳我。

“我要不是为了见你我也不会洗。”

“你大概是脏的没办法了。”

“确实,都臭了。”

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你洗头没?”

“前天洗的。”

“你怎么那么不尊重我。”

“还不到时间,而且我不会因为要去见谁就洗头。”

“……”

说完过了很久我才察觉到这句话有点伤人,总想着说声对不起,但跟琼雅又不想说这三个字。

我没有别的意思的。

琼雅一定会懂的——我总是这样给自己找借口。


和琼雅在一起是很轻松的,因为她会最大限度的为我着想。

大多数时候琼雅对我说话都很欠揍,想不开的时候才会对我甜言蜜语,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那是她表达亲密的方式。

“你不会因为我的话生气吧?”

“我从来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你再扯!你明明很关心我。”

“如果你的每句话我都去较真,我早就被你气死了。”

她说不过我的时候就会骂我,我骂不过她。

终究是输在了脑容量上。

和琼雅在一起的时候我听她的,成了一个什么都不去操心的废物,明明我很讨厌这样的人,总感觉把一切都甩给同伴的人很无情,然后和琼雅在一起我就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想过尽一点力的,可总是无能为力,可能是琼雅太有能力了。

虽然我是在东营长大的,但我几乎不出门,最重要的是我分不清方向。如果琼雅听我的,那结果一定会很糟糕。

所以出门了就让琼雅带着我逛,她做自己的事我也无所谓,如果是别人约了我出来然后做自己的事情,那我一定会非常在意的,在意到在本子上记下这笔账。

琼雅这样做我却不会反感。

往往都是她在一头和别人聊的热火朝天,我在另一头跟自己玩的兴高采烈。

“你过来,坐我旁边。”

琼雅怕晾着我,总会时不时的跟我说两句。

“没事的。我跟这只猫玩就行。”

“你喜欢猫吗?”

“它掉毛哎。”

等琼雅忙完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往回走,她开始不停的说话,总觉得这是她在对我表达愧疚。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真的不用,我觉得就像刚才那样安静的坐在一旁也挺好的。

只不过,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和她们真聊的来。”

“是她们跟谁都聊的来,你不跟她们聊她们也会跟你聊的,所以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

“我也想说话的,发现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

“你不用说,你撸猫就行——我们聊天的内容不需要你知道。”

“我用手机查了你们聊天时候的几个词——”

“我不许你查——你查它干什么?!”

“好奇。查完以后我决定还是不插嘴了。”

琼雅解释了半天,其实没必要。

“你那么喜欢说话,跟我呆在一起,我很强迫你吧。”

我这么想着就说出来了。

想伸出手把嘴捂住。

“没有啊。有些人就适合安静的呆着——你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就行了。”

真好。

想过很多次琼雅为什么能和我一直在一起,我和她完全是两种性格,而且不管多么要好的人我都会把她弄丢的,所以总是觉得自己是个恶劣的人,然后就开始抵触去交新的朋友。

所以,这样的我,她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想了很久,后来才明白琼雅一直在迁就我。

坐上公交往家赶的时候,脑子里蹦出很多东西。

琼雅真的是一直在为我考虑着,温柔的照顾着我的全部感受。

“你那个朋友对你真的很好。你应该好好珍惜她。”

不久前就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总感觉用那么长时间才察觉到琼雅的温柔,这样的自己很不值得。

不过我会的,会好好珍惜她的。

我这么想着。


去找工作的那段时间体会到了生活的不容易。

投了很多简历,然后都被打回来了。

退回简历的方式很多,然后理由就是那几个——不是研究生以上学历,不是211、985,实习经历不符合要求。

不过,我好像也没什么能力。

参加了不少面试,还是学不会表达自己。

我就那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了我大学四年的时光,四年后依旧是一个丢在人海里就找不到的平平无奇的人。

那个时候才发现对我最好的是那些经销商,他们可以做到对我死缠烂打。

找工作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人对我了。

我也不太想放低姿态求实习过的公司收留我,何况也不喜欢。


“洛雨,你今后什么打算?”

和琼雅也到了聊这种话题的时候,总感觉很不真实。

“换个城市看一看。”

“你要出省吗?”

“我觉得换一种生活方式没什么不好。二十多年了,一直在学校里呆着,想出去,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可是,一个人好难。“

“我想我对生活质量不会有太高的要求。“

“去大城市的同学都哭着回来了。“

“我还没找到工作,可是我已经很累了。“

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第一次想找个人在一起,我也开始害怕一个人了。

也许真像小烟说的那样,两个人在一起会简单一些。

因为自己扛不住了,所以想找一个人一起分担,这样的我还真是自私。

“你如果一定要出去,我可以陪着你。“

“我挺想一个人生活的。“

我就这样,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我知道,你不用强求自己——我猜你也不想和我一起生活,所以我就说你这个人很坏,坏女人。“

琼雅笑的很开心。

我有点难受。

我也想过和她一起生活,谋划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

总感觉和太在乎的人生活在一起会有负担,我一定会再次伤害她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一个人呆着。

一个人的话,可以一直安静,安静的拒绝整个世界。

跟琼雅说再见了,不知道下次会在哪里、在什么时候相见。

见面的对象是我的话,应该会很久很久以后。

大街上人来人往,我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那片看过很多遍的天,我找不到自己的归所。

真切的孤独感、无助感包围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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