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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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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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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连载

第八章

走到A院门口时放弃了上课的打算。

明朗的天空,没有风的日子,这在济南是少见的。

适合出去,适合一个出去。

我走出了校园的大门,没有人阻拦。

“学校就是一个巨大的鸟笼,我们就是被关在里面的鸟,出也出不去。”

初中时代坐在我后面的一个男生说过这样一句话,他无意说的,我无意听的。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才知道他看明白的那么早。

大学也是一个鸟笼,和初高中时代的差别仅在于我们有了自由,是半自由的鸟儿。

很多时候,完全的禁止比给一点点自由要仁慈的多,因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样也就不会有所向往,没有了向往也就没有了苦痛。

欲望是痛苦的开始,也是反抗的开始。

在这个半自由的牢笼里我开始孕育自己的想法,开始评判每个人的对错,开始权衡哪些事才值得我去做……

逃课的日子变多了。

门口的大叔再也没有拦过我。

或许已经换人了。


即使是工作日K301、K302也是拥挤的。

市中心是个极具诱惑力的地方,那里载着很多人的梦想。

只是看风景的话,郊区要比市中心好的多,也更新鲜。

随便搭乘了一辆公交,又在公交总站换乘了第一辆开来的车——未知才是有趣的开始。

长清区的公交大部分都要围着各个大学走一圈,所以,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各个学校的位置的话,乘公交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我喜欢S大后面的那条街,那是安静的存在,喜欢T大的总体设计,一种美感的代表。

早上乘车的人不多,尤其是开往偏远地方的车,安静才是清晨的最佳选择。

“姑娘,来济南多久了?”

我很佩服能平稳的开着公交,同时还能心平气和的跟乘客聊天的司机,他们对我来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一年多,快两年了。”

“觉得济南怎么样?”

“人挺好的。没有老舍先生说的那么暖和。”

他笑了笑,也许我的回答很有意思。

“你哪儿人?“

“现居东营。“

“东营?东营人有钱啊!“

他确实是在赞叹。

“是。都这么说。“

但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居住在东营的意义就在于拉低他们的生活水平。

“你们那石油很多是吧?资源型城市。“

以前确实有不少磕头机,现在在梦里才能看到过去的繁盛景象。

“高中老师说过地下被抽空了。”

他若有所思。

“除了石油还有啥?”

“盐碱地算吗?挺丰富的。黄河口大闸蟹也挺出名的。吃不起。”

“是嘛。你们那消费水平高——在你们那吃一顿能在济南吃好几顿。”

我觉得济南物价也不低,我该消费不起的东西也还是消费不起。

“师傅,或许您什么时候应该去东营玩一玩。”

“你们那有什么好玩的吗?”

我只是口不择言的胡说了一句,他似乎是当真了。

“以前有个天鹅湖。”

“现在呢?”

您还是别去了。

“它有很大的发展潜力。”

“怎么说?”

“您看啊,东营有很多建成的和正在建的植物园,又在黄河入海口——环境不错吧。它的经济水平在全国也能排着号,治安、教育、娱乐也挺好——总的来说,东营绿色环保,还安全,适合养老。”

很多时候我并不讨厌跟公交车司机聊天,他们往往都很平易近人,知道的也都不少,当然,聊天这种事是要建立在没有第三者的情况下的——他辛辛苦苦载我一程,我觉得我有义务让他的旅程不太糟糕。

有人上来了,我站起了身。

“我到站了。”

“哦。”

我下了车,看着那辆公交离开。

出来过很多次,到过很多陌生的地方,时间长了也就不知道惊慌失措是什么滋味了。

因为每次下车都看心情,所以即使是坐同一辆车也会发现不同的乐趣,眼前就是没有涉足过的地方。


这段时间很爱说话,不停的说,没有人理也在说,总感觉说话可以排除孤独寂寞的感觉,可以释放我心里的郁闷,这种做法应该很让人讨厌吧。

说的越多孤独笼罩的也就越紧密。

难过的这段时间有不少人来向我诉苦、求助,总感觉要好好回应那些信任我的人,所以努力的帮他们解决问题。

这样想来,我也是个温柔的人呢。

我在最难受的时候温柔的对待着每一个人。

只是,我难过的时候还是一个人,或许,就像我的父母一样,他们也认为我可以自己解决一切问题。

我不知道思梦的情况,很长时间没有关注她了,她一定也在奋力挣扎着。

她难熬的时候我没有陪在她身边,我难熬的时候她也没出现在我眼前。

所以,我和她两清了,互不相欠。

我的脑袋里翻动着这些事情。


济南的山很多,我能爬的不多,饱饱眼福。

我倒退着看公交停靠的地方,那里又来了一两个人。

工作日出门是一件幸福的事,也是学生时代的特权,逃过课,而且逃课去做这样的事情是很幸福的,一种很幸福的浪费。

“你去哪儿?”

骑着脚踏车的陌生男子停在我旁白,我继续走着。

“不知道。随便走走。”

“不上课啊?”

我看了看他。

“你也逃课出来的。”

“总感觉今天没什么动力。

“毕竟快周末了。“

“今天周二。“

“过了今天就不远了。“

他想了很久,笑了。

“说的也是。“

最近很喜欢爱笑的男孩子。

“你快走吧。打扰我溜达。“

“我可以跟你一起。“

“这倒不用。走到公交站我就回去。“

“这么随便?”

“嗯。下午的课想去。我感兴趣的课不多,这算一个。”

“那是该去。”

“不许问我专业。”

我看着他,他张了张嘴苦笑。

“你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下一站。“

“不见得我会比你慢很多。“

“那我走了。“

他跨上了他的自行车,我也曾经幻想着有一辆。

大概到我的手里也只能闲置。

“相忘江湖。“

常出去走,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人,逃课出来的人都有那么几分相似,跟他们说话会很有意思,而且不用去担心以后怎么样,这样不费心的相遇是令人开心的事情。

思梦,她应该逃课出来一次。


走到下一站没用多长时间。

时间这种东西,不去关注它自然就变得慢了。

太阳刺眼的时候回程的车来了,我乘上以后在别的站点下了车。

我想要搭乘和来时不一样的公交。

我知道没多长时间了,但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总不能还让自己带着戾气回到那个挤满鸟儿的囚笼。

最近不愉快的事情很多,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一点点积攒在心里。以前没有过这种痛苦的感觉,想了很久才找到原因,以前的我没怎么在乎过除自己以外的东西,现在的我在乎很多人和事。

对于在意的东西总要付出点什么。

不开心的时候要对别人好一点,多笑一笑。

今天,到目前为止,我做的都挺好的。


104是一趟很神奇的公交,两条不一样的路线。我用了很久才知道这趟车分南线和北线,之前总是有种搭上黑车的感觉,明明想着坐上它去想去的地方,它却把我越带越远。

弄明白以后感觉这趟车很有意思。

北线中规中矩,就沿着大学路亦步亦趋的走着。不赶时间的话,南线更有趣。

今天赶时间。

我选择了南线。

南线的路是蜂蜜里掺着芥末,路线也很让人捉摸不透。你以为它要一直走下去时它忽然就拐了个弯,以为它到头了时它又突然掉头回去,然后转向另一个方向,找了很久我也没找到站牌在哪里,有很多人是追着104跑。

我在这辆公交上遇到的司机都跟这南线一样,新奇,刺激,富有激情。

今天的司机也甚是狂躁。


大概是快到午饭的时间了,他发了疯似的猛踩油门,拐弯的时候连犹豫都没来得及,本来就不平坦的路开出了过山车的感觉。

也许,他忘记了车上还有一个人。

自己开车的好处是命把握在自己手里,坐车的话,命把握在别人手里。

我心平气和的看着他的背影。

在心情不好时我看所有的景物都会像是粗制滥造的豆腐渣工程,乘公交的时候就不会有这种错觉。

就像现在这样,我没时间瞎想。

尘土飞扬,拐弯的时候一个男子追着车跑,我以为这位狂躁的司机大叔不会停车,他却猛地踩下了刹车。

他真的应该考虑考虑坐在车上的我。

不过,在中午登上他的车确实是我的不对,被午饭诱惑着的滋味也着实不好受。

痛苦的时候也要学会体贴别人。

那位匆匆上车的男子刚坐下,公交又飞驰了起来,开到大道上时车速慢了。

车多,限制了这位司机开车水平的发挥。

乘公交的感觉挺神奇的,不熟悉的时候总是在小心翼翼的向周围寻求认同,熟悉了以后,可以玩笑着把一个人的孤独感舍弃掉。


赶到学校时比预想的早了很多,慢悠悠地吃过午饭,还提前了半个小时到教室。

“师傅,我很欣赏你的开车水平。”

下车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喊了这么一句。

现在冷静下来了,感觉自己挺疯狂的,把脸埋在胳膊上反思了二十多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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