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曦是突然闯入我的视线的。
她刚毕业,找了份工作,在QQ上广发消息,招实习生,我看了,然后回复了她,我和她就见面了。
既然毕业的时候要实习,我不如提前做这件事——我是这么想的,那个时候想的很简单,从来没想过实习这种事还要在规定的时间。
果真还是我活的不够长。
跟严曦没什么话要说,大家各有目的,她是为了完成工作,我是为了要实习证明——各取所需的话确实不需要过多的联系。
和她走近是在和她一起发传单、办活动的时候,应该说她是我的上司,但好像每次都去帮她做那些事情的只有我。严曦这份工作挺不容易的,她说做这个的只有她一个女生,所以我总是随叫随到的去和她一起,哪怕刮风下雨。
总感觉要对得起自己。
我就这样好好对待着我做的第一份工作,如果我可以早点知道换来的结果,那我一定不会这么拼命,更不会答应严曦最开始的请求。
直到最后我才深深地体会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努力了、好好对待了就会得到好的回报。
我明明为了做好这份工作努力让自己开口说话、试着邀请了很多我不敢说话的人——这是我的极限了,做这些事之前总要胆战心惊很久,最后这份工作给我的待遇也就是那样。
披着羊皮卖狗肉的商店真不少。
离开那里后最大的感受是后悔,后悔的事情很多,包括曾经我试着邀请的人。
严曦因为工作的事经常跟我联系,我并不讨厌她说话,时间长了后她会对我讲她的生活经历,我也说我遇到的烦恼,偶尔会给她打电话,打很久。
从来没去怀疑过我是否太信任她,只是觉得她应该信任。
她如果没有那么信任我的话,我想很多话她不应该对我说。
她总会在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工作上的事情——我一直都这么认为。所以,对她跟我说的事情我总是带着七八分感情,会生气、会开心。那个时候已经是一个很开朗、很爱说话的人了,跟她的话更多。
想变得开朗很简单,只需要假装,然后自己就信了,偶尔会失落,但开心的时间更长,所以,这样做不吃亏。
和严曦一起发传单的时候她最喜欢对我说的话是“你要好好学习”,她不让我学她。
“我大学四年就光想着赚钱了,什么都没学会,证也都没考。”
“我现在也想赚钱,想独立,总感觉不能让爸妈费太多心,我想养活我自己。”
“独立什么的以后再说吧——你最好去考研,对你将来太有利了,现在要的都是文凭。”
“……”
“你一定要学习,只要肯学就一定能考的上——我希望你取得高分,不为任何人。”
这句话感动了我很久,某段时间给了我很大的动力,我茫然的努力着,就为了这句话。
严曦是在真心为我考虑。
严曦的离职并不意外,很早之前她就在说工资低、太累了。
我是支持她换工作的,不喜欢的事情还是早点摆脱掉比较好。
严曦离职前的一个星期情绪有些低落,我在周六约她出来了,我想陪她转转,她没拒绝,翘班了。
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出去找她,然后两个人买了瓶水找了座野山慢慢的爬——济南最不缺的就是山了。
那天严曦给我讲了很多公司的内幕,讲了很多她在公司的经历,我一直都认为我以前听到的她告诉我的就已经是全部了,所以一直坚信着公司很好,直到那天她跟我说到那些,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大厦哄的一声塌了。
明明我一直了解到的公司是那么的好,现在却让我接受一个完全不同的它。
我很失望,也很失落,不仅仅是对我在做的这份工作。
严曦应该早告诉我这些的,这样我还可以活的明白点,现在她要走了才对我说这些,要我怎么办?
那个时候只知道在心里埋怨她,后来想想是我自己把责任推给了她,去了解这个世界的面目、去学习这个社会的运行法则不应该是我自己的事吗?我有什么理由让别人帮我承担一切?
是我一直拒绝着去这么做。
不想受伤的最好办法就是在一开始就不要去尝试,我就一直秉持着这样的原则。
这样做很好,但也不会成长,所以我至今这样。
再跟严曦联系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她去别的地方上班了,她好像挺忙的,很久没见过她了,偶尔微信上聊聊天,也都是火急火燎的,还好我早就习惯了,耐心也比以往强很多。
严曦换工作没多久我也结束了在这边的实习,都这么清楚一个公司的面目后我实在是在那里待不下去,况且在那里也没有谁对我好,我尊重着每一个人却没能换来别人的尊重。能够在那里呆这么久是因为严曦在,现在她离开了,带着满身的疲惫离开了,那我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柿子都是找软的捏,你脾气太好了,会吃亏的。”
琼雅跟我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我才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不能当一个太好的人,会吃苦的。
果真,地狱存在于人与人之间,在交往中我又往暗处迈进了一步。
“我过几天去找你玩吧。”
“太好了——我们单独见面吧,还能说说话,好久没见了。”
“你想吃什么?”
“你来找我的话,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不挑食。”
“好。”
严曦经常说来找我,我每次都当真,每次都很激动,会推掉宿舍的聚会,然后等那一天到来时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里度过。
“端午节回家吗?”
“太麻烦了,不回去。”
“那好,我去给你送粽子。”
“好呀!”
“你等着我,我大概五六点到,到了我跟你联系。”
“行。”
一个人在外还能有人想着我,我很高兴,高兴的跟很多人说“有人给我送粽子哦”,那晚的活动不加考虑便推辞了,让舍友先离开。我等了很久,看着太阳落下去。
“你还来吗?”
“不去了。”
寒冷从心底钻出来。
我等待着她的解释,她连解释都没解释。
我没去问,一直都不喜欢强求别人回答不愿说的问题,况且无论她给出什么回答我都会接受的。
严曦很久之前跟我说过她的结婚时间,我心心念念的记着,等到那天给她送去祝福。
“你今天结婚,我没记错吧?”
“是的。”
“新婚快乐呀。”
“谢谢啦。等着我去找你玩。”
“好的呀。”
我总是不长记性,对一些人总是一次次的信任,我想我早就该清醒的,可是我没有。
“你啥时候来找我?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我刚休班儿,我看看这几天就跟你说。”
“今年你一直说来找我,然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来。”
严曦耐心的向我解释了原因,我很贴心的理解着她,让她先处理完自己的事情。
“过几天我去找你,带着我对象,我请你吃烤鱼。”
“好的好的,你有时间提前跟我说就好,毕竟你上班了,很忙。”
这次也是没有结果,我也没去再追问,严曦肯定还会拿出很多理由向我解释,想来她每次的做法都一样呢,而我也都信了。
“中秋回家吗?”
十几天后是严曦联系的我。
“不回。”
“明晚等我。我去给你送东西。”
“你又这么说。”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掩饰我的绝望了。
“哈哈。”
严曦两个字带过了我要传达的感情,然后说她现在的不方便,我都理解了。
“有时间再来。”
“明晚。”
“好。”
“你要等我。”
第二天的晚上我很早就到达了约定的地方,尽管严曦一直对我说不用出来太早,我只是觉得在哪里等都一样,在宿舍的话我也做不下去事情。
我等了一个多小时,中间只向她确定了一次“你今晚确定来吗”——我已经不信任她了,严曦就这样一次次的把我的耐心和对她的好感消耗完了。那晚去见她的时候内心很平静,因为已经没有那么期待着去见她了,今晚和她碰面的意义在于把我手中给她准备的结婚礼物送给她,然后彻底结束。
严曦到达时是晚上九点多。
我没有那么喜欢黑夜。
她和她对象匆匆下了车,然后把月饼给了我,我把为她定制的礼物交给了她。
我和严曦互不相欠了,欠也是她欠我。
“下个星期我请你吃鱼。”
看,她又这么说了。
我冲她微微笑了。
“不用了。”
不会再见了。
我深切的感觉到了。
交换了礼物后她就立刻离开了,所以,见一面的意义是什么呢?
好好的道别。
“礼物很用心,我非常喜欢。”
“喜欢就好。”
“我手机快没电了,回家给你发消息哈。”
好像这也是严曦爱说的话呢。
“嗯嗯。”
我知道不会再有她的消息,但等到真如此时还是难过的受不了。
从来没有怪过严曦不来赴约,我不喜欢的是她明知道做不到还每次都做出承诺。
给我一个希望,然后再去打碎它,反反复复。
严曦,你在考验谁呢?
很抱歉,我经不起这种考验。
那天和严曦的见面确实是一切的结束,我和她没有了任何联系,她就是那个一直鼓励我好好学习的女孩子。
某天,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无聊的翻着通讯录,难过的发现这些年我都认识了些什么人,看到严曦的图像时突然好想哭,第一次那么想哭,我都好多年没流过眼泪了,就是那一刻很想哭。
蕙子突然推门进来了,看着我问了句“怎么了”,我就不争气的捂着脸哭了出来。
惠子吓坏了。
大学里还没有谁见我哭过。
“……总是对所有人抱有好感,到头来才发现大多数人都不值得……我总是很容易轻信别人,喜欢很快就敞开心扉,然后每次都受伤……真的好难受。”
我大概说了这些。
我拼命的想止住眼泪。
“说难听点你就是缺心眼,没有多少人值得你对他好。”
惠子这样说我。
我忍住了眼泪,可是更难受了。
突然意识到我和蕙子之间也隔着一层纱,我和她也正如我和所有人一样,惠子也一点点的离我远去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别过头又哭了。
我意识不到我的错误,心里有的只有委屈。
那天哭过后,我的心空了,甚至找不到需要烦恼的事情,只有庸人才会自扰。我从那天抛弃了这么久以来经历的过去,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统统被我从心里扔掉了。
以前没有朋友,但是很快乐,现在努力的交朋友,把自己弄的很痛苦。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所以我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做法。
彻底的绝望换来的是重生。
那天起,对我来说,这个世界焕若新生,我看一起云淡风轻。
我慢慢的想明白了,谁都没错,某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只是那个时候我恰好需要她而已,她不能陪我了我就该主动的放手。
想通后,我觉得很多事随缘就好,不行就随便。
这样活着,不会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