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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研成绩出来的那天，小烟是第一个来问我的。
我不拒绝查成绩的。
其实不用去查的，一直以来我都心中有数。
成绩很糟糕，但比我想的要好一点。
“考不上吗？”
“老天爷是公平的。”
“没关系的，我也没考上。”
“确实没关系，我也从来没想过会考上。”
“你打算今后怎么办？”
“换个城市呆一呆。”
“你自己吗？”
“难道你想陪着我？”
小烟没说话，电话空了很久，我以为挂断了。
我轻轻笑了笑。
“一个人走走挺好的。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想好，可能会去考编制。”
“挺好的。”
那天和小烟的话断断续续的，讲了很久，但什么都没记住。
“我不想工作，还不想踏入这个社会，所以我要读研。“
秋莉这么跟我说过。
好像很多人这么说过。
“老师，读研究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大家的出发点真的没问题吗？如果只是为了以后着想而去熬上三年的话，您能告诉我它的意义何在吗？“
课上的时候，我问过高田老师这个问题，我没有得到答案，他只说自己考虑好。
我觉得现实点是没有错的，似乎开始的时候我也有明确的现实目的，只不过中途的时候就找不到方向了，然后我就下车了。
当然，也许我坚持到最后也不一定能换来想要的结果，反而早点结束让我更舒服些。
那几天的主要事情是安慰小烟，小烟在好好考虑工作的事情了。
我陪她聊到凌晨一点多，她一直在反思这几年浪费的时间。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然后认真去改就好。
“就是感觉以后会挺难的。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要工作了。“
生活就是这样的。
在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时，就已经被无情的推入了人潮之中。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路要走，没考上研只能说明这条路不适合你，而且也不见得考上的人就会比你幸福。“
“嗯，也是。我会努力过得好一点的。“
“会的。还有，你以后就不要老强装轻松了，扛不住了或者不想扛了，直接找我，对你，我随时在。“
小烟很久没回我。
我应该没说错话。
“可是你为什么不是男孩子啊。“
想来这样的话思梦也对我说过呢。
看来志同道合的朋友很好遇到，恋人则是可遇不可求。
“我也希望，这样的话终身大事就都解决了。”
“我有时候会想或许找个人一起会简单一些。”
大家都太累了。
原来想找一个人一起只是自己一个人活着太累了。
“我暗恋的小男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烟又开始提那个小男孩了。
她给我讲过很多遍，她自己都忘了。
或许，提起那个人也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我高一暗恋了一个小男孩，他老给我讲题，特温柔，还安慰我，人特别好，呜呜呜。“
“我记得这个故事。“
可是我安慰不了她，还好很多时候小烟都不需要我来安慰，很快的转入下一个话题是她经常做的事。
“以后你对象，脑子一定特别好使。“
“你是在说我笨吗？我说我自己可以，你不能。“
“不说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找男朋友？“
“不知道。打娘胎里出来一直单身，单着单着就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开心的。“
“你好惨。“
“我不需要你可怜。“
“你以后那位一定会把你之前欠缺的所有都打包送给你的，他和美好一起到来，呜呜呜，好浪漫。“
小烟看了很多言情小说和言情剧，然后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我希望你说的都能实现。“
“今年双十一——“
“脱单吗？“
“脱。可是不知道该去哪勾搭小男生，好难啊！人家都从哪里找的对象，一个换一个。“
“不知道。不过你不可能单着。如果可以，你最好找个有哥哥的，你要弟弟，留给我哥哥，我不太想在这上面费脑子，所以你能在谈恋爱的时候赠我一个对象对我来说会是一件特别令我高兴的事情“
“呜呜呜，但我喜欢哥哥哎。“
“那行，你要哥哥。“
“有的对象多，而我们一个没有。我现在想起暗恋的小男孩还心里美滋滋的，小鹿乱撞——啊，他真是个美好的存在。“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考虑这些问题的？
快要毕业了，好像大家都挺着急的，害怕一个人步入社会，害怕一个人面对未知的世界。
那晚只是把小烟说的所有话当玩笑听，后来我才体会到里面饱含的无奈。
第二个来问我成绩的是邵仁。
他是个人品特别好的男孩子，小烟经常夸他呢，小烟说好的人就绝不会有问题。
没想过他会问我成绩。
他问的我都回答了。
“你想要做一份自由点的工作，对吧？“
“你竟然还记得。“
大概是三年前提过的了，连我自己都要忘了。
感觉好对不起自己。
“嗯，我记得。“
“你也很令人佩服啊——目标一直那么明确，并且在一点点的靠近它。“
“你打算出省吗？“
“我想出去看看。“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有多难，就单纯的想离开脚下的这片土地。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挺不容易的。“
他还有想说的，但他没说。
三年前我问邵仁：“你觉得哲学是用来学的吗？“
他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
这正是我心里的答案。
那个时候总感觉很多事只有到了那个岁数才能真的明白，其余的时候都只是在装明白，所以现在让我去学，我也只能是个死背知识点的门外汉。
“今后你打算工作还是考研？“
“工作，我不想太让父母费心。“
那个时候是真的这么打算的，然后走着走着就走错了。
“我也是。“
三年后我们都因为不同的原因走上了考研的路。
“你考的P大吗？“
我终于主动问他问题了。
“对。“
“挺好的。“
“你呢？“
“在云南。我想的很简单，就想着换一个远一点的地方看看。“
“这一换远了太多。“
“反正也没考上，一切设想都成了幻想。你呢，你换专业也是为了自己的目标吗？ “
“嗯。专业不对口的话，做很多都挺难的。”
大家都变得现实了呢，不再是那个只会做梦的少年了。
“我想成为一名好老师，我也许不会太优秀，但我会尊重我的每一个学生。“
“你会的。“
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和邵仁聊天了。
“洛雨，邵仁不会是喜欢你吧。”
小烟曾经开玩笑的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愣了很久。
“不会的。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四年总共说过三次，一次谈今后的打算，一次我让他帮忙，还有就是他问我成绩……”
“你看，你记得多清楚。”
“不是的，对话少了，自然都记得很清楚。像我和你，我就从来记不清跟你谈过什么。”
“我觉得他在暗恋你。不然他咋不来问我考的好不好？咋不问我今后的打算？”
“不可能的。我从来没这样想过。而且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能感觉到的就不叫暗恋了，你看着吧，毕业的时候他肯定会跟你告白的。”
我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小烟说的是真的，我想我会很高兴，很高兴他会喜欢我。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感觉现在的我还不值得别人对我好。
不过，一切都只是小烟一厢情愿的猜测，所以，没真正得到结果前还是不要去烦恼了，否则只会是庸人自扰。
蕙子、萱儿、秋莉的情况不用问我就能知道的，谁考上了、谁落榜了、谁现在在干什么……我不用太费脑细胞就能够清楚的知道。
这就是在一起生活四年后的默契。
想过问问她们最近的情况，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她们不是没有话想说，只是觉得很多话都不能说了。
小烟和我聊天的时候会有意无意的问一下蕙子、秋莉、萱儿的近况，我总是很简单的回答一句“不知道”，这种近乎冷漠的简单回答是我内心最直观的写照。
有在乎的人，有想说的话，但最后就只能藏在心里。
我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假后再也不联系了呢？
我想了很久，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
我们四个的话，这样的结果并不让人意外。
疫情期间的闲散岁月我和大部分人一样宅在家里，然后盯着手机上每天上涨的数字想很多。
突然搞不明白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这么多年，活到现在我都做了些什么？
苦恼了很久。
找不到答案。
在家闲着的这段时间会改变很多人的想法和决定。
接到思梦的电话是很多天以后的事情了。
我谈了我无聊的生活，她说了她令人绝望的困境。
“你就不问问我没考上研的感受吗？”
“平静。你的话，一定是这样。”
思梦说的那么笃定，我微微笑了。
“是啊。我总在平静的接受一切，不抱怨，也不反抗。”
“总觉得，即使你考上了也不会去的。”
“是嘛。”
我声音很轻的应和着。
“突然很想去支教，或者做志愿者。”
“为什么？”
“不知道。 “
思梦很久没说话，我知道她在考虑如何开口。
“洛雨，你还记得你以后要做什么吗？“
“编辑。我想当编辑。“
“你还记得啊！那你现在为什么要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在这里虚无度日……“
“你告诉我什么叫有意义？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好了就是有意义！“
第一次思梦对我发火了。
她说了很多。
“不朝着你定的目标努力，到头来所有的梦想都只能是空想。“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努力，我现在每天在做的事情就只是看着时间在我眼前流逝。”
用仅有的一生去挑战一件可能不出成就的事很可怕吧。
“我有点受够了现在的生活。”
“你太不稳重了。”
看吧，懂你的人也不一定会一直懂你的。
我不想再说话了。
“洛雨，你这样做会后悔的。”
嗯，也许我现在就开始后悔了。
所谓的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大概也只是为我目前对生活的无能为力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贴上一个光彩的标签。
“我也只是说说。”
思梦那天说了一个多小时，她是真心为我好。
“好的，思梦，我知道了。“
我打断了她，然后挂了电话。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夜晚的时候思梦发来了消息。
“没有。你说的很对。谢谢你。“
我再也没去联系过思梦。
我去找工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