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这个祖祖辈辈一直穷着的常胜村,距离县城只有不到十里路,而两者就像完全隔绝的两个世界。
当县城里的人为看哪个台电视节目抢遥控器的时候,常胜村人却隐约发现全村人都已重病缠身,每天,电视里都会反复出现那么一些人,得了各种各样的重病,已经病入膏肓,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吃了一剂灵丹妙药而完好如初。看到的人每天都是涕泪滂沱,每天都是掏心掏肺,每天都是发誓许愿,每天都是感恩戴德。弄得整个常胜村成了中西药大药房,而且,搞得每个村民一打开电视就浑身不自在。
什么都怕时间,穷也怕时间!在时间面前,穷必须要有变化,要么就是再穷点,要么只能有点儿好转。常胜村的起色也是从电视机开始的,一台台黑白电视机被搬走,出现各种名字的大彩电。当人们终于可以随时看到那些比自己衣着更光鲜的男男女女,并且知道那些都是真人,并不全是在演戏的时候,人们尝试着确定一个判断:我们是不是穷到头了?
日复一日,常胜村又有很多老人陆续爬进了村后的荒山里,大彩电本身已无法让人们提起更多的快乐了。他们开始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像城里人那样想看什么就有什么。在众多村民中,葛洪义尤为迫切,他曾经在沿海城市打过工,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当发现儿子每天拄着木棍照着电视里的人模仿脑血栓患者走路的时候,莫大的恐惧让他连日失眠。他多次向村里反映“应该安有线了,否则,孩子都耽误了,都傻了。”这个建议进入谷青林的大脑,就像泥牛入海,过了整整四个月,有线的消息竟然变成了无线。三月……四月……五月……六月……,眼见七月已过半了,什么样的耐性也耐不起这么个拖法。葛洪义强忍着火气,迈进谷青林家的大门,得到的回答是电视台不同意安,说到原因呢,没有原因,就是不给安。另外,常胜村也不许村民分散安装,要安装必须统一。葛洪义吃惊不小,原想,只有他谷青林说话才那样霸道,不曾想,电视台也是一样。
从那天起,葛洪义又失眠了。鬼使神差地来到电视台,东问西问,找到姓李的负责安装有线的台长。李台长很客气,还泡了茶水,葛洪义真有点受宠若惊了。台长他闲聊些家常,也知道了他的来意。葛洪义担心的情况一样都没有出现:台长一直满脸是笑,很实诚,绝不是装的,也没有挺着将军肚,翘着二郎腿,没有甩官腔。已经做好被训斥准备的葛洪义一时间手足无措。沐浴在意外收获的喜悦中,很舒服。事情很快就真相大白。看得出来李台长态度是很明确,安装有线是他们正常的工作业务,也是他们的责任,每一个用户都是他们的上帝,不可能拒绝的。但也确实是很为难,因为常胜村真有点特殊,那里的书记的确是与电视台联系过,可与其说是联系,不如说是通知或者通牒:一是全村必须同时安装有线,绝不允许个人单独安。二是安装时必须由村里出面组织协调,同时,要从电视台安装费中提取20%给村里。答应这些条件就可以安,否则,不许踏入常胜村一步。说到这里,台长和葛洪义一样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