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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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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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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相》连载

第一十九章 天生发霉的种子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谷青林穿上了那件已经略微褪色的西服。眼角藏着还没有完全开放的花朵,激动的神经偶尔会撞击一下他涨满的面皮。他坐镇村委会,静候王书记大驾光临,手中的电话不停地快乐抖动着,一面遥控李建中等人将那只昨天买来的肥羊宰掉,并再三再四地强调千万要弄得干净,里里外外,多用水冲洗几遍,可别落下一根毛,尤其要挑选干净利索的人清洗羊肠羊肚,不干不净弄上去,领导们肯定不高兴的。谁砸了锅,都没处买去,那就给我兜着。

未来将成为文化活动中心的村小学校舍与村委会相隔300米左右,原来中间是一片茂密的杨树林,谷青林一声令下,砍树除根,如今只剩下树根被挖走后留下的空洞,就像那泪已流尽后的眼睛。原本书声琅琅的学校教室早已空无一人,砖墙脱去了外面的灰泥,露出本来面目的墙壁已满是岁月过往的味道。上面是一色边角残损的灰瓦,从这所学校里进出过几代人,倒是没出现过什么社会精英,也没有大奸大恶之人。离开这的很多人几乎都会羞于提及这里,他们都把这里当做自己曾经生活艰难的证明和卑于人下的印章。如今,最后离开的人的都早已经步入中年,再也没有孩子来了,读书声再也不会听到了,老百姓把这种状态叫“黄铺”。

曾经有识之士在事后预言,倘若这所学校没被撤掉,常胜村很可能会好起来,似乎可以理解为,这所小学是常胜村最好的风水。从知识改变命运的角度来说,不无道理。可是,谁又能说得准呢,从另一个很大的道理出发,难道国家作为推动教育事业发展进步重要体现的裁撤村小集中办学,到了常胜村竟然变成了历史的倒退?

望着已经嵌入墙壁的塑钢窗,谷青林感到胸口有一股气流猛地向上涌来,是成就感,还是负罪感,他自己真的说不清。这里也曾经收藏了他的童年,那里的许多桌椅都刻有他年轻的符号。

他清楚地记得,到了入学的年龄,他和其他年纪相仿的人被一起送到那里 。最初,老师对待他跟别的孩子一样,渐渐地,老师们不约而同地纠正了工作的方向和方法。他们开始意识到尊重谷青林自由选择的必要性。只要在期末考试的考场上能见到他,他就可以拿到两个六十分衣锦还家。老师也清楚地感受到谷青林的权威。在年龄上下的孩子眼中,他是和老师分时而治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威力是持久的,因为他的威力可以在一天中除上课外的任何时间在小同学那得到展示,而老师所得到的敬畏不过是以学期为单位,而且对“狡猾”的孩子又局限于面对面。学校是谷青林的地盘,他知道哪个屋檐下能掏出鸟蛋来,也知道哪张桌子下面刻着“某某大王八”。

几个老师退休了,新来的老师像对待老前辈一样恭敬他,论时间,新来的根本没有发言权。他已经在小学里度过五个春秋了,尽管他只换过三个教室。其余的教室也已经没有再去的必要了。老师们已经断言他绝对是一个“畸才”,他的大脑已经被灌满了浑水一样的东西,任何一个字母或汉字都无法渗透。所有,谷青林不得不转到其他小学完成后两年学习。

谷青林的领袖气质与生俱来,小学的五年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正如他那毫无建树的老子狂言的那样“我的种还能差得了,我不行,不怨我呀,是那时候不行,林子肯定行,你看他那眼睛。”其实,老谷同志对于儿子的自信颇为欣赏。往高深了说,子胜于父正符合进化论,优势一定是逐渐显现的;往玄奥处讲,《三国演义》中就说刘备是双耳垂肩,双手过膝,一副奇相。虽说谷青林的眼睛并没有那么异常,却的确是与常人不同,左边的白眼仁分得了七分秋色,右边的却不到半壁江山。两边眼角上翘,吊起来如两颗悬胆。最初,孩子们对他的畏惧也许就在于两道异样的眼光,这眼睛里是如何也无法闪耀慈祥之光的。当一个十指如同树根般盘曲的人突然走到你面前的时候,我想,你除了可怜之外,更多的情绪就是恐怖。谷青林的眼光就是这样。

不管人们如何猜测、诅咒,曾经有人断言,谷青林在十八岁之前一定会住进监狱的。但是,他还是毫无道理、毫无征兆地成功了,他从村里的一个平头百姓而摇身为治安主任;又因为手腕强硬窜升村长,在官场混了多年的老书记面对如此强势的少壮派,识趣地退了下来,并且一力将谷青林推到了常胜村的至高之地。在书记任上的谷青林更是如鱼在渊,辉煌日增。常胜村所有人都从心里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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