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已经大白于天下,就绝不能像风吹杨柳,浪卷残菏一样当作是没有发生过。谷青林过问这件事了,不代表法律,也不代表道义,但代表着力量。跟宋杰的对话很简单,但是很严肃,态度虽不是平时的怒目拧眉,但结论是明确的,打人是不对的,打自己老婆也不行,是犯法的!上过高中的人,不用多说吧?随后是同江红的对话,在那次谈话中,谷青林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端详江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震惊:她长得真耐看,跟那些骂人如捣蒜、混起来爹妈不认的泼妇就是不一样。尽管一次次遭受家暴的打击,但好象时间是绕她而过的,皮带也落在了别人的身上,她依然饶有风韵,让谷青林有一种痒痒的、相识恨晚的感觉。同在一村,自己竟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她一次,实在不应该。对话的过程更是简单至极,谷青林没有再提一句江红被打的故事,只剩下兄长一般地呵护和温情绵绵的鼓励,江红就像一只被风雨欺负惯了的小船终于停在了一个可靠的码头。尤其,谷书记最后的话让她重燃希望之火:以后,有啥事,就来找大哥,欺负咱们行吗?
在这件事上,谷青林完全做到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而且,无论关心的程度还是进度都大大地超出了江红和所有人的想象。当事实疯跑起来的时候,人们的想象就追不上了。谷青林任命江红为常胜村的妇女主任,成为妇女的头头,名正言顺的班子成员。江红当然是欣然接受,连宋杰也因为自己成了干部家属感到分外骄傲。夫凭妻贵,也在情理之中。当然在宋杰家中,江红的地位也有了颠覆性改变,她完全成了一家之主,妥妥的决策者。在村民眼中,村干部位置的确不高,但在“他们是官”这一点上,可是不含糊的。
在农村社会,妇女不仅是劳动的主力,也是组织的骨干、宣传的主力。一个村子乱不乱,妇女说了算。如果说谷青林是常胜村这片天的主人,那作为妇女主任的江红至少也顶半边天,虽然仅仅是掌管着半边天,可这半边天却与每一家每一户都息息相关,她自然地步入常胜村大忙人的行列。俗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江红就是常胜村的一块金子,被埋没很久的金子,现在,终于被发现了,成了自己人,并且成为自己人中最受组织信任的人。渐渐的,当一提到谷青林或是宋杰,人们就会自然地联想到“二夫人”三个字。这“二夫人”当然就是江红无疑,至于江红何以得到这样的称号,说来就很世俗了,因为有太多猜测的部分,因此,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实在不便多言,可是,常胜村的人在心里早已经认定是铁板钉钉了。
最能够满足百姓偷窥欲的就是只能朝领导的私事下嘴下手了,并且可以作为一种炫耀的资本。通常的,领导与平民间的“不可告人”,“说起来”就已经是饶有趣味了,何况是两个领导之间的那些长长短短呢?一说到这事的时候,谁都不甘只当听众,仿佛都是大作家、大演说家,生怕被埋没了才华,争着,吵着,眼见着要动手的样子,闹得面红耳赤、两眼喷火是常有的事。结论是早就定下来了,只是论证的招数各有千秋。有的人是听说,自然很难理直气壮,很快就败下阵来;有人是听那自称是亲眼见的人说的,显得底气十足;性情暴躁的干脆就说自己就是亲见的,不容辩驳。“以往,谷青林出去考察开会都是一个人,随行最多的也就是自己的了老婆,现在谷青林出去考察可都是和江红一起去的,理由呢?文件上写明的是可随行一名村干部。真不知妇女的地位提高得这样快,好象常胜村的事上面都知道了一样。至于,那文件究竟什么样,上面还写了什么,没人看过。因为,在常胜村,只有谷青林才有资格看,他最大了,所有人都得对他负责,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
江红的确是可造之材,见过世面的她,已经开始悄悄地领导起常胜的流行时尚了。
有人说亲眼看到一天晚上,在二道街的饭店门口,喝了酒的江红趴在谷青林的身上,醉得很厉害的样子,很自然,完全是酒到渠成和天衣无缝了。考察地点由县内到县外,又从省内到了省外。即使最近的地点在那些村民看来都是一样遥远的不曾到达和不可能到达的地方。与考察地点的变化规律不同,江红醉倒的地点是不同的饭馆或是宾馆的门口,有一次竟就在村头的柴垛边上。流行于屋外的语言无论善良或是恶毒,也无论凶狠还是温存,一旦流进屋内就只剩下怀疑了。于是,就有人发誓说,亲眼见江红在家里又挨打了,比从前更狠,因为还是按照以前的打法,所以表面上看不出痕迹。于是,立刻就有人反驳了,当然也是亲见,江红再没有挨打,反倒是宋杰哭着向江红道歉,有几次竟下跪了,还打了自己耳光的。关于屋内的传奇又是互不相让,都声明是来亲见,都不可等闲视之,这让常胜村的生活气氛在那段时间极不和谐。人们开始崇敬那些亲见者了,想必,他们一定是放弃了劳动后宝贵的休息时间,翻墙头,蹲窗台,才得来这第一手材料的。属于纪实的性质。既要让大家知道事实真相,有时,又不得不隐藏身形,只做幕后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