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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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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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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相》连载

第二十章 阳光很想刺破尘埃

以王书记黑色轿车为首的车队在村口露头的时候,全村的闲人们都为之一震。以往有过很多的轿车从这里经过,都只是因为这里不过是一条路而已,特别是考虑到这里的僻静。所以,这里没有播下过任何繁华的种子。尽管,百姓是不可能知道王书记此行的意义,但是,当他们知道,常胜村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就已经足够安慰了。几乎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接驾般的幸福,脸上是几辈人的荣耀。张二嫂穿上了过年时的衣服,满脸通红,躲在院门里的大树后面,两眼牵着黑色轿车钻进村子深处,直到绕过拐弯处,她也没有走出院子,仿佛那是被禁止的。她保持着一脸的羞怯。那些孩子们则全无忌惮,追逐着轿车,在车后滚滚的飞尘中一路狂欢,但自始至终竟没有一个孩子敢于去抓一下那轿车,哪怕在别人看来是最亲切和贴心的抚摸都没有发生。不懂事的孩子们已经知道了这东西太贵了,弄坏了可不是好玩的。顽劣的孩子并不等同混蛋,他们只是在有限的范围内表现得让人头疼,所以,直到轿车在村委会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孩子们仍旧只是歪着脑袋看呀看。对车子里的人,他们表现出对校长一样的敬畏。总觉得来人一定和校长有点儿关系。

王书记钻出车门,望着等候已久的谷青林,展示了他那一贯的自然天成的笑眼。一边紧握谷青林的手,一边向他介绍说:“青林,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县委宣传部的丁部长。”谷青林一边奉上沾过王书记体温的双手,去迎接款款而来的一双玉手。一边忙道:“丁部长,您好,感谢领导在百忙之中来指导工作。”丁姓部长天生的羊毛卷,只是,过于操劳,上面的“羊毛”已经所剩无几。方框的金丝边眼镜已经罩不住后面胀大的眼皮了。中等身材,腰部和臀部已很难分清。笑容是可亲可近的那种,“青林同志,你很有想法嘛,点选得很准,步子也迈得也很大,你所做的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听到丁部长的表扬,谷青林的得意是那么天外露和直白,他竟然也相信起自己办“文化活动中心”的动机真的是纯洁的,居然也朦胧地认为自己是高尚的人了。

陪同前来镇上那些熟悉的脸孔不约而同地展现前所未有的笑容。在经丁部长介绍之后,谷青林和县里的那些有着大小乌纱的人们一一打过招呼。尽管他们的微笑有些木然,点头的动作也多少近于玩偶。但这一切都不重要,谷青林对这一切全无察觉,他的心已经燃烧起来,怎么也不能熄灭了。

王书记、丁部长一行二十五人,随着谷青林走进了即将踏上历史征程的“常胜村文化活动中心”。外面屋舍的经年累月使里面更显得别有洞天了。原来的一年级教室已经变成棋牌室,靠在墙角的柜子上放着几副扑克和两副象棋。经过油漆的几张书桌和几把座椅摆在屋子中央,随着学校使命的终结,这些险些走进柴堆的旧物被拯救了,并被赋予新的神圣使命。人们将在这里播种并收获智慧的参天大树。王书记对这种因陋就简的做法给予了十二分的肯定。“青林啊,真难为你了,资金有限,还要办大事,是该动些脑筋的,这就是很好的榜样嘛,大家都要向常胜村学习”。丁部长也是一番感慨,其余众人一副忆苦思甜的模样。谷青林一面向领导们介绍着各种活动室的功能,一面流露因寒酸而生的羞怯。仿佛面对最尊贵的客人,自己端出家里仅存的一块猪肉时突然发现它已经变成了闪着光芒的一块骨头,徒具肉的名声了。

一行人最后来到阅览室,这间屋子较其他几间更小,但其中的藏书还真让这些人吃惊不小。二月河的帝王系列丛书《康熙帝国》《雍正王朝》等赫然在目,还有时尚的《读者》《青年文摘》《意林》等,有专门的妇女保健和有关中老年养生常识的书籍。《十万个为什么》尽管有些年头,却使这个乡村的寂静角落得到了科学阳光的普照。当然更多的是农业种植、养殖方面的。《蘑菇的栽培技巧》《肉鸡常见疾病的预防指南》《果树的病虫害防治》……老式的书架上面是新旧不一的书籍,按照并不科学的分类,它们很自然地形成了很多的门类。数量虽算不上惊人,丰富是无愧的。

王书记显得很兴奋,不时地抽出书来翻看,几次和丁部长交换着意见。谷青林颇为得意,这个阅览室是我们花费心思最多的地方,我们把有限的资金都投入这里了,条件所限,让各位领导见笑了。”众人一色的理解和同情。

整个视察过程历时两小时,平心而论,常胜村的这个“文化活动中心”并不能给来人太多惊喜,只是,它存在的意义确实能让人们感受到这个小村庄有了些许的发展进步。

看过之后,王书记那运筹帷幄的将军气魄更雄壮了,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不断地接受来自丁部长和其他众人送上的祝贺。他们的祝福,又好像跟这个文化活动中心根本不挨边。他们说了笑、笑着说,大笑,微笑,大声说,窃窃私语,奥妙而奇怪,让听的人总感觉身处巨大无比的谜团,又并不害怕,反而舒服极了,他们真是奇妙的人!

谷青林也像是沾了天大的光一样,满心的激动,忽然觉得自己长了许多神通,自己对自己都有些陌生了。好象从根底上自己就不是个凡人,而今天才证明了事实,自己才肯相信的。一切的事情就像摆在白瓷碗里的颗颗黑豆,无论怎样摆布,都是握在他的手心里。

王书记的一句话让谷青林感觉王书记正在用手摸着他的心在说“青林,你好好干吧!”这简直就是如来佛给了孙悟空打包票了“悟空,你好好干吧!我挺你”。领导的话都是有夹层的,都是布满玄机的。古代的诗人们想当年一句连自己都不知所云的戏言,在后世的千百年,竟会被人翻来覆去解读个不停,为此争吵,大骂。因此,即便芝麻绿豆大的官也愿意弄出一副神秘大佛的高深模样,好象一肚子哲学思辩,其实那肚肠里即便不是稀屎,也多半是肥油。可是,小兵们便要学会乖巧了,一边哈腰,一边望月的样子,好象生怕领导们的一颗吐沫星飞溅出来没有接住,自己竟错过了得道升仙的机会。王书记究竟对多少人说过“你好好干吧”,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正如,他清楚记住了多少个领导对他说过“小王,你好好干”一样,在他的手底下混饭的人都会清楚记住他这样的话。至于其中真意以及是否有真意,各有各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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