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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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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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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相》连载

第一十一章 风影渐行渐远

谷青林毕竟不是凡夫俗子,他像所有的大人物一样,并没有因为一点小小的波折而威名受损。他仍然风风光光地生活在常胜村。可是,事件的另一个主角江红却有了太多的不同了。渐渐地消瘦,光彩减了四分。渐渐地开始呕吐不已,又吐不出什么来。别人已经没有兴趣去谈论了。“江红有啦!”“有什么啦?”“当然是有那个了”,江红怀孕了,随着人们关注度的降低,这好象已经可以是不必发生的事了。

怀孕的必然结果就是孩子的出生,再从婴儿逐渐壮大为幼儿,再到儿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直至回归自然。这是一条没有意外的路程,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人们开始关注这个新生命俊俏与否,眉毛是不是像妈妈的一样细,嘴巴该不会像爸爸一样大。江红的孩子在一个毫无特征的早晨平静地降临,没有给人们太多的联想。然而,他的出生却使常胜村的空气陡然又翻腾了起来。上午,李三的老婆自称看那孩子第一眼就吓了一跳,“你猜怎么着?”“太像啦!”“像谁?”“谷青林家的二小子!”咋会像他?这问题,只有纯正的傻瓜才会问,也只有一流的傻瓜才会给你解释呢?还能是水土的问题?中午,李家婆娘的论断就受到了挑战,宋二嫂说了,李三婶的眼力实在是有问题,回去洗洗睡了吧,先不要说这刚出蛋壳的小子能不能看出像谁,两人的描述可差得太远了,常胜村里那些看过江红的妇女们几乎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在这个大事件面前都不甘示弱。常胜村被搅得像一锅粥。当然,所有的热闹都发生在不见光的角落里,在相关当事人的视线之外。

谷青林没有对江红刚出生的孩子表现出格外的关注或刻意的回避。他嘱咐王小环以村委会领导的名义送去礼金。王小环欣然接受了使命。作为一个绝对较真的人,双重的使命让她非常想亲眼看看这孩子到底长得像谁,看一看到底是个怎么的孩子会让全村的人都看不透呢?结果还是弄得她措手不及,她必须承认自己根本看不出那孩子像谁,但有一点可以断定,绝不像自己家二小子,但也不像宋杰,完全是村里来了一个陌生人给她的视觉印象。她在那一刹那竟然感觉到,这江红远非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简直神秘莫测,这是有多少故事啊?

世界上,越是窝囊废越是容不下有本事的人,不敢明刀明枪来挑战,只能是从背后丢砖头。谷青林总是这样以为,背地里一切对自己不利的言语他都只当作是个屁,明着来,我就用拳头教训你。那些多年未断的流言蜚语,虽然冲撞了他的听觉,却丝毫不会撼动他的心。他始终坚信一点,树根不动,树梢再摇也没用。在他漫长的执政生涯里,如我们所知,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被各种举报也不止一次。但他不还是屹立不倒吗?别看那些人闹得欢,很多事都是真的,有的事的反映也是详细全面的。然而,无所谓,在常胜村这片天空下,在常胜村这块土地上,还真没有谁能撼动他的威名呢,这已被事实反复证明。

走出家门,谷青林总是保持一副威严的模样,整齐油光的头发,发福的肚子,他认为这样很好,很必要。在他心里,百姓都是以貌取人、以貌待人的。只要你脸上有块疤,他就敢背地里说你打架不要命。只要你总是默不作声,他就会说你整天装老好人,八杠子压不出一个屁。只要你总是一副横样,他恨不得见面就给你磕头,如老鼠见猫。一切都冲你的样貌,实践证明,谷青林是一个杰出的农民心理学家,他的成功不是捡来的,他还是有真材实料的。

江红的孩子出生百天之后,宋杰突然准备出门打工。这个决定既意外又有些悲凉。临行前的那天晚上,他宴请了常胜村的全部有头有脸的人物。谷青林、张军、李建中都在受邀之列。感激的话,宋杰说了一火车,喝的酒超出了他的酒量,却没有醉。酒席间,宋杰的表现证明他所交的学费确实没有打水漂。语言的分寸、火候恰到好处。他作为主人,本已占尽了先机,再加上酒精激发的机智,使他的风采盖过了在座的所有人。谷青林暗自惊叹,以前还真是小看他了。“杰子,你现在是年轻有为,有很多机会,江红又给你添了个大胖小子。其实,去不去打工都行,在家里,也够用。”这一番话从此时的谷青林口中说出,是真诚的、充满善意的。“大哥,其实,我也不想出去,还不是多了这小子,现在养一个孩子得花多少钱啊。当父母的就是前世欠下了债,到头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宋杰的话表达了出门打工的无奈,为了儿子的前途,本来是痛并快乐的,然而还没有醉透的人们,似乎都在宋杰的话中听出了伤感。李建中见谷青林喝得十分尽兴,也和宋杰成了无间的密友。执意要为宋杰唱首歌,以壮行色。想来想去,“就唱《送战友》吧。”“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李建中的歌声激昂雄壮,非同凡响,的确是让人们领略到他别样的情趣。同时,也证明了一个真理:说的到底还是没有唱的好听。

江红哄睡了孩子之后,也加入酒宴。因为孩子还要吃奶,所以她不能喝酒,宋杰给她拿来饮料,倒进杯里,极尽体贴。让在场的所有男子汉们都陡然惭愧了起来,在半程的酒宴上,江红例行公事地说了些客气话,情绪一直都没有升上来,几次听到宋杰谈到拜托谷青林及村里父老照顾江红母子的时候,泪水都要流下来,只是没有对宋杰出门打工发表任何看法。

第二天早上,宋杰如期踏上南去的列车,村里几个相交较深的朋友到车站送了行。江红没去,村里人都说他走后的那几天,江红都是闭门不出,紧紧搂着儿子默默地流泪。

也是从那天早上开始,在常胜村人眼中,走后的宋杰就像断线的风筝,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走的时候,买的是去广州的车票,可是,他第一次打来的电话上显示的却不是广州的电话号码。自从宋杰走了之后,江红一下子跌进了抑郁的谷底,魂不守舍是常态,莫名的丢三落四,莫名的胆战心惊。只独一件事,就是抚养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在健康地成长着。已经绝少再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走进江红的心里,她静静地将自己拖离常胜村的社会舞台,她自觉地躲蔽让别人自然地生出了距离感和陌生感。

似乎,随着宋杰的离开,他们一家人都整体搬离了人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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