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夏至刚过,太阳公公开始起得早,不到五点天就大亮了。
王不好被窗外强烈的阳光照得眼睛火辣辣的。他使劲眨巴了一下眼,却睁不开,原来是上下眼睑的睫毛被眼屎糊住了。他把食指伸到嘴边,费力从口腔里吐出些许吐沫,湿润了食指敷向两只被粘着的睫毛,轻轻揉了一会儿,双眼才慢慢睁开。
王不好瞅了瞅睡在身边的秀秀,她一只手反搂着他的胸膛,另一只手平直地伸向外边,整个身子慵懒放松地仰躺在通过窗棂射进的光影里,嘴角还隐约露着笑。看来,昨晚她也累坏了,此刻还沉浸在爪哇国的梦乡里。
他开门来到宽敞的院子里,面对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深深呼了几口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拾起立在西屋墙上的扫帚,扫起院子来。打扫干净庭院,到厨房做上饭,便打电话给村委会几个人,通知他们早饭后去村办公室开会,一块商议筹资建座垫厂的事。
通知下完了,早饭也熟了。这时传来里屋卧室秀秀的叫声:“王不好,你个死鬼,自个起来,也不叫醒我。”王不好回道:“打搅了你的春梦,怕你赖着我啊!”秀秀:“就赖你,赖着你一辈子,死了做鬼也赖着你!”王不好苦笑道:“真是冤家啊!”一边说一边去盛饭,炒菜。
九点多,村办公室里坐齐了开会的四个委员和五个村民小组长,加上王不好正好十个人。王不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就是商议如何挖潜村委会集体资产。
参加村民大会的群众有足有一千人,虽然仅占全村总人口的一半,但基本上每户都有代表参加。
讨论刚刚开始,整个会场就热闹起来,叽叽咕咕,嘈嘈杂杂。
高爷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道:”古之来者必有规。父之产子袭,兄之产弟袭,从秦始皇那时候就固化成规了。老祖宗留给的宅基房产咋就不是个人的资产呢?祖爷爷给留下的湾坑地咋就成了集体资产了呢?”
高爷阴阳怪气地一番煽动,会场里接着有四五个人随声附和着。有一个人还跳起来高声表示反对,恐吓说:”谁敢收我二爷爷家的宅基,我跟他拼命!”
待高爷和高达尚说完,王不好重新站在主席台。他目光如炬,挺了挺身子,语重心长地讲道:”请乡亲们不要误解。受法律保护的宅基地和承包地,一概都不能动,反而还要保护。清理的是不合法,更不合理的那些无权占有的资产。“
王不好的话好似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打断。几个年轻的村民,涌上主席台去拥抱王不好,表示坚决拥护。随后,”同意清理”“坚决拥护”的口号声充斥了整个会场。
村民大会顺利通过了村委会的意见。趁热打铁,接下来就是要全面铺开。为慎重起见,王不好专门到镇政府向镇上领导做了请示报告,镇领导也非常支持,并派了司法所的干部到村里全程帮助工作。
王不好率先垂范,首先拿自己的亲戚开刀。老婆秀秀的表姐夫王瑞昌,他家三世单传,但他爷爷上面有四个大爷,都有一处老宅院留下来,早已房倒屋塌。勤快的秀秀表姐,把四处地方清理出来,种上棉花,每年都有千斤的收成。
干部带了头,胜似十头牛。王庄村清理集体资产工作顺利展开。高爷家的所谓祖传的四亩多湾坑被收归集体,原村主任高达尚七大姑八大姨的承包地被丈量多出几十亩,开会时跳着脚恐吓说要拼命的那家伙,侵占了十多年的河道两侧河涯也被收归集体……
经过半个月的工作,清理出闲散和被侵占的耕地一百二十亩,老宅基清理出三十多处,河涯湾坑耕地四十多亩。经过竞标,拍卖变现六十多万元。加上王不好自己生意上要账要回的四十多万元,差不多有一百万了。
拍卖公司把拍卖款划到村集体账户的那天晚上,王不好又让媳妇秀秀炒了两个菜,温上一壶酒,破例邀请秀秀又来了个烛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