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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文化馆建设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秀秀天天也为此忙得不亦乐乎。
王不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尽管自己常常是凉馒头冷饭汤,肚子受委屈,媳妇却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他还是由衷地替媳妇高兴。
这天下午,王不好忙完了座垫厂的事已是六点多,王笑天邀请他去高家喜事请支宴上吃饭,他感到身体有些疲惫,谢绝了邀请。回到家,只见铁将军把门儿,秀秀还没有回来。进到家,提了提桌子上的暖水瓶,轻轻的没有热水。他把热水壶续满水,通了电,点起一支烟,坐在椅子上歇一会儿。
回想起自己任职村主任以来,磕磕绊绊也已两年有余。虽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但屈指数来,大事小事做了也不少。现在到村子里走一走,比着原先面貌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前中心街那条东西路两辆牛车子会车还得停住一辆,不光窄还那么多拐弯,两边看不到头,只有街中心路段处在学校前面,空旷宽阔一些。此处便是村民召开村民大会的地方,春节期间搭台子演戏和平时放电影的所在。
将要建设的民俗文化馆就在该广场后边两百米处,中间隔了三户老旧土房。这三户人家主人都相继千古,有后人的也都在村南盖了新房宅,有的绝了后,有的全家去了外地打工。几处宅子荒芜多年,让勤快的邻居种植了棉花大豆和蔬菜。但房子被雨水冲得遍体鳞伤,屋顶见了天,檩樑横七竖八地耷拉在裸露的土坯墙上。窗户棂子也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这几处房子,着实成了美丽乡村建设的一个疮。
王不好和村委会一班人痛下决心,这次趁建设民俗馆的机会彻底清理一下全村最后的这片疮痍满目的所在。
王不好想着这些,展望着未来王庄村新貌,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刚才的疲惫一扫而光。沏上一杯新上市的日照绿茶,开水冲入,茶叶在透明的杯子里上下翻滚,像一个个欢乐的精灵,经过冲泡愈加碧绿,又如夏季小姑娘的裙摆。想到裙摆,王不好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赵站长那天穿着的墨绿色的连衣裙来。穿在她身上,凹凸有致,浑如天成,得体大方。这个诺亚牌玻璃口杯就是那天赵站长顺便捎给他的。
诺亚口杯在前几年那可是高档品。发明该口杯的人后来也成了传奇人物。由一个开校办工厂的小发明家,一路狂飙到副部级领导,前不久却栽了跟头,牵扯到好多的高级别领导受到处分。唉,人啊,也别太有能耐了!一旦得势了,也不要太贪得无厌,祖上没有那么厚的阴德,你也担不起!有可能爬得越高栽得越厉害。
王不好慢慢品着茶想着事,天马行空,悠然四海,心情笃地放松了下来。这时,秀秀推门进来,见到王不好自在地喝着茶品着烟,脱口来了一句:“哎呀,大主任这么有雅兴呀!”“是啊,有山靠山,没山独立,离了谁日子也能过啊!”王不好有点自负地说道。
“好啊,没老婆的伺候,日子也挺滋润的。长本事了是吧!”
秀秀边说边来到厨房,看了看炉灶上饭锅里空空如也。于是又回复王不好:“刚夸奖你,还是夸冤枉了呢!”
她添上水淘了大米,搁上馒头,打开灶火。回到堂屋,指着王不好鼻子,说道:“吃现成饭吃习惯了吧!不学会做饭,离了我看你怎么办?”
王不好嘿嘿道:“饿不死,存的有方便面!”
王不好话锋一转,接着问起秀秀村民交“文物”的事情,收集得怎么样啦。一提起民俗馆的事,秀秀来了精神,话匣子就打开了,滔滔不绝地说道起来。
高家大叔送了一个功能齐整的纺线车,摇把磨得油亮,还有梃杆,线穗子;王永利家祖传的红木织布机,紫红大漆,还原汁原味没有损伤;李家三秃嫂子送来了她娘家陪送的檀木衣柜,是她奶奶的奶奶传下来的;高金利把其收藏的生产队时村里晚上开会用的汽灯,也交了上来;王留柱儿家把她在南方带回来的一套脱稻风机也贡献出来……
秀秀一连串说道了十五分钟。最后总结说,收集的东西倒不少,重样的多。石磨有二十来个,牛槽十几个,石碾子三四个,犁铧耘锄耧具等也数量不少。都是与村里老辈子人们生产生活有关的东西物件。
秀秀提到,有的人说,叫民俗文化馆有点高大上。既然是和农村农民耕地种田有关的东西,不如叫农耕文化什么园啊,馆啊的更贴切一些。
秀秀忽然提到的这个事,还是令王不好没有想到的。王不好抬起头直视着媳妇好长时间,看得秀秀有些不自在了。
“你小子咋的了?犯哪门子病了?不认识老娘了啊!”秀秀疑惑地质问王不好。
王不好还是那么严肃地看着秀秀,慢慢地说:“老婆,你的文化水涨到让我快不认识你了!”
王不好的夸奖是真诚的,更是发自内心的。
是啊,祖祖辈辈以土地为生的农民,以耕锄耘耧犁把为笔,广袤无垠的大地为布,以冰雪雨水为墨,生动地描绘着这片生命的图腾,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这不就是千年铸就的农耕文化么!
王不好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耘锄耕种收割………;长长的谷穗谦虚地垂着头,俯瞰着脚下的黄土地……,一望无际的麦田在夏风吹拂下金浪翻滚,像一幅巨大的绸缎,柔软地折起皱起……
农耕文化馆好!他心里再次肯定道。于是,他又有了一个小兴奋,高兴地站起来,对着媳妇秀秀说:“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快快炒几个菜,我去外面买只烧鸡,喝上几盅,犒劳犒劳你。”
王不好没等秀秀应允,立刻起身走出屋子。
十分钟功夫,王不好提着德州扒鸡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堂屋饭桌上冒着热气的两盘炒菜,香喷喷的菜味直逼鼻孔。
王不好两口子推杯换盏,喝着二锅头,品尝着美味佳肴,喝得津津有味,俩人的话匣子就嘟嘟打开,喝得俩人耳热脸红,正在酒酣情浓之际,王永利媳妇翠翠一脚踏进门来。她急喇喇地,进门就说:“高良那货来俺家闹腾呢!”
王不好两口子几乎同时放下手中刚要碰的酒杯,瞪大眼睛望着气呼呼的翠翠。秀秀起身拉起翠翠的手坐到床沿边,让她慢慢地说。
原来是高良喝醉了酒,闯到王永利家里,无事生非耍酒疯。闹着让翠翠跟他复婚。扬言,如果不回去就再告王永利强奸,让他坐牢。他说他绿帽子戴了这么多年,不能白戴。还抢两个孩子跟他回去,高家的孩子不能生活在王家。现正在她家横闹着呢,求王不好过去劝劝。
王不好听完翠翠一番哭诉,他立刻穿好衣服和秀秀一块送翠翠回家。路上他打电话给王笑天叫几个人也赶过去,一块去处理。
高良和秀秀离婚后的几年,混得十分狼狈。在北京挂上的那个女人,虽然年轻,但是个不劳而食好吃懒做的主儿。他生意红火那阵子,有钱花,可以到处游山玩水。可这两年生意惨淡,收入捉襟见肘,仅供吃饱肚子的了,没有了闲钱养闲人。那个女人趁高良出差的机会,卷走了仅有的两万块钱溜之大吉。于是高良落了个人财两空。反过头来又来找翠翠的茬。
他们来到王永利家,只见高良手里挥舞着铁掀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王永利站在屋门口挡着,阻止其进入屋里。他任由高良骂,也不还口,只是怒目圆睁地盯着高良。高良也不敢往前,更不敢挥动家什打人。
王不好和王笑天他们几乎同时进院,王笑天紧跑几步趁机夺下高良手中的铁掀,并大声吼道:“有事说事,干嘛动家什!”被夺下铁掀的高良,双手纠缠住王笑天的衣服,嗷嗷大叫。
高良看到翠翠进门,瞪着急红了的眼睛,挣脱着去拽她,被王笑天等人死死拉住,并齐力把他拖出了出院子。
这时,王不好等走近屋门,看到还余怒未消的王永利,赤手空拳地依靠着门框。但见,门框边显然立着一把木匠专用斧子,立于地下的斧锋,泛着冷冷的光。他看似赤手空拳,却是有备而立啊!
王永利是个内向老实人。俗话说:老实人的脾气,三伏天的炸雷。老实人轻易不会发怒,但有人把他逼急了,那可不得了。王永利就是这样的人。我从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胆敢把我欺,一死抵一死!看来,他是要准备拼命的!
王不好轻轻地拍了拍王永利的肩膀,顺势把他推进屋子里,秀秀陪着翠翠也到屋内。王不好劝解说:“别和醉汉一般见识,消消气。”
接着,王不好把民俗文化馆更名农耕文化馆的事一起交换了看法,并将下一步建设事项给王永利提前吹吹风,让其心里有个准备。
制止了这场风波,王不好和秀秀又回到家,面对着一桌子冷菜凉酒,两口子对首坐下,双眼对视了一下,同时发出“嗨”的叹气声,接着又同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