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可把王不好给忙坏了。
镇上把王庄村作为美丽乡村建设的样板村,集中人力物力,搞了一个突击周活动。王不好早起晚归,昼夜连轴转,几乎没睡个囫囵觉。
样板工程验收通过了,王不好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媳妇秀秀也不再埋怨,骂他是个不顾家的“无爪鹰”了。这段时间,用秀秀的话说,王不好是“狗吃夫子不见面”啊,早晚两头不见人影。开始她还晚上等等他,后来晚上实在等得困了,就自己就钻被窝睡下,第二天一早又见身边他的被窝空空的,不知道啥时候又走人了。几天来,虽不是守空床,但没见到过床上的人,就别再说给暖被窝了。
王不好简直忙成了一个陀螺。三十多人的专业队,分五六个部分,哪趟头都得由他来牵线。协调天燃气、自来水户户通,旱厕改造,外墙粉刷,屋檐规制,生活污水下水道等大小六套人马,集中在这一周时间内完成,有点搞“大跃进”的味道。因为每一个项目都关乎着村民利益,搞不好会让群众怨声载道,好事没办好反而惹是非。村民素质也都参差不齐,本来是给办的好事,有的也要出个“幺蛾子”故意刁难找茬,专门当渣子头、钉子户,让你顺当不得。大部分精力,王不好都是和这类人嚼舌头做工作。有的让卖个人情,有的想沾点小便宜,有的就是刷存在感。
这不,突击队在房屋外形规整时,就遇到一个难啃的骨头——村东北角那户外号叫“赖蛋光棍”的苏家野。他是村里的独门一姓,十几年前闯关东回村,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他原来是有家室的,还带回一个东北漂亮媳妇。不知是在东北学得好吃懒做了,还是吃软饭吃受用了,年轻轻的不好好干个正事。或许他名字里带来个野字,把他在东北带回来的娘们儿带野了,还是逼野了,不得而知,反正野得令十里八乡的混小子们都和她有染,风骚得出了名。对媳妇的所做所为,他非但不干预,还推波助澜,乐意头顶绿帽子。因为,家里的农活,尤其是夏种秋收农忙时候,责任田里从来不缺一帮壮劳力,不但不出工钱,还都自带酒菜,时不时还给他媳妇小费!媳妇能供他买酒买肉的钱花,至于媳妇的行为,他也就懒得管了。只要天天有酒喝有肉吃就行。经常是小酒喝着,小曲哼着,媳妇和他们瞎折腾他看着,悠哉悠哉乐享其成。哪知,这样的好日子也没长久,在一年秋后的某一天,媳妇把粮食卖掉后,带着银行存折和他们的小女儿同人家私奔了。这时候,他才从梦中醒来,享清福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即便如此,他也不觉醒,破罐子破摔,混天熬日子。还时不时和村民惹个事,碰个瓷赖钱花。
苏家有前后两个旧院落,是他父亲和叔叔去东北时留下的,也是祖宅。由于常年没人居住,都塌坏得不成样子。这次整治环境,包括那些外形影响村容的房屋和外墙,塌陷露天的,屋檐雨水冲坏的,院墙东倒西歪的都一并维修。损坏程度严重的,无维修价值的,该推倒的一律推平。苏家野住的这座,还说得过去,早些年从东北回来时,大修过,刷刷外墙,整整屋檐即可。但他叔叔家那个老院就不成样子了,泥土垒的院墙全部倒塌,正房屋子也檩梁脱落,墙山裂开口子,院子里的杂草丛生,成了野狗野猫和老鼠的寄生之地。去年村子里自己整治环境时,已经列入对象。正好赶上苏家野去东北,家里没人,暂时就没有动它。这次是整治重点,它居于王庄村最东北角,紧靠进村的公路口,确实是个影响村容环境的疮疤,必须整治好。整治团队在与苏家野接触商量处理方案时,苏家野耍起赖蛋光棍那一套。扬言,修就把倒塌的房子给重新修好,把整个院落修好,否则,一根草把都不能动,谁动就和谁拼命。王不好找到他,他借故喝醉酒避而不谈正题。王不好没有办法,叫来几个村委会班子成员,买了酒菜,将计就计,把他喝得烂醉如泥,借酒力让他吐了口,于是趁热打铁连夜用推土机将其推平。当然,在事后,王不好协调适当给他一些补偿,并把他安排到村企业上班,这件事才算解决,辅助他慢慢走上正途。
如果说刁蛮的男人还好对付的话,遇到不说理的女人那就麻烦大了。村中间十字街有户妇女,外号孙二娘,大名赵大美,名字听起来不错,但是个人见人怵不敢惹的主。这不,天燃气主管道要经过她家西墙山,需要安装固定支架,她执意不允。理由是在墙上打铆钉,刺穿墙体,造成隔音效果差,保温效果差的后果,还有可能造成安全隐患,万一泄漏了气会引火烧身,理由一大堆,就是不让在这里通过。安装的技术人员苦口婆心地解释,铆钉打入墙体的深度有限,且用凝固剂和水泥抹缝,非常严实,不会有后遗症,比原先还隔音还保温。至于火灾隐患更是不会发生,期间的管道都是无缝钢管无泄漏可能。任你说得再有理,赵大美就是不听。她瞪着圆圆的眼珠,周遭的白眼珠子像两颗弹起飞转的玻璃球,滴溜溜的盯着给她解释的人。吐沫星子似葫芦娃嘴里喷出的火,四处飞溅。“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说下天来也不行!”她左手掐着腰,右手在眼前挥舞着,头后束起的疙瘩纽像个老绵羊尾巴,随着她情绪的变化,左右摆动,简直像极了《水浒传》里的母夜叉孙二娘。赵大美四十出头,个头不足一米五,斤称也不足一百斤,这么瘦小的人儿,真不知她体内的能量有这么大。声音大,底气足,或许她男人常年不在家,她的火气没处发,积攒久了,一找到发泄口就喷薄而出了。除了头上束着的发型显示与男性有别,让你近身仔细端详,你都不可能嗅不出女人味来。
话说,施工人员受阻于赵大美的纠缠,影响进度,他们怠慢不得,及时把情况报告给指挥部,指挥部又安排王不好来到现场。不知是赵大美在王不好手里有什么短处,她一看到王不好从远处走来就立刻放下那只舞动着的手,吵吵的声音也立马小了许多,头后的疙瘩纽也不再摆动。王不好来到赵大美跟前,赵大美涎着笑脸,主动问候:“主任来了,你看看他们在俺墙上钻眼钉铁架子,会损坏俺房子的。”“三七墙厚度,固定不足十里米深,会有什么影响?”王不好用手比划着厚度和深度,对视着赵大美。“不就是又想要点好处吗?”王不好一语中的,揭穿了她。“还是主任懂我,知道俺爱沾个小便宜。”赵大美一点也不回避,嬉皮笑脸地说。“今天的好处就是跟着施工队,打扫所有施工后的垃圾,挣些汗水钱,算是对你阻扰施工的惩罚,也是奖励。”“另外提前告诉你一声,这面墙处在街中心处,下一步还要安装宣传牌,也是对你家房子的美化,到时候别再找茬就行。”王不好给赵大美又砸了一个砦子。赵大美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答应着。王不好瞧着赵大美这般情态,心里不是滋味。一个妇道人家,还这副身板,上赡养两个老人,下养育着一双儿女,一个上大学,一个读初中,虽说她老公在外打工赚些钱,她侍弄着七八亩责任田,但这些收入对日子开销往往还是捉襟见肘。所以,她不惜力气,只要能挣到钱贴补家用,啥活都能干。当然,沾个小便宜的事她也不顾脸面地去争。
王不好心里有一万分的心劲,恨不得一夜间能让全村每户人家都能衣食无忧,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幼有所教,家家有存款,吃穿不愁,住养不愁,上学不愁,过上实实在在的幸福生活。
夜幕降临,王庄村各个街道胡同都亮起了灯。美丽乡村建设样板工程进入收尾,天燃气自来水都通到每户人家,旱厕全部改造,街道都安装了太阳能路灯,生活污水下水道也已打通正常使用,所有的外墙都粉刷成乳黄颜色,原来沿街秃秃的屋檐都改建了女儿墙,花棂砖墙,今晚早晚把卫生全部打扫好,小型喷水车也上了路。当明天第一缕阳光照射王庄村时,或许会给太阳公公一个惊喜!
王不好走在村间,看到变了模样的村容,他浑身的细胞都欢畅起来。回到家已是十一点,媳妇秀秀早已上床睡觉。他倒了杯开水凉着,打开洗澡间热水器,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身体更加放松,心情大好。洗漱好,悄悄爬上床去。
一个更加美丽的梦正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