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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帮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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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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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塾道难》连载

第三章 治灾救民

陈渔到真州尚不满十日,岳父程涛的书信就已经到达真州府衙。

对于陈渔的率性行为,程涛还是比较大度,信中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倒是担心马右丞会继续加以迫害,千叮万嘱地交代尽快陈渔向临安表示悔意,寻求回旋的余地。程涛还特意谈到朝中的情况,圣上越来越倾向于联合蒙古对抗金朝,朝廷卷入蒙古和金国的战争也是朝夕之事,届时可向圣上奏请奔赴北方前线建立功业,待战事结束之后,再回临安,便有了更多和马右丞抗衡的资本。此前曾被罢黜的道学家魏不语已经重返朝廷任职,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说明圣上开始重视道学,有意借助道学家重振朝纲。

陈渔无意仕途,对道学也没啥兴趣,他只喜欢研读诗书,不想卷入所谓的学术纷争,只要是纷争,就让陈渔感到厌倦,更何况是所谓的学术。在陈渔看来,大部分所谓的学术,都是从书籍堆里得来的东西,偏偏要特意改头换面,故弄玄虚,然后美其名曰某学,所谓独创,便是自己的东西。故弄玄虚也就罢了,自立门户也好,自吹自擂也罢,倒也无伤大雅,却总认为某学的人,喜欢攻击他人,非要争得个你死我活方愿罢休,是天下最无趣的事情,偏偏有人乐此不疲。

岳父关心的还是陈渔的仕途。出任真州通判,也是他极力为女婿争取来的,因为真州尚不是马右丞的势力范围,白真州是道学传人冯远宁的弟子,在他手下做事,也许能够让女婿的思想更成熟些,果真是按照陈渔的意思出任奉祠官的话,那么女婿的仕途基本上就结束了。

陈渔也挺佩服岳父的勇气,明知道和马右丞抗衡,无疑是拿鸡蛋碰石头,但他仍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朝廷中也正是有了程涛这些老臣的存在,才让马右丞始终忌惮三分,不敢肆意妄为。当然,如果程涛果真是为朝廷,为天下百姓的话,陈渔也没话说,偏偏像程涛这样的老臣子,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终究还是为了权力之争。就算魏不语真的重返临安,那也只不过是让大庆殿更为混乱热闹而已。

但是程涛太不了解陈渔,到战场上建功立业然后重返临安,仍然逃不掉在朝廷中相互倾轧的命运,这不是他逃离临安想要的结果,他压根就没有打算重回临安。

陈渔给岳父回了信,如何安慰老人,找到合适的借口,陈渔左思右想,最终将修建真州书院当成了最适合留在真州的借口。与其去北方打仗,不如留在真州修建书院,这个理由似乎更为冠冕堂皇。

程涛对陈渔的想法大加赞许,果真上战场的话,刀枪无眼,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程涛又怎么能向自己的女儿交代呢?而修建书院则简单安全许多,同时也能够在功劳簿上记上一笔,只要届时能够和魏不语协力为陈渔争取,重返临安也不是难事,对陈渔私自逃离临安的怨气荡然无存。

陈渔也给夫人写了封家书报平安,临笔题字,知秋的音容挤满整个脑海,思虑再三,最终也只得放弃,只字不提知秋。

陈渔也觉得奇怪:知秋的身影总是萦绕心头,夫人许他纳妾的话语,让他始终断不了对知秋的想念。

临安如牢笼,陈渔逃离的快意却难久远,身处远离临安的真州,于山水中稍作休憩的内心,又逐渐的无聊起来。再说他初来乍到,自从上次断案得到白真州的热情邀请之后,真州府也没有紧要的公务,去了也就是喝茶聊天,所以陈渔干脆待在宅舍读书,读到《孟子•尽心上》中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陈渔顿时怅然若失。

陈渔独自上山,再次拜访冯远宁,也不客气,将读书的疑惑直言相告。

冯远宁看着一脸愁容的陈渔,笑道:“孟子言‘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此乃人生三乐之一,君子之乐,莫过于此,依我看,处庙堂忧君,居荒野忧民,心中存忧,即为乐也,陈大人幸临真州,以真州之忧为忧,这不正是百姓之乐,陈大人之乐吗?”

冯远宁的意思很清晰,既然不远千里来到真州,那就为真州的百姓做点事吧,解真州百姓之忧,亦不失为人的乐趣啊!总好过整天愁眉苦脸的。

“陈某唯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道理陈渔都懂,真正的困惑在于,他需要别人将他心中的想法,转告于他,他更需要他人来坚定自己的想法,路就在前面,谁都知道该向前迈进,偏偏总有始终无法迈开步子的人。

“心之所往,力之所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不是咱们读书人的使命吗?许多时候,‘吾不能’即‘吾不为’,如果‘不为’真的能让你快乐的话,你便不会独自上山找老朽了。”

“陈某以为离开了临安,那便是天大地大,人生从此可以率性而为,如今到了真州,安定下来之后,发现也不是那么一回事。纵然是天地辽阔,又能如何呢?”

“在真州,你可以钻到佛经里头,也可以跑到田间里去,这就是天地辽阔的好处。率性而为不是任意妄为,只要陈大人真正地跑到田间里头,自然就有答案。”

冯远宁的劝告给了陈渔莫大的震动,临安是坟墓,那么真州呢?既然没有了朝廷的党派之争,难道该踏踏实实地为百姓做点事情?真的要像魏晋士子那样找个山野莽原地躲起来,借诗酒聊度余生?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几盏茶过后,陈渔的心中便豁然开朗起来。许多时候,想法早就存在,不过是要他人的肯定罢了。

两人继续添茶畅谈,待到日落西山,陈渔方才心满意足地下山回府。

第二天清晨,陈渔走马上任,成为第一个到达真州府衙的官员。

真州府正处于近五年最为严重的旱灾之中。由于地处山区,相当部分的田地,基本上靠天吃饭,若是三两个月不下一滴雨,半个真州都会处于旱灾之中。真州府对自然灾祸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积极采取有效的措施,反正按照以往那样,熬一熬就过去了。

真州府熬得住,但是百姓未必能够熬得住。眼看丝毫没有降雨的迹象,陈渔再也呆不住,正式开始了作为真州通判的第一项工作,将视察灾情作为第一要务,在观察判官鲍福来以及录事参军水扬清的陪同下,向灾情较为严重的黎陵、宜阳进发。

初秋的晨光暮色中,已经带来了阵阵的凉意,在黎陵荒野泥泞的小径上,行走着几个行色匆匆的陌生人,领头的正是扣着土帽的真州通判陈渔。他们不鸣锣,不开道,所至人不及知,随时登门造访郡县官吏。走村串寨,勘察地头,访贫问疾,微服私访,检视黎陵、宜阳两地的灾情。

经过实地考察,陈渔发现,对于黎陵、宜阳两地的百姓来说,最大的威胁并非天灾,旱灾带来的打击远远比不上两税,那就是官府和地主对百姓佃农征收的赋税。实际上所有官府征收的赋税,都落到了租用土地的佃农身上。真州府甚至明文规定,倘若地主到期违欠赋税,官府可追求佃户补偿。佃户租种田亩,然后向地主按时交租,但是地主却不肯向政府交租,而地方县衙为了完成朝廷征收赋税的任务,直接替代地主向佃农强征。有了官府的撑腰,强征现象更为严重,相当部分的佃农实际上缴纳了双倍的租税,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贱卖儿女,随时面对着饥饿和疾病的困境。

陈渔很清楚,朝廷的财政状况非常的糟糕,日支见绌,像黎陵、宜阳这样小范围的旱灾,纵使上报朝廷,亦很难获得赋税的赦免和官方的救助,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自救。黎陵靠近东亭湖,只要兴修水利便可以应对旱灾,宜阳的大通湖湖水亦较为充足,引渠灌溉能够解决部分的旱情。

陈渔将考察的情况向白真州汇报。

“灾情日趋严重,恐怕兴修水利也很难解决燃眉之急,如果朝廷能够减免部分赋税,先让老百姓活下来,我们才能从长计议啊!”

观察判官鲍福来最担心的还是赋税,眼看秋税征收在即,依据实地走访的情况来看,今年就算是将真州的土地刮三尺,也未必能够完成得了,朝廷最看重的就是赋税的征收,这可关系到他们的政绩和仕途。

陈渔也不想隐瞒:“只要是申请减免赋税的奏章,都会被马右丞扣押下来,圣上哪里能够清楚地方上的灾情?再说了地方上都有各自的困难,江浙虽是富庶之地,也因闹匪患导致百姓衣不蔽体,真要等朝廷赦免,怕是难以如愿。”

“陈大人你有何高见?”

陈渔很清楚,白真州他们一直都是依赖朝廷的赦免,以便减轻征收赋税的压力,因此,无论能否奏效,都需要先给予他们些许心理上的安慰。

“我会尽快给枢密院事程涛程大人修书一封,让他代真州百姓上奏朝廷,能够让圣上体恤真州百姓的疾苦,或许会有转机,只是此非万全之策。面对灾情,我们还是得靠自救,不知道真州府库存粮尚有多少?”

“常平仓尚余不足三个月的储备,真州一直都有开仓赈灾,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情,黎陵、宜阳的义仓粮食已尽,也曾向临县的乐阳抽调了部分的粮食。”

“官仓的储备是否充足?”

“没有朝廷的允许,官仓是万万动不得的。”

“白大人,你看这样是否可行?常平仓的粮食尽快地发放下去,以解燃眉之急。官仓作为候补,待来年开春有了收成,再进行填补。今年秋税由黎陵、宜阳两地的大户人家缴纳,迅速地征调青壮劳动力开渠灌溉,以作长远计。灾情特别严重的个别地区,可向乐阳、恒阳等地暂作迁移,多管齐下,可解百姓疾苦。”

众人眼前一亮,都没有料到这个从临安来的京官,只用了短短不到半个月的工夫,便已将真州的情况摸得如此熟悉。

然而,陈渔毕竟没有真正地熟悉地方的政务情况,更没有和地方上的大户人家打过交道,越是灾年,土地兼并越是严重,甚至部分大户人家,就是趁着灾年农民无法养家糊口、缴纳赋税,因此大肆地收购土地。地方政府为了能够顺利地完成征收赋税的任务,近年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要此等人家代为缴纳赋税,谈何容易?这些大户人家不赖皮,让自家的佃农承受双倍的租税,便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如今反过来要他们代佃农缴税,听起来太荒谬了,这些人家若是闹起事来,怕不得将府衙给拆了。

若不是看在陈渔曾是京官,白真州早就嗤之以鼻了。

“陈大人所言极是,一来保证了赋税的征收,二来也解决了天灾带来的危机,特别是兴修水利,是可行之计,亦是长远之计,果然是高瞻远瞩。只是由大户人家缴纳赋税,比向百姓征收要难上百倍啊!陈大人你也明白,你我为任一方,也不过是地方上的匆匆过客,向他们征收受灾百姓的赋税,怕是力不从心!”

“这有何难?赋税于百姓而言,固然是千斤重担,但是对于地方上的大户人家,我看,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情。”

陈渔还真知道!在地方上,往往有时候是吏比官大,能够在府衙为吏,都是出自当地的大户人家,而作为地方官员,多则三五年一任,便会调往他处,因此无论在哪里做官,都得与当地的大户人家处理好关系,只有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才能够保住头顶的乌纱帽,如今要向他们开刀,谈何容易?

“白大人,你放心吧,陈某刚到真州,倒也毫无顾忌,税收一事就让我来吧。”

白真州一听大喜,离任在即,他可不想因为税收问题影响自己的仕途。当然,百姓疾苦也是必须解决的,陈渔的方案值得一试,只要能够引用东亭湖以及大通湖的水源,灾情便能够得到缓解,老天总会开眼,待天降雨露,百姓便可保衣食,自己也就无愧于地方了。

陈渔初到任上,便要面对最为头疼的赋税的征收。当然,陈渔此举也有他的考虑,不仅要解决赋税的问题,还要借此机会,熟悉地方上的事务,毕竟,税收一项,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最能够快速掌握地方情况的事务。

救灾就是救民!

正所谓:天下之事,不进则退,无一定之理,唯圣人为能通其变于未穷,不使至于极。陈渔很清楚,救灾就是通其变于末端的,在灾情尚未失控的时候,获得较为妥善的解决办法。否则,民不得救,而县吏征收赋税又催得紧的话,极有可能将灾民进一步逼向深渊。

实际上,征收赋税才是部分地方官员的头等大事,甚至有些官员趁机大发灾难财,每逢天灾,采用瞒上欺下的方式,循例地向朝廷申报赦免,却对百姓征收不误。待朝廷赦免的圣旨下来,便将征收的款项收入囊中。而临安却很难对此种现象进行严惩,因为临安对地方官员的考核升迁,尤为注重其上供经济钱物等,官员将征收赋税作为首要任务,甚至借此抽上一两笔款项,也算是仿效朝廷而已。陈渔逃离朝廷的时候,恐怕也没有想到,无论是临安还是真州,都是头顶上的通天冠牵引着一步步向前行走。

陈渔刚到黎陵府衙,也不待县吏通报,便直接到衙门见县令胡人天。前些日子到黎陵调查的时候,他们一行三人并没有告知胡人天,主要是想直接和当地的百姓接触,能够掌握更多的灾情。如今要召集当地的大户人家征收赋税,那就必须依靠县令组织方可。

胡人天对陈渔的突然造访颇感意外,身为真州通判,未曾通传私访地方,已让他心怀惴惴,如今未见文书,亦无需门卫通报,直奔县衙而来,并且带着火烧火燎的意味,让这位县令有点捉摸不透了。

胡人天是嘉定朝进士,出身贫寒,身为父母官对百姓疾苦尤为用心。此次黎陵受灾,全县三千多户人,如今十去其二,若再无改善,势必愈发加剧。怎奈手中权力确实有限,他多次向真州府请求,方才利用黎陵常平仓给灾民救济度日。自从旱灾发生以来,除非要紧的公务,他已经很少待在县衙。一把蓑衣,跋山涉水,到处考察灾情,使出浑身解数尽力将损失降至最低,碰巧今天刚刚回到县衙,便要迎接刚从临安来的陈通判,心中也是颇为不快,认为陈通判肯定是为地方赋税而来,实地考察不过是想做个姿态罢了。

胡人天来不及更换官服,直接穿着蓑衣便来见陈渔,这倒让陈渔有点愣住了。

“陈大人亲临鄙县,有失远迎,涵望恕罪。”

“哪里哪里!事出仓促,未曾传送文书,直接登门造访,还望胡大人包涵。只是,胡大人如此装扮是为何事?”

“让陈大人见笑了,实不相瞒,刚刚从乡下回到衙门,近期灾情越发严重,只要衙门里没有要紧的事情,下官都会到下面的百姓家里走走,了解灾情。”

这才是真正的父母官!陈渔也不禁喜欢上胡人天的蓑衣打扮,那是农民的憨厚。

“黎陵的灾情,我们都惦记在心,陈某也正是因为此事而来,有劳胡大人派人将黎陵的大户人家管事的都叫到县衙来,陈某有事相商。”

胡人天一脸的疑惑,看着陈渔不怒自威的神态,又不便多问,赶紧的吩咐下去,让下属分头传达,把黎陵十家大姓管事的都叫到县衙来。

待下属离开后,胡人天才回县衙后院的住所将官服换上,重新拜见陈渔。

早前在临安的时候,陈渔便听说过胡人天,朝廷特意将他的奏折下廷议,当时胡人天的奏折谈论的也是农民的问题,主要是向朝廷申请取消刬佃制度。刬佃制度起源于高宗朝,当时各地荒田很多,地租较轻而收入多,因此有部分地主通过增租的方式更换佃户,待到本朝时,佃客租佃土地,地主乘机加租,再赶走旧佃客,把地租抬到最高限度。官户和上户地主承佃官田,更经常进行刬佃,彼此争夺得极其激烈,导致大量的佃户因租金过高而无田地可耕种。灾年无粮食产出,丰年佃租昂贵,这无疑让佃农走绝路。胡人天的奏折虽然获得了朝廷的恩准,然而到了地方上,却又因为废除刬佃制度而损害了地主的利益,无法完全消除。

陈渔也就是在那时记住了这个为民请命的小县令,不承想事经多年,他仍然屈居于黎陵这个小地方,颇令人遗憾。当然,陈渔也没有想到,若不是胡人天,自己未来的道路会艰难得多。

“胡大人对于地方民情最为熟悉,可有征收赋税的良策?”

“哪里有什么良策?老百姓耕种是靠天吃饭,就像今年的旱灾,颗粒无收,唯有靠高利贷来保命,春借秋还,秋借春还,旧欠新债,日积月累,永远没有还清的日子。纵使风调雨顺的年景,大户人家要加租,也是所剩无几,勉强果腹。陈大人你说向他们征收赋税?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陈渔当然清楚,依靠百姓肯定无法完成税收任务,为要维持生活,佃客必须全家老小终年投入各项紧张的生产活动,还要依靠副业生产来维持全家最低限度的生活。妇女昼夜纺织,男子去烧炭、制陶、捕鱼、伐薪,儿童为人牧牛,才能勉强糊口。若是再向他们要钱要粮,便枉为父母官,如何对得起头顶上的官帽?

“如果由全县的地主来承担呢?”

“赋税本来就应该由土地的所有者来承担,农民只是承租者而已,只是自前朝便已成定例,陈大人若想推翻旧例,殊为不易。”

“为生民立命,从来都不易,只是吾辈受朝廷俸禄,当以天下百姓民生为己任,纵是舍身割肉,也是职责之所在,陈某当试之。”

胡人天不禁对陈渔肃然起敬。同样为赋税,陈渔却是劫富济贫,于黎陵的百姓而言,简直就是青天大老爷!这可是久旱之后的一场及时雨,且是自己纵使跑断了腿都无法给百姓带来的实惠。只是,由大户人家承担所有的赋税,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胡人天和地方乡绅打交道多年,对他们的脾性颇为熟悉,这无异于虎口扒食,陈大人真有此般能耐?还是不过是做个样子,让老百姓心甘情愿罢了?

在县衙的议事厅里,十户大姓地主陆续来了九家,尚有黎陵最有影响力的陆家,却没有管事的到场。

陈渔刚走进议事厅,便听到一人在大声嚷嚷:“陆家到底来不来?”

有人说:“陆家今天不来。”

那人竟然径直起身就往门外走,嘴里说道:“陆家不来的话,咱家也不参加,待陆家派人过来了,随传随到。在黎陵谁不知道,陆家不出席的活动,咱赵家也是绝不参加的。”

胡人天赶忙将那姓赵的拉了回来,强按在座位上,喝道:“通判大人在此,岂敢无理?”

陈渔拿眼定定地望着那姓赵的,只看得他心里发毛,悻悻地坐着不动了。

“诸位官老爷,这么着急地叫我们到县衙来,到底有何事?”

陈渔也不愿多啰唆:“诸位,今天请大家到议事厅来,主要是商讨秋税的事宜,眼看尚有一个多月便是十月,届时官仓需纳粮入库。但今年旱灾灾情严重,靠承租土地的农民,是无法完成今秋的税收工作。今秋有劳诸位,完成赋税工作,陈某将组织力量兴修水利,尽量地解决旱涝灾害,来年风调雨顺再行补偿,诸位就按照名下田地的比例分摊下去吧。”

众人一听,目瞪口呆的,有人还以为会按照往常的惯例,由官方组织县吏,替他们向佃农催收赋税,未曾料到要他们亲自缴纳,于是纷纷诉苦。

“通判大人,天不下雨,娘要嫁人,也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谁不想风调雨顺,皆大欢喜呢?如今天降旱灾,我们也是颗粒无收,为何还要我们承担赋税呢?”

“为何不向朝廷奏请减免?我们连地租都收不上来,怎么交朝廷的赋税?”

“诸位可否多思量?若是再向农民强征赋税,会带来怎么样的结果?入山为盗,滋扰的是诸位。流离失所,为生计远走他乡,待风调雨顺时日,谁来替你们耕种?佃农和土地皆不可或缺啊,孰轻孰重请思量。”

陈渔的话不无道理,众人一时无语,面面相觑。

“通判大人把陆家找来,只要陆家愿意,我们绝无二话,自会听从大人的安排,一粒粮食都不会少。” 这些人断定陆家肯定是不同意的,倒不如将皮球踢给陆家,免得直接跟陈渔起冲突。

陈渔决定登门拜访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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