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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全息遥感投影，在警察局会议室。
宽敞的大厅内访客寥寥，兵马俑安静地驻于角落，它们的目光仿佛穿过上千年的时代，审视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在和平年代，每一具兵马俑都价值连城，外型，尺寸都有专人记录，登记在案。
国宝级文物在五年前从西安搬到太平洋，当初为了保护它们，还付出了不少军人的生命。如今不过也就是阴暗地堆积在研究馆仓库，搬出几具供人瞻仰罢了。
“茶不错，很久没喝过红茶了。”蓝枫叶柔声道。
峨眉放下茶杯，答：“仙姆司令送的，你见过他，那名将军。”
峨眉手指头揉了揉眉心，梳理出今天来找蓝枫叶想咨询的一些内容，开启了他的话题：“我最近在比较秦人的战争，以及死神军团、玛雅人战斗方式里的一些不同点……”
他望向幻影飞天。
“古代的秦人，平均身高为什么会比现代人高？”峨眉忽地想到另一个问题：“按照西卡蒙博士的研究报告，白人的身体比亚洲人更强壮，在秦人营养匮乏，这是件很不合理的事情。”
蓝枫叶道：“我个人的观点是，幻影飞天的身高不代表当时秦人的普遍身材，他们更多的作用，是充当秦始皇的仪仗队。”
峨眉道：“但你不能否认，也有普遍较高的情况出现。”
蓝枫叶道：“当然，从秦、汉直至三国时期，对人的描写，就喜欢附上身高一说。”
“‘七尺男儿’根本不算什么，更多人喜欢称秦人为‘伟丈夫’。可见不少人确实能达到一丈。”
峨眉沉吟片刻，想起幻影飞天。
幻影飞天一米九多近两米，体格强壮，他的肌肉充满爆发力，那是现代人几乎无法达到的强度，纵是仙姆司令这种特种兵出身的职业军人，也不可能徒手扳下一具机甲人的炮管，再以投掷的力度直接贯穿它的合金胸铠。
“一个古代人，在人生二十余岁，不具备系统性以及营养摄入考虑的锻炼中，能不能达到现代特种兵的身体强度？”峨眉问道。
蓝枫叶微笑道：“你提问的方式很奇怪，‘一个古人’而不是‘古代的秦人’，难道在你的家里，住了一个秦人？”
峨眉尴尬道：“别揪莫名其妙的逻辑，说推论，你觉得呢？”
蓝枫叶在思考，侧旁博物展台后，她的先生，一名西班牙历史学者抱着胡夫的骷髅正在跳舞，一边哼着歌，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这有什么奇怪的？古希腊也有。”她说：
“武仙赫拉克勒斯，宙斯与阿克莫涅之子，他解救了普罗米修斯……”
“奥……拜托。”蓝枫叶哭笑不得道：“亲爱的，他只是神话中的人物。”
峨眉道：“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历史本来就是神话传说以及人民口耳相传的遗迹。”
“但我们东方的历史是有明确文献可查。”蓝枫叶道。
“不不，你要知道，伊利亚特和奥德赛……”
“不，你听我说。”
“亲爱的，所以我比较喜欢搞神秘文化研究的人。”蓝枫叶一本正经说：“我猜峨眉绝不像你，每天都在那砖头一般厚实的史记里，寻找蛛丝马迹破大案。”
峨眉笑了起来，毒液博士把骷髅扔回它的黄金棺材里，坐到桌前，蓝枫叶不悦道：“那照你的意思呢？”
“我们是不是可以提一个假设。”峨眉想了想，认真道：“古代人的身体强度，比起现代人要高。”
毒液博士愕然道：“这不是一定的么？现代人在没完没了的污染影响中，遗传基因逐渐发生了变化，人类适应环境，导致我们在辐射以及工业化的时代中……”
峨眉倾过身，眯起眼，道：“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
“西卡蒙博士和我父亲共同研究过这个，我对结论很清楚，不需要再复述一次了。”峨眉道：“工业发展令人类逐渐退化，这点毋庸置疑，但我觉得他们忽略了一些东西。”
毒液博士与蓝枫叶没有插嘴，静静听着，峨眉比划了个手势，接着说：“工业革命后，人类身体逐渐朝着智能化发展，正在逐渐丧失他们适应环境，以及引力王环境的各项超脱于动物之上的独立性，这是从十八世纪开始的。”
蓝枫叶颔首道：“是的。”
峨眉缓缓道：“那么在我们东方史实上，对于个人英雄的武力崇拜的描述，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流失的？”
蓝枫叶不住思考，最后从脑中搜索出确切的史实，道：“自从魏晋两朝后，就比较少了。当时社会倾向于智力型劳动，可以认为是帝王恐惧反叛，刻意灌输的理念……”
“抛去这个前提不论。”峨眉道：“至少‘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情况，在接下来直到满清时期，再没有这种人出现了。”
蓝枫叶莞尔道：“幻影飞天……嗯，他是特例，也可以说具备武力的代表性，他是当时的佼佼者。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他在东方历史上，是格斗能力以及……身体强度……”
“通俗的说，他是有史以来最强壮的人。”蓝枫叶作了总结。
峨眉道：“或许可以换个说法，他是五千年来的武功天下第一，能抗起一千斤重的青铜鼎，身体要达到什么条件？”
“谢谢了，峨眉……”蓝枫叶啼笑皆非道：“那多半是杜撰的，就连司马迁也并不完全可信。一辆东风大卡车的重量是一点六吨。”
峨眉道：“如果是真的呢？”
02
毒液博士说：“单凭人类的身体强度，举起半吨重的东西，绝对不可能。”
峨眉没有说话，不久前确实让幻影飞天测试过他的握力与拉力，能够达到普通人的十二倍，军人的四到六倍。”
峨眉道：“蚂蚁可以举起六倍于自身重量的东西，那不奇怪……”
毒液博士大笑道：“蚂蚁是昆虫。如果人类要达到这种肌肉强度，他的上肢一定非常发达……”
峨眉没有把这当成笑话，问：“发达到什么程度？”
毒液博士道：“手臂首先要长，肌肉作为充当连接介质，必须像钛镍合金，骨骼则……”
“骨骼横切面不到八英寸。”蓝枫叶道：“每一根上臂手骨作为杠杆，肩膀承担支点。承受一百二十五公斤的重量，要像金刚石一样紧密。”
峨眉道：“假设合金的莫氏硬度是九，那么把相同的密度转换到肌肉的密度上，换算为体积。”
毒液博士道：“所以那不可能。除非他的手臂像水桶一样粗壮，两米长，直径一百二十公分。那就是个怪物了。”
蓝枫叶与毒液博士一起笑了起来，峨眉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蓝枫叶道：“你最近对幻影飞天很感兴趣？”
峨眉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蓝枫叶想了想，笑道：“昨天在科学馆局域网上看到一篇你对他的评价，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你对东方历史也这么清楚。”
峨眉：“……”
毒液博士道：“你有什么猜测？我们说了这么久，你起码要说点自己的想法吧。”
峨眉知道幻影飞天肯定是用她的登录名，在论坛上发表了什么看法，暂且不去理会，道：“听着，我有一个异想天开的设想。”
“一切科学的进步，最开始时都是异想天开的设想。”毒液博士满不在乎道。
蓝枫叶插口道：“但历史不同。”
峨眉食中二指敲了敲茶几，道：“我怀疑上古时代的华人，和现代的华人，并不是同一种生物，或者说，外型相似，本质不同。”
毒液博士动容，蓝枫叶却似听到了笑话一样笑了起来。
峨眉毫不介意，道：“这个假设完全有成立的可能，你想，从《山海经》到炎黄逐鹿、秦始皇统一之战开始，先民们的作战方式以及上古传说中的生物，一切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蓝枫叶无可奈何道：“它们或许是还没有进化完全的古代动物，后代在我们的身边随处可见，况且，你能把山海经上的神话当成史实来研究么？我觉得就连炎黄部属骑着熊猫打仗的描述，都不太可信。”
峨眉道：“为什么不可以？所有民族的起源都是混沌，盘古开天前，这个世界是鸡子；圣经上帝创世，第一天神说‘要有光’。”
“吞噬星空神话关于世界开始时，大地上一片漆黑，所有的生物都在黑暗里睡觉。”毒液博士插嘴道：“北欧神话中，金恩加格是道无底的黑暗鸿沟，当永存的微光出现时，世界在一刹那开始。”
峨眉点头：“神话在开始时都提到了光的出现——制约我们这个世界规则的本源。如果你将一些不可考的传说当作创始者留给地球上的启示，那么它们就具备了共通性。难道都是约好的么？”
峨眉清澈的双眼中闪烁着什么，仿佛是为了自己脑中疯狂的设想产生，思维火花闪现那一瞬间的欣喜。
蓝枫叶与毒液博士十分理解这种感受，他们曾经在杨硕博士的眼中看过这样的神情，那是一名学者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时的激动，坐在面前阐述自己的思考过程，以及自认为触及新的、从未被揭开过首领域时，峨眉与杨硕博士的动作，表情都如出一辙。
毒液博士道：“继续说，有点意思。”
峨眉道：“扯得太远了，我假设在古欧亚大陆上有两种人类，一种是以黄帝为代表的人种。第二种则是除此之外，所有的，在从原始人向文明人进化的野蛮人。”
“那么你觉得你是野蛮人还是高级人种？”蓝枫叶饶有趣味道。
峨眉想了想，道：“应该是混血。事实上这两个族群应当是互相影响，彼此渗透的，因为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区域。”
毒液博士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的假设不与已知事实相悖，算它成立，我想问，高级人种是从哪里来的呢？也是外星人？”
峨眉道：“暂且不理会这个。他们具有野蛮人……呃，我称为普通人。高级人具备普通人几倍以上的身体素质、强度，也有更好的智力基础，在炎黄之战后，两个族群开始混居，渗透。”
毒液博士手指绕了个圈：“种群混血。”
峨眉点头：“看上去完全一样，所以我们确切的说，很有可能是混血的后代。普通人种越来越多，导致身体里的基因渐渐成为隐性，很多代之后……”
蓝枫叶评价道：“很有趣的假设，所以幻影飞天是唯一一个显现了上古传说中的基因，你所假设的高级人种的……‘壮士’？”
毒液博士道：“第一次大渗透应当是发生在没有任何资料可考的，你们东方的……”
峨眉更正道：“我们人类的‘炎黄之战’是第一次融合。”
毒液博士道：“第二个问题，在任何国家的发展历史上，只要出现区别达到一定程度的两个族群，先不论它们是不是同类生物，内心一旦产生优越感，在逐步演变中，必然发生一个族群统治另一个族群的情况。”
“比方说罗马人、匈奴人以及日耳曼人，这与社会群体道德无关，取决于弱肉强食的共同法则。人类也在进步中不断消弭血腥的杀戮，以及凌驾于其余种群上的优越感。”
峨眉激动道：“是的！高级人种为了保证整个社会能够不断向前，可供驾驭，提出了统治阶级中天子的‘上承天命’一说，就是血统的纯正。”
蓝枫叶道：“这太扯了！”
03
峨眉道：“你觉得这不可能？”
毒液博士没有说话，而后道：“那么你认为是什么原因演变成我们今天的情况呢？”
峨眉道：“历史的偶然，无数偶然堆砌成了大地发展方向，某一段时间中普通人种在权利的争夺中发生了突变，暂时取得了上风，短暂的胜利再次大幅度推进两个族群的融合……”
“这里是重点。”峨眉认真道：“真正的第二次种群融合，抹杀了所有‘超能者’存在的可能，它就发生在五胡乱华的那一段时间。所以在这后面，没有再像幻影飞天这样的人出现在史实记载中了。”
蓝枫叶没有评价，明白方才峨眉反复提及历史中相悖的人类身体演变的几个漏洞，就连她也无法反驳。
峨眉道：“第二次大融合直到工业革命的空窗期，这里已经能够很好解释了，东方没有出现太多科技取代人类劳作的情况，为什么身体强度会不断退化？”
“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混血种族与外族的融合，都令黄帝的基因逐步沉睡在体内……”
蓝枫叶道：“这一点无从考证，涉及到遗传学，人类学以及生物学史上的知识，太多了。”
毒液博士道：“按你说的‘基因沉睡’假设，又出现一个漏洞，既然高等人类具备优秀的能力，为了确认他们的统治地位，会没有内部资料流传？”
峨眉道：“都被秦始皇烧掉了，不是么？”
蓝枫叶道：“你又怎么解释，这些特殊的人会在先秦直至两汉之间，没有再次发生大规模的反制以及逆袭？”
峨眉道：“怎么没有？幻影飞天不就是？”
蓝枫叶道：“幻影飞天的失败纯粹出于自身，他起义的时候喊的可不是还我高级人类统治地位等等口号……”
峨眉打断道：“你忘记了阵营的问题，当时的强者绝不止幻影飞天一个，韩信，萧何这些人说不定也是时代的惊醒者。”
毒液博士道：“还有一个问题，人类就从来没有意识到，体内沉睡的基因？”
“有。”峨眉直接回答：“所以他们在不断的尝试中，研究出了一些唤醒体内潜能的方式，比方说你们西方人一直觉得匪夷所思的‘气功’。”
毒液博士哈哈大笑，道：“如果你能够回到过去，抓点古代人回来做实验，说不定能证实这个猜想。”
“我母亲就打算这么做。”我说：“这是我母亲的设想。”
毒液博士与蓝枫叶瞠目结舌，浑不敢相信。
“可惜最后失败了。”峨眉淡淡道：“实验室发生了爆炸，一切都没了。”
她整理好大衣，与幻影飞天，躬身，与毒液博士伉俪告别。
蓝枫叶起身道：“我很遗憾，峨眉。”
峨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博物馆。
“嘿，听着，峨眉。”毒液博士从博物馆里追出来，低声道：“我觉得你的想法……虽然疯狂，却有点道理。”
峨眉叹了口气，毒液博士道：“你需要协助，不能单凭自己的力量来完成这个查证的过程。”
峨眉道：“我能做什么？就算得到一名古代人，也只能证实这件事。”
毒液博士道：“这个设想背后蕴含的意义非同小可，你不能把它单独地当作理论来思考。”
“试想想看。”毒液博士的目光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狂热：“为什么我们会被死神军团地狱使者打得东躲西藏？为什么我们会恐惧？”
“死神军团保持着最基本的神秘，他们的科学技术令我们强烈地意识到，人类与外星人的差距离得太远，我们不是一个平行世界的生物。”
毒液博士的语气像个疯子：“我们是蚂蚁！死神军团是神！你知道么？你的设想一旦能证实，将是对人类精神最大地鼓舞，就算不需要将理论付诸技术，单是在思想上……”
峨眉静静听着，毒液博士忽然又泄了气，说：“目前的关键，在于如何证明你的猜测。”
峨眉道：“如果以我母亲生前的名义伪造一份研究报告，递交给军委会呢？”
毒液博士摇了摇头。
峨眉又问：“一旦得到证实，又该做什么？”
毒液博士手指搓了搓，道：“唤醒。”
峨眉点了点头，那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唤醒体内祖先地热血，唤醒战斗的基因。”峨眉低声道：“唤醒与异界外星球种族反抗的信念。”
毒液博士附和道：“是的，至于是否在人类身上，实际上能够改变什么，那已不再重要，要让他们相信……”
毒液博士看了远处花园一眼，那里有一名母亲抱着她的婴儿，坐在长椅上，表情茫然，绝望而无助。
“让他们相信，每一个地球人都是战士。”峨眉道。
毒液博士拍了拍峨眉的肩膀，道：“我去想办法，不要放弃。为了你的母亲杨硕博士，把这个计划进行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