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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π老佝偻的身影如风中残烛，点滴瓶的针插在他额头上枯萎的血管中，他歪着头，昏昏欲睡，救护室一侧连接着心电图，数名护士与医生紧张地跟随在侧。
峨眉脱下大衣挂好，看了一眼他的输液瓶，上面是匹罗昔酮的药物标签。
峨眉躬身说：“π老，我来了。”
π老以手指敲了几行字：你好，峨眉，这副新的键盘用得不太顺手。
峨眉笑了起来，π老又艰难地敲了几行字：请让我们单独聊聊。
医生说：“这绝对不行，约翰将军作了特别指示……”
π老：“不会有问题，我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很清楚。”
护士与医生们商量片刻，纷纷退了出去。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马上按铃通知你们。”我说。
峨眉：“π老，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或者说我无法确定。”
π老：“先看录像，孩子，没有关系。”
他按了轮椅扶手上的几个键，灯光全灭，闪光的投影屏现出浩瀚星空，与银河系的外界投影。
π老：“我很欣慰，你是个天才，你的假设几乎全部切中了问题的要点。”
峨眉：“其实在那之前，您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π老：“孩子，知道得越多，思维便越受到限制。”
峨眉：“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银河系……从前给我的印象不是这样的。”
他们并肩靠在椅上，像在看一场瑰丽奇异的电影。
画面飞速变幻，定格在第一个瞬间。
π老：“他们在交给你的报告上，有关于二泊矛的详细分析。”
峨眉：“是的，到这里为止，我一直都能明白。”
π老：“我想你或许错过了吞噬星空系统。”
他按了几个键，画面快速回退，驻留于吞噬星空改造生物的几个片段中，峨眉心中说不出的疑惑。
“我明白。”我说：“他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改变了地球生物基因……”
π老没有再“说”什么，按下了播放键。
巨大的昆仑秘语再次启航，离开地球，旋转着擦过太阳，后来引力城出现了。
“说明什么？有人提供了我们的坐标。”
茫茫星空似乎永无尽头，UFO舰长在船的中央处沉默。
我说：“我们把这段录像看了许多次，有时候我在想，吞噬星空我们为什么找不到，是不是寄生在另一个空间。”
π老：“这很难说，如果吞噬星空的生命能无止境地永生下去，或许吞噬星空真的能够将狭界宇宙中的所有星球依次探索一番。”
峨眉：“这里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他为什么会开始衰老？按照之前的分析，这个种族是不受自然衰老规则所限的。”
π老：“答案说不定已经出现了。”
峨眉沉默。
π老：“你觉得，最高等的生命形式是什么？”
我说：“永生，就像他们这样，一个单独个体代替整个族群，他们没有内部的战争以及意见不合的消耗，漫长无止境的生命足够他们探索环境，追求宇宙的终极目的以及所有学科的大一统。”
π老：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们只有七个个体，而其中六个个体还会相继死去？
峨眉：“这很难说……毕竟……或许宇宙中还有许多规则，我们是不知道的。”
π老：“行星，恒星，以至星云间的永恒定则是什么？”
π老又说：“湮灭，从红巨星到白矮星的坍缩过程，最终化为吸摄所有光的四维空间，质量致密后走向死亡，永久的沉寂。”
峨眉：“但它会随着宇宙的反膨胀而再生，我们看不见它的新生，是因为宇宙还没有膨胀到临界点。”
π老：“所以，存在与消亡的交互替换，是一切存在物的定则。”
峨眉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中。
02
“我不懂。”我说：“吞噬星空的生命形式已经被注定了，为什么在这里会开始衰老？”
π老：“吞噬星空也不懂，只能说，这是一个我们目前尚未明白的规则，这之间存在一种奇异而又必然的联系，他在动手取出自己基因片段，复制后植入地球生物体内的那一刻，就与我们，与整个地球联系在了一起。”
π老推断说：“所以寄生体们会推断出，地球人中有合适地壳。”
画面再次停驻，一团玫瑰色的星云在太空中安静地发着光。
π老：“吞噬星空已经利用粒子发生器与牵引器技术，从银河系中央的地宫来到了第二个层次的宇宙。”
峨眉吁了口气。
“引力城又是做什么用？”
π老：“只能推断为他的第二个壳。”
“仙女人与天神族共居，中间抓来地球人，还有这些奇异的生命。”我说：“人类以后也会进化成纯粹的能量体么？”
π老：“这很难说，你希望么？”
峨眉无法置评，永恒不灭的意识洪流超越了他的所有认知体系，人如果变为灵魂，在宇宙间穿梭，能做什么？
所有的追求在永恒面前变得再无意义。
银色母舰飞碟再次启航，掉头回归地球。
π老：“这就是最后一块以钛板的内容。”
峨眉坐直了身子，不安地说：“您没有给我这一份。”
π老：“你们拿到了月球基地神庙中的最后一块以钛板，这里就是死神最后的预言，或者可以说，它是一个对自身生命形式的反省，以及地球生命型态的重新解读。”
无数画面在屏幕上飞闪，地球人的战争，天神族与仙女人的争斗，人类从冰河纪元的末期开垦了千万里的荒地，动物迁徙，候鸟掠过长空，母亲哭泣，孩子死去，千百个民族的炮火与硝烟，杀戮；人类汇成海潮般的欢呼。
UFO舰长面前的景象逐渐淡去，一个极小的装置发着光。
它分为上下两层，以圆盒状紧紧嵌合。
峨眉忽然问：“π老，粒子发生器有两块超导能量。”
π老：“是的，上一个超导镆心陨石会镜像复制，你的母亲杨硕博士曾经得到过，分离与发射粒子。另外那部分在你的手里，它能够牵引所有的粒子，朝着既定轨迹运行。这很重要，我们接下来的一切行动，必须依赖这两个部件展开。”
我说：“我记得母亲的研究项目，其中就提到这一点，说到粒子发生器缺少了一部分构成，所以‘偷渡实验’无法把过去的人真正转移到我们的时代来。”
π老没有回答。
峨眉又说：“如果粒子牵引器在，它就能够牵引所有的电磁波，包括召回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他们游离的灵魂？”
“粒子发生器镜像地，真实地复制时空中的过去场景以及实体；它的另一个能量——牵引器能把思维，回忆捕捉回来，输入人的脑子？”峨眉喃喃道：“π老，我的这个设想可行么？你的报告书上最后一页的草图，你没有说完！在战争结束后……π老……你的猜想是什么？”
“π老？”峨眉蓦然察觉到不妥。
点滴瓶停了。
π老的心电图化为一条直线。
峨眉仓皇起身，按下电铃，召入救护人员。
无数人在观察室内忙碌，氧气罩上跳跃着读数，有人在门外拨通遥感手机，大声地朝军方汇报。
π老始终闭着双眼，峨眉站在一旁，怔怔看着。
许久后，医护人员撤走氧气罩，拆下心电图，推走架子与拔除点滴装置。
“我很遗憾，峨眉。”主治医生说：“他的生命在回到地下城时已经接近尽头，今天他……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执意要见你一面。”
我说：“没有关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从此世界再没有神。”
峨眉躬身，缓缓跪伏在轮椅前，执弟子礼，朝π老的遗体恭谨叩了三个头。
03
π老辞世后的第三天，西风之城举行了自地球被侵略以来最隆重的一场葬礼。
所有人手臂戴上黑纱，目送鸾鸟舰载机飞过海面，把π老的骨灰洒入飓风中，它们被翻腾的暴风带上天空，随着洋流而遍布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生生不息，循环如是，π老与地球融为一体。
葬礼后，军方在科学礼堂举行了一场机密级的会议。
与会者来自联合国的所有沦陷的主权国家，肤色各异，前三排是幸存的参与学者，往后是军人——只有军人。
主持报告会的人依旧是我。
他不安地站在讲台上，会场一片沉寂，数百名陌生的人低着头，会场只闻呼吸声。
默哀的三分钟毕，峨眉开口道：“先生们，你们好，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很荣幸这一次依旧是我主持报告会。相信上一次中央石塔的报告会录像大家已经看过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我们整理了手头所有的资料，参考了许多前辈，烈士们的意见，终于解开了关于吞噬星空，解放了引力城的生命，以及我们地球人的大部分真相。”
峨眉深深吸了口气：“接下来，由江小鱼秘书长，为各位详细报告事情的经过。”
“在这之前，我想请大家观察一段视觉记录。”
播放厅内漆黑一片。
峨眉按下了播放键，巨大的屏幕墙上，浮现出四块以钛板，以钛板上奇异的符文闪现着颜色各异的光芒。
“它们是在史前遗迹以及一些八卦炉中寻找到的，记录外星人最早抵达地球时的四段记录，在最开始时，我们甚至无法断言这是一种文字，因为它们的表述方式与我们的文字不一样，我们的文字依靠记忆……”峨眉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以及固有概念成型，并表达出清晰的意义，而死神传达信息的方式，只有这十二个符号。”
会场一阵轻微的骚动，与会者交头接耳。
峨眉漠然道：“很难以理解，对吧，这个设想在人类知识体系以外。请说。”
随着峨眉话声落，屏幕上现出遥远的星空，那是一个十分奇异的星系群，会场骚动。
“这是什么地方？”有人问道。
我说：“它就是我们相邻的引力城，是一处尚未勘测到的空间，也许接近宇宙的边界，也有可能在另一个更高维度的宇宙，请看。”
峨眉按了一个键，浩瀚的一团星云中，电子光圈亮起，圈定了星云里的十二个位置。
光圈中的形状与颜色独立于整个星云之中，朦胧的图像被不断放大，最后分离出十二个符文。
“这是它们的……可以说是图腾。”
峨眉：“关于吞噬星空的历史，几乎都是无数的谜团，这里是指关于吞噬星空来到地球之前，在它们故乡星云中的一切故事。我们只能推测得出一个大概的过去，首先，它们的生命形式与地球完全不一样。”
“你们看这团星云，每一个符号所处的位置都是一个漩涡，它朝外喷出无穷无尽的粒子，无数粒子构成维持吞噬星空生命所需的养分，我们或许可以这么设想。”
“某一天，吞噬星空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睛，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自他开始有思想，星云中的一切就提供了支持吞噬星空存在的养分，让他得以存活下去。”
约翰将军沉声问：“只有吞噬星空一个单独的个体？”
峨眉：“π老相信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如果吞噬星空死了，应该不会再有同样的智慧生物来自地球了。”
约翰将军又问：“这是π老模拟出的计算机场景？”
峨眉摇头：“不，这是完全真实的，重现的，吞噬星空关于故乡的回忆，至于如何重现，我接下来正要解释。”
会场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峨眉从衣袋内掏出笔，在幻灯屏上勾了个圈，认真道：“请注意，各位，这十二个符号非常重要。”
“整个星云空间，我们姑且称它为UFO云，在这个体系中，所有的物质都由十二种微粒构成，也就是这里的母符号喷出的粒子。这是一种什么现象，我们目前尚未能解释，不妨把它当作宇宙的生命源。”
“吞噬星空从具有自身意识的那一刻开始，所观测到的就是这十二种微粒，非常难理解，对吧？我打个最浅显的比方，这个星云中的水，和地球不一样。我们的水是两个氢原子与一个氧原子构成分子，分子与分子间再按照一定的规则紧密排列，从而形成宏观物质。”
“而在这个星云中，十二种粒子按照不同的轨迹运行，同时具备区别于彼此的自旋角度，它们组合，形成了星云中的电河，山川以及水流，和吞噬星空本身。”
“这个设想来自联合国地理协会，毒液博士采集的金字塔内地下水样本分析得出……请说。”
一人问：“也就是说，在吞噬星空的世界里只有这十二个符号。”
峨眉点头道：“在吞噬星空离开故乡之前，确实是的。假相一个创世神，从永恒的沉眠中醒来，映入视觉系统中的只有这十二种本源图腾，吞噬星空的世界的一切都由这些积木搭筑而成——包括吞噬星空自己，这个孤独的个体会怎么样？”
“仙姆司令在四个月前开始着手模拟这个场景，进行复杂的推测，隐形小姐留下的一套软件，很好地完善了整个推测条件。”
我说：“为我的队友们致以悼念。”
她静了一会，又解释道：“人的猜想以及计算机的运算，帮助我们得出了当时地场景，但是实际上的信息分析，却来自这四块以钛板，我们再倒退回过去，看看死神是如何留下这四段信息的。”
峨眉按了一个按钮，定格在兕天使带回来的信息中，死神睁开双眼的瞬间。
画面被无限放大，定格在它的瞳孔上，一片模糊的浑浊，峨眉再次推进镜头焦点，它的一只眼睛被放得无限大，瞳孔是十二个缓缓旋转的空符文。
我说：“到这里，我想大家或许能清楚一点了。它们传递信息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地球上所有的文字都是概念传达，人类要从书本上阅读到未知的信息，就必须先学习承载这种信息的文字。对不对？”
“但吞噬星空不一样，吞噬星空以双层融合在一起的瞳孔作为滤像层，符号上反射出的光直接投入瞳孔中，经过视觉筛选后，直接在视网膜上成像。”
会场一片哗然，峨眉耸了耸肩：“非常难以想象的信息技术，吞噬星空有奇异的瞳孔，旋转时符文在脑海中直接成为一副副场景画面，光是这一点，我们就耗费了十分长的时间来证明以及讨论。”
“最后毒液博士利用量子计算机系统设置出两个模拟的瞳孔，并不断回溯，逆推，得出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影片，实现了这种另一个世界中的语言的破译。”
“它们的本源信息全部来自这四块以钛板。”峨眉道：“各位有什么问题？”
没有人举手，几名学者在私下交谈。
峨眉：“现在搞清楚了这点，让我们接着看，为什么他会留下以钛板，我想接下来能够说清楚。”
峨眉按了播放，瑰丽的符文喷出无数生命物质，犹如星云中灿烂的天河，视线始终漂移不定，物质在镜头周围聚集成型。
“吞噬星空在思考。”我说：“至于思考什么，我们无从得知，或许神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宇宙中唯一的一个，接下来，吞噬星空会做与人类相似的事，探索周围的空间。”
影像过程中，视线随着吞噬星空的移动而四处探测。
“吞噬星空找到了第一个类生命体。”我说。
镜头停在星云空间的一具尸体上，吞噬星空把那具尸体翻来覆去地检查，峨眉解释道：“吞噬星空或许有一点高兴，找到同类了，但这名同类却已经死了。”
“吞噬星空在漫长的时间里找到了六名同类，请注意。”峨眉指向周围漂浮的粉尘与物质：“这些微粒始终围绕着吞噬星空，并不断聚集成型。”
有人打断，问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峨眉摇头：“或许是脑电磁波共振，也就是我们说的‘意念造物’，吞噬星空能够用自己的思考来聚集物质，令它们成为自己想要的形状。”
银白色的物质越来越多，出现在吞噬星空的身旁。
“吞噬星空为自己做了个家，或者可以说是‘茧’。”峨眉平淡的语言响起：“这是新生个体需寻求自我保护的方式。”
峨眉按了暂停。
“牠在故乡的过去，仅仅到此为止，你们觉得吞噬星空是什么？”
与会者们彼此讨论，最后无法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
我说：“按照π老的概念，吞噬星空是故乡星云中的单独个体，一个人，代表了整个族群，这种生命形式在智慧生物中从未听闻，π老认为或许不能以‘生物’来简单地界定吞噬星空的存在方式，或者用‘星球’来定义他，更加合适。”
与会者群相耸动，峨眉点头道：“是的，我们认为，吞噬星空是一颗独特的生命星体。他发现的那几具尸体，则是在它们的宇宙体系中，其他的已经死亡的生命恒星。”
“您的意思是说，星球是有生命的？！恒星，行星，这些都有生命？”有人大声问道。
峨眉反问道：“你如何证明恒星没有生命？”
又有人反驳道：“太阳的构成是氚，氢等元素，这些元素能够形成生命？”
峨眉问：“生命是什么？”
约翰将军答道：“新陈代谢，族群延续。”
我说：“我所指的并非狭义上的地球生物体系，那只是地球生命，而非星际生命，天文物理学给出的，广义宇宙生命区分原则——具备自身意识波的存在，即是生命。”
会场沉寂。
峨眉又说：“当一颗恒星能够发出非规律性的意识波时，就证明它在进行思考，至于我们无法读懂，只因为我们和它没有办法沟通。”
约翰将军问：“按你这么解释，毁坏我们天盾的二泊矛就无法破解吗？”
我说：“或许是，或许不是，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无法论证这一点，让我们接着朝下看吧。”
04
星际旅途一闪而过，画面再次亮起时，已经抵达了银河系的外沿。
整个银河系像一个巨大的涡旋，千亿颗星辰在星系中闪闪发亮。
“吞噬星空用了多少时间来到我们的世界，这无从考据，但从银河系的边缘抵达我们所处的猎户座星臂，需要的时间接近七万光年。”我说。
约翰将军问：“吞噬星空是怎么知道地球上有智慧生命体的？我的意思是说，以光速前进，也需要七万年的时间，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地球人类社会的存在只有短短的不到一万年。”
我说：“这涉及到物理学的一些知识，说起来非常复杂。”
约翰将军说：“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非常重要。”
峨眉道：“好的，大部分资料随着北爱尔兰、阿拉斯加的沦陷而流失，我只能以简单的物理知识解释一下这个过程。”
“粒子发生器与粒子牵引器。”峨眉拿起讲台上的金属盒：“它的作用十分奇异，这是死神在星际旅途中获得的一件仪器就是二泊矛。”
“在这个画面中没有任何记录，吞噬星空也不太可能以自己的能力制造出这样精密的空间器材，唯一的推测是当它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后，在茫茫宇宙中发现了其他智慧生命体的废弃飞碟……你们注意到了吗。”
“从一开始时出现的雾气茧，到现在银盘形的宇宙母舰，它的外形已经出现了很大地差异，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座飞碟不是吞噬星空的，而是吞噬星空在旅途中拣到的。”
“吞噬星空得到这两件仪器，并研究出了它的某些用法……朝空间发射一个引力场。”
我说：“光在空间中的行进轨迹是直线的，我想这不需要再次强调了。但空间壁会随着处于空间中的高质量物体，而产生一定的扭曲，比如说，这是平坦的，没有任何星球在的空间。”
峨眉拾起一张纸，平放在杯口上，拆下讲台上白花蕊的一枚小钢珠，从纸的边缘的滚过去：“假设这枚钢珠的运行轨迹是光。”
她说：“如果在这个空间里有一个质量非常大地星球……”取出一串钥匙，压在纸上，令整张纸凹下去，形成一个碗型的凹陷，再次抛进钢珠，珠子在凹陷中滑了几圈，顺利地滚了出来。
“它的运行轨迹因为空间扭曲，而发生了延长。”我说：“飞碟在纸的一边飞向另一边，在中间有引力场出现的情况下，它的航线会大大缩短，当引力场达到一定的程度，甚至会令整张纸折起来，让两个点重合，这就是科幻小说中的超空间航行原理，实际上要令整张纸成为引力无限大地漏斗，就必须在空间定位点上制造一个四维空间，光会被吸进去，所以它不能存在。”
约翰说：“我明白了，但您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七万光年的差距会……”
“不。”我说：“您还是不明白，时间是什么？”
“太阳离我们八光分。”我说：“如果太阳在现在熄灭了，地球会怎么样？”
约翰蹙眉，没有回答。
“太阳的引力会涣散，太阳系的所有星球都会朝外逃逸……”有人代替约翰回答道。
我说：“现在吗？您确定是现在？”
她未曾等到回答，便道：“一切都将发生在八分钟四十四秒后，太阳就算现在毁灭了，地球还是照旧，因为我们不在太阳的现在光锥中，它熄灭后，现在的最后一股光线仍从表面发散，照向地球，所以，我们在太阳的未来光锥之中，如果我们在太阳熄灭的时候，追上了它的最后一线光，并追着它不断疾驰，那么太阳永远不会熄灭。如果我们停留在这里，则要到八分钟后的未来，才会受到它熄灭而产生的一系列因果影响。”
“所以。”我说：“时间的产生源于广义的光的传播，地球的情况被吞噬星空所捕捉，吞噬星空看到的地球，是过去的地球，当吞噬星空抵达地球时，则是离吞噬星空观察到的时间点之后的地球。但这个时间点并没有隔得太久。”
“所以吞噬星空来错了地方。”约翰将军沉声道。
峨眉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纠正一点，吞噬星空不是来错了地方，而是来错了时候。”
约翰将军道：“他真正想抵达的时间点是什么？”
峨眉：“那很难说，或许他想在智慧生物出现之前，就对原始人类加以改造，毕竟越朝前推溯，基因与智慧发展的雏形就更利于塑造，总之，这一段时间是可控制的。”
“也就是说，当他观测到七万年前的光的那一瞬间起，他能够利用空间引力场理论，随意选择，在从七万年前的时间点开始，到现在的时间光锥其中的任意某一点着陆，越靠近初始观察时间点，这个难度就越大，直至变为无穷性与不可能。”
“吞噬星空抵达地球的那一段时间，恰好是最后一次冰河末期，人类原始社会刚刚出现；但我们不知道吞噬星空看到的地球是什么时候，或许对吞噬星空而言仍是合适的。”
“天坑八卦炉，月宫基地……吞噬星空文明等等。”我说：“我们的勘察报告上提到了详细的内容，不再赘述，总之，吞噬星空到我们的家园来了。”
约翰不安地坐直了身子：“吞噬星空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说：“寻找同类，或者说，寻找相近的个体。直到现在，我们还无法得知他的真正目的，如果能再一次面对面地交谈，我想我会向他提出无数个问题。”
“吞噬星空的思考方式和人类非常相似，吞噬星空认为躯壳只是一个容纳意识波的载体，而躯壳的新陈代谢停止后，意识波能够寻找新的载体进驻。”我说：“从吞噬星空能够以意识聚集物质的这一点看来，吞噬星空的意识波非常强大。”
“试着把一颗恒星产生的脉冲与一个人的脑电磁波相比，你们就能够有一个大体的概念。吞噬星空开始从人类中寻找能作为载体的‘壳’。”峨眉按下插播，画面现出古巴比伦空中花园的景象：“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破案找到的，神的实验室。”
“吞噬星空让苏美尔人献上祭品，并在这个亚空间中研究，改造，吞噬星空把不同的生物整合在一起……第一个目标是它们的眼睛。”
峨眉又说：“因为瞳孔对吞噬星空来说非常重要，这关系到能不能读懂信息。吞噬星空尝试着复活这些同伴，但这个关于瞳孔的实验失败了，或者说，吞噬星空觉得十分棘手，两个粘连的瞳孔始终无法完全融合。”
“接下来，他开始研究脑电磁波与载体的关系。”我说：“这相当于东方传说中的‘灵魂附体’，但很可惜，人类的脑部结构难以承担这种强大地意识波的进驻，我们中意志较坚定的人，也会在短时间后脑细胞过热，死亡。”
约翰将军说：“没有合适的寄主。”
峨眉深吸了口气，缓缓道：“目前没有发现合适的寄主。”
“人类的生命形式看在吞噬星空的眼中，是十分有趣而诡异的事情。”峨眉认真道：“我们可以试着想象吞噬星空的心态——一个永远不会衰老，或者说寿命堪比宇宙星云般漫长的个体，在看到未知的族群中，一批又一批人死亡，族群新生儿不断出生，用种群的新陈代谢来换取个体的永生时，会怎么想？”
约翰说：“会觉得这种生物十分低等。”
峨眉赞同地说：“是的，蚂蚁一样杀也杀不完，每一个宇宙的瞬间，有成千上万人死去，又有更多的人出生，像亚马逊大蛙或者鲑鱼，白蚁……这是低级生命形式的特点。吞噬星空简单地给地球人下了定义，我觉得和您所想的差不多。”
“那么为了制造合适个体。”峨眉按下播放，画面以缓速前进：“它作了一个决定。它认为必须促进整个人类种族的进化，未来才能筛选出合适的‘壳’，于是吞噬星空将引力城牵引过来，取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基因……”
画面上的吞噬星空正在一块水晶前分离一滴玫瑰红的血液，水晶把血液放大了无数倍，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片段，它们彼此精细地交接在一处，牢牢嵌合，犹如宇宙造化工巧之力的极致。
全场屏息。
“它使用自己的一部分血液，提取了上亿个基因片段，并把它们植入了人类的身体里。是这一段。”峨眉按了几个按钮，现出螺旋基因链上的一小段。
那一段模糊不清，峨眉解释道：“这是由医学协会提供的人类基因链译码样本，我们查找了接近一个月，终于找到了它的变异体。”
基因链片段上，外来的符文色彩变得黯淡，被其他基因纠缠着覆盖，几乎无从辨识。
“是什么人的。”约翰道。
“每一个人。”峨眉回答：“上万年后，我们的身体里，每一个人的血液中，都有吞噬星空的基因，我们在一千人里取样，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就在这一段。”
“遗传学家们的讨论小组得出报告。”峨眉又说：“人类本体基因对外来基因产生了干涉，令它转化为隐性，而……尚未发现显性的人。”
约翰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在引力城的计划中，需要比较漫长的等待。”峨眉不带感情地说道：“于是吞噬星空再次离开了地球，前往银河系中央，接下来则是吞噬星空头盔的内容了，这里非常重要，吞噬星空的侵略原因都在兵马俑阵里，各位需要休息一会么。”
约翰又问：“可以，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它会在八卦炉留下头盔？”
我说：“吞噬星空头盔是星链，在天门之巅高等文明天神族和我们都能接收到幻影飞天的数字传输，说明它的功能和中央电视台转播塔一样。也或许是期待人类的瞳孔星链，身体能够在他不在的地球上的时间中，进化出合适的个体。所以它留下了吞噬星空头盔，所有符合条件的人，能够读懂它，先中场休息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