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01
马兰雷达的设计者杨千里博士家高朋满座，笑语朗朗。
今天是杨千里的六十大寿，前来祝寿的有不请自来的老友；有研究所、设计院的同事；还有军政官员和自家亲戚。
基地公安科的高大卫科长与杨千里博士是忘年之交，今日脱不开身，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几位政府要员的贺词与贺礼，顿使厅堂蓬荜生辉，更使杨千里脸上添光，现在又有基地公安科的同志专程送来高科长的贺礼，大家都要老寿星打开看看，是什么礼物。
杨千里接过一只精致的长条盒，打开一看，是一幅精工裱装的书法立轴。他慢慢舒展开来，只见上面写着“松鹤遐寿”四个大字。那笔锋苍劲有力，雄健浑厚，恰似龙飞凤舞。还有几行小字，定睛一看，乃“青山有雪传松性，碧天无云畅鹤游，贺杨千里博士六十大寿。”“哇！好字！好句！”原来高科长还是位书法大家，功底如此深厚，学识如此渊博，满堂宾客，齐声喝彩，热烈鼓掌。
“你们还不知道吧”，杨千里介绍道：“高大卫同志还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呢！他的字博采众长，自成一格，耐看耐品味啊！我与高大卫老弟有缘，还在一起共过患难呢！”
大伙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杨千里道：“文革期间我也在香港办事，收留、掩护了他。他不愿靠我接济，就卖字，他的字很受海外华人的欣赏。”
忽然，有人发现盒子里还有东西：“哟，还有一样礼品呢！”
杨千里拿出来，打开红绸布一看，竞是一只银光闪闪的手表。
“哟，好精致的手表！”大伙儿齐声赞叹。
就在此时，杨夫人领着一位英俊的小伙子走进了大门，叫道：“老杨，来客人了。”
杨千里是手表鉴赏收藏家，当时也没介意，随手将手表放进盒子里。
杨千里知道夫人亲自去接爱女的救命恩人，急忙迎上前去，紧紧握住来客的手：“欢迎欢迎！多谢多谢！”
来者是位陌生面孔，看上去才三十多岁，虽长相挺拔俊秀，但不知何故受到寿星的如此礼遇？令满屋客人讶然。
米洛夫一见这阵势，惊讶道：“呀，晚辈实不知今日是伯父的六十大寿，空手而来，真是失礼的很！”
杨千里是要面子的人，怕多说会引起客人的猜疑，抖落出爱女的丑闻，便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自己的远亲，刚从莫斯科来新疆马兰工作，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米洛夫一表人才、气宇轩昂，连连向客人们含笑点头致意。
还有令客人奇怪的是，为何没见杨千里的独生女杨硕？
雷克沐请辰时光协助，让基地公安科配合对有炸药库的单位重点调查，看哪家少了炸药。基地工程连第三分排报告：该工程仓库保管员金龟子很像被通缉的“龖龖”有来往。金龟子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经盘点发现仓库里少了五公斤炸药。
就是他！
雷克沐让高科长等去工程连调查情况。
问明地址，江小鱼带领专案人员直奔金龟子家。
金龟子肯定不会在家等警察来抓他。
一进门，江小鱼就呆住了。与她同来的人都感到惊讶，没想到他家如此困难，一贫如洗！是的，他家太穷了。母子俩挤在一间旧式工房里，只有十平方米，一张四尺半的高低床，是他的父母睡的；一张单人铺是两条长凳搁上三块铺板，是他睡的。屋内除了一张方桌、几个方凳、一个旧挂衣橱和一个旧木箱，再没别的东西了。
六眼婆婆一见来了几个警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子有两天没回家了，原以为他是在女朋友家，现在一看这架势情知不妙，慌忙让座。
“这是金龟子家吗？”
“是的。”
“他人呢？”
“不知道，他有好几天天没回家了。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涉嫌重大破坏案件。”
“啊——”
只听“咣当”一声响，六眼婆婆手中的茶杯落地，人也一下昏倒在地。
可怜天下父母心！
江小鱼急忙将她抱到床上，掐人中、抚胸口，总算将她救醒。
只听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如泣如诉：“同志们呀，你们搞错了吧！我家金龟子循规蹈矩，胆小如鼠，他怎么会又怎么敢去犯罪呀！”
江小鱼安慰她：“大妈，你别急也别怕，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现在我们只是怀疑，只有找到他才能确认，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一有他的消息，立即通知我们。否则，你知情不报，也犯了包庇罪！”
“同志请放心。如果金龟子真是罪犯，我决不留情、大义灭亲！”六眼婆婆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焦虑，却没有虚伪和狡诈。
也不知何故，江小鱼同情她相信她。交谈中了解到，别看六眼婆婆是瞎子，只因丈夫出身不好，在五七年被划为右派，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才家道中落，孤儿寡母苦熬多年，总算把儿子培养成人，参加了工作，但就靠金龟子那点工资，仅够母子两人开销，如遇人情往来，就捉襟见肘；如要添置衣物，便前吃后空。
江小鱼分析，金龟子很可能是经不起金钱的诱惑，被黑焰龖龖拉下了水。
02
基地公安科技术处将外星人碎尸拼凑、复原后，确定死者面部被毁容，只能画出大概模样。
被分尸者究竟是什么人？
黑焰龖龖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他？
雷克沐、江小鱼和高科长在分析案情。
江小鱼不无担忧地说：“从死者的年龄、身材等特征来看，与我们要抓的‘龖龖’金龟子差不多，很可能黑焰龖龖怪罪他没能完成炸雷达任务，况且已暴露，干脆杀了他。”
高科长同意江小鱼的分析，补充道：“黑焰龖龖好阴险好狡猾，企图一箭三雕，一是杀鸡儆猴，威慑部下；二是制造恐怖，浑水摸蛤蟆；三是掐断线索，干扰破案。”
“你们说得不错。”雷克沐补充道：“如果死的是金龟子，那你高科长还少说了一点，黑焰龖龖是在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对方来头不小，很可能是天外来客的黑焰龖龖所为。”
“好啊，那就较量较量！”江小鱼毕竟年轻，一听要与高手过招就来劲。
雷克沐皱眉道：“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说这碎尸案吧，我们何以确定死者就是金龟子呢？”
三个人一下都没话了。
也巧，辰时光回来了。他昨天就去部队办移交、拿东西。
高科长一见他就大叫：“辰时光，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正分析碎尸案呢，你看这死者像不像金龟子？你可是我们唯一见过金龟子的人啊！”
辰时光知道关系重大，先看了技术处送来的报告，又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好像是他。”
一锤定音。
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就这么完了？
雷克沐与专案组的同志心情沉重起来。
寿宴结束，送走客人，杨千里这才松了口气。
米洛夫本想告辞，是杨夫人将他留了下来。
米洛夫刚才在寿宴上举止得体、谈笑风生，给杨博士夫妇和客人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此刻已无外人，他们才得以自由交谈。米洛夫自我介绍曾是莫斯科大学的学生，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死于卫国战争，历经坎坷，刚来新疆大学当外教，言谈中流露出对雷达营设计与建筑材料很感兴趣，也有一定的研究，使杨千里对他刮目相看。
杨千里博士是莫斯科大学的高才生，著名雷达专家。解放后由国务院安排第一批回到国内，他也知恩图报，精心设计了兰州黄河雷达站，现正又奉命设计马兰地球望远镜，并挂帅研制新科技量子通讯。
听说米洛夫还是单身，没有妻室儿女、没有亲人牵挂，杨博士不由心里一动：看他倒是个人材，在新疆大学太屈才了。他又救了女儿的命，于我家有恩，如果能成为女婿，不仅解决了爱女的心病与终身，自己也增加了一位得力助手。当然，杨博士明白现在他所从事的设计与研究，都属国家一级机密。不可能轻易让米洛夫介入。首先要了解考察一番，如果合适，凭着他的威信与分量，调米洛夫进雷达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杨硕没有下来参加寿宴，此刻的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昨夜的噩梦令她伤心透顶，失去了生活的勇气。但经过父母一夜的开导，使她逐渐平静下来。
03
现在，客人已散，母亲叫她去客厅见见救命恩人，她没有理由不去。
杨博士夫妇坐了一会就悄然离去。
当杨硕初见米洛夫的一刹那，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突，犹如小鹿在蹦跶。米洛夫年龄大了些，但比起金龟子，无论是体形与气质都胜出许多。但她的第六感觉总有些不安，是害羞？是胆怯？是紧张？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杨硕在沙发上座下后，轻启朱唇：“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
米洛夫连忙欠身应道：“杨小姐不要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该衷心地谢谢你！”杨硕突然想起金龟子，心中像撞翻了五味瓶。
“谢就不用了，你若真的要报答我，就别胡思乱想，打起精神，去直面人生。”米洛夫两眼注视着杨硕，神采飞扬地说：“杨硕，你年纪轻轻、美丽端庄，但才思敏捷。你有你的长处呀！听伯母说你很崇拜李清照，可她的一生多么曲折坎坷！你要知道，不幸的经历也能成为一种财富，‘悲愤出诗人’嘛，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中国当代的李清照呢！”
杨硕被逗乐了：“米大哥真会说笑。”
只要你爱听，那以后大哥就陪你说、陪你笑、陪你吟诗填词。你此刻的心境，倒令我想起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米洛夫声情并茂地背诵了全词，使杨硕十分佩服。
他从她的神情上看到了什么，颇受鼓舞，又说：“我虽然对格律诗词也有兴趣，但这在当今时代已少有读者、更缺知音，你不妨写点新诗，向报刊投投稿，倒不是为了名利，可以使自己的精神有所寄托，生活得充实一些。”
要说杨硕原来对他只是应酬的话，现在却对他有点佩服了。她说她也写过，总不敢见人，更不敢投稿了。
米洛夫不失时机地说：“能让我先睹为快，拜读大作么？”
杨硕犹豫片刻还是将米洛夫请进了她的闺房。
杨硕的卧室兼书房足有三十平方米，整洁亮敞、幽香扑鼻、书卷气十足。
杨硕并没急于拿出她的诗作，米洛夫也不提起。俩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语，这也许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诗情画意吧。
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米洛夫是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彬彬有礼，只坐了几分钟就起身告辞，说：“杨硕，我该上班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临走时，又像大哥哥对小妹妹似的拍拍她的肩，“好好休息，听话。”说罢推门出去，又向杨博士夫妇打了招呼，走了。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杨夫人对米洛夫印象极好，她也是留过洋的知识女性，鉴赏力不低。那时金龟子的出现，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老两口是不得已顺水推舟，金龟子怎么能与米洛夫相比！
因此，米洛夫前脚出门，曾母后脚就进了女儿的房间，笑眯眯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妈，瞧你！”女儿羞得头也不敢抬。
杨千里也跟了进来，呵呵笑道：“祸兮福所倚嘛，我相信我女儿是有福之人。”
杨硕撒娇地：“爸，你女儿嫁不出去，就赖在家里不走了！”
哈哈哈，老两口开怀大笑，庆幸雨过天晴，云开日出……
杨博士回到自己的书房，忽然想起高科长送来的手表还未得及欣赏，便找来看看。上午人多没在意，现在手里掂掂分量好沉，仔细一看，惊讶不已！
怎么啦？
这是一只比黄金更贵重的稀有铂金表呀！
再仔细看看，咦？这种式样的表从未见过，虽在机壳后面打有瑞士制造的英文字样，却没有牌子，这就奇了。作为一个钟表收藏家，可以断定这是一个无价之宝，就是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白金机壳和表带的价值。心想：老张啊老张，你也太客气了！当然，凭你我的交情，已不分彼此。但君子不夺人所爱，你老张也是钟表鉴赏家，得到这个表肯定不容易。我可不能把你的客气当福气。
他决定明天亲自送回去，向老朋友当面道谢。
04
第二天上午，才九点来钟，杨千里就来到基地公安科。高科长的办公室没人，推开隔壁一间房门，想问问高科长的去向，一看里面都是陌生面孔，就想退出来。
房里在开案情分析会的是雷克沐、江小鱼和辰时光等。辰时光一见不认识的杨千里探头探脑，便问：“你找谁？”
杨千里说：“我找高科长，是他的老朋友。”
辰时光笑脸相迎，说：“高科长去基地开会了，有什么事可以让我转告吗？”说着就要跟出去，边走边说，“我是高科长的秘书。”
杨千里一听他是高科长的秘书，就停下没走，说：“请你把这个手表还给老张，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谢谢他的美意！”想了想又说：“请他千万别介意，他能亲笔题字为我祝寿，已很难得，还送这么贵重的手表，实不敢当。”边说边把手表递给辰时光。
辰时光表情显得意外又为难：“杨博士，这表我不能收，这表是高科长送给你六十大寿的贺礼，我怎么敢收回呢？我想，就凭您和他的交情，他送什么给你也不为过呀！”
杨千里善解人意地说：“那就不麻烦你了”。说着就欲告辞。
“请等一下。”雷克沐对他俩的对话很感兴趣，对杨千里手中的表更感兴趣，走上前来招呼道，“杨博士就是大名鼎鼎的雷达专家吧，您手中的表很别致，能让我开开眼界吗？”
“这位是……？”杨千里问辰时光。
辰时光说：“哦，我来介绍，这位是专从北京赶来破炸雷达案的雷克沐警官，专案组长。”
杨千里当然知道几天前黑焰龖龖企图炸雷达的事，那马兰地球望远镜杜加雷达可是他毕生心血的结晶啊，岂不着急？于是上前紧握雷克沐的手：“失敬失敬，”同时将手表递了上去。
雷克沐接过手表一看，便知这确是一块非常少见的名贵手表，但机壳却是光滑平整的，既无品牌，也无厂名，更为稀罕的是这只表好似囫囵一个，严丝合缝，连表盖也不知从何开启，在一旁的江小鱼、高科长等也看得呆住了。
正在此时，高科长开会回来了。
杨千里一见到老朋友，赶紧迎上去：“高科长，谢谢您的盛情，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秀才人情纸半张’，有您送的书法，分量已够重了。这个手表我可不能收啊。”
“手表？什么表！”高大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送给你手表？”
当杨千里将手表递给高大卫时，高大卫一怔，“这么珍贵的手表，我可买不起哟！会不会搞错了。”
这时，高科长已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雷克沐等人也跟了进来。
杨千里说：“怎么会搞错呢？肯定是从你的礼盒里拿出来的，当时在场的有好多客人呢！”
高科长年纪才四十多岁，或许是由于工作关系，过早地两鬓染霜。他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了，早就练就了沉着稳重的性格。现在遇上这等怪事，也像平时一样，语气平稳，转头问辰时光，“这礼盒是不是收发室小吴送去的？请他上来一下。”
辰时光立即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收发室小吴来了，小伙子挺精神的。
杨千里一见，忙说：“没错，是这位同志送来的。”
高科长问：“小吴，我让你送的礼盒，你离过手吗？”
“没有。”小吴肯定地回答，“路上也没耽撂。”
这就怪也！
是谁冒充基地公安科长的名义给杨千里送手表？
这表怎么会跑到高科长的礼品盒里去的？
这么做的人目的何在？
这手表里又有什么花头？
一个个问号同时闪现在各位公安人员的脑海里。
“哦，没你的事了。”高科长平静地对小吴说，“你可以走了。”
小吴走后，高科长又对杨千里说：“杨教授，手表先放在这儿吧，我们要研究一下。刚才我在基地开会，程政委特别要求各方面都要提高警惕，加强国庆节前后的安全保卫工作，要保证马兰地球望远镜万无一失，还要加强各要害部门和重大项目的保卫保密。看来，黑焰龖龖不仅瞄准了马兰地球望远镜，又盯上了您这位设计、科研专家，千万要当心，保重！您先回去吧，我再与您联系。”
一席话说得杨千里茅塞顿开。“哦，我明白了，会警惕的。有什么情况再向您汇报。”说完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