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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金龟子吓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抓住。他还年轻，他还要报仇，他还不想死！
当高科长向他交代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将功赎罪，从轻处理”的政策后。金龟子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怎样被米洛夫利诱威逼而拉下水，并被胁迫作案的过程，毫无隐瞒。
他像做了一场噩梦，被镜像安装。
正如江小鱼分析的那样，金龟子曾是一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由于父亲被打成右派并“自绝于人民”，父亲死后，是母亲守寡苦熬八年才将他扶养成人。他深爱母亲，也颇讲孝道，母子俩相依为命。由于他的聪慧过人，深得同班女同学黄彩云的仰慕，未出校门，已山盟海誓。苦恋了多年的他，忽见彩云翻脸无情，嫁了个有钱有势的大老板，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发誓要杀了她方解心头之恨！
然而缘分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他又一次偶然的邂逅，遇上了镜像人小龙女。
一日午休，金龟子因失恋撕毁了黄彩云所有的照片，事后又后悔，拿着一张底片来照像馆重印。见小龙女在洗照片，就没打扰。
他不仅是抛砖引玉，更是在投石问路，“下班后，咱们去公园里聊个痛快，好吗？”
小龙女脸儿红红，心儿咚咚：“嗯，在哪里？”
“下午五点，人民公园假山旁，不见不散。”金龟子说完一溜烟跑了。
“哎，你不是要印照片吗？”
“不印了。”
金龟子回家梳洗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于四点半就等在了约定地点。一直等到五点半，也没见到小龙女。
怎么回事？
是不是地点不对？
明明说的是假山旁！
从5点零5分开始，他就围着假山转，因为不是星期天，游人并不多，好像有个坐轮椅姑娘从面前经过，也没见过其他什么年轻姑娘啊，他怎么会想到小龙女是残疾人？连正眼也没朝轮椅上看！
坏了，难道坐轮椅的姑娘就是她？
第二天午休时，他又去照相馆，希望小龙女说昨天临时有事没有赴约。
小龙女见到他，平静地说：“昨天我去了公园，你没理我，我不怪你。”
金龟子已有思想准备，“对不起，我……昨天没认出你。今天我等你下班。”
就这样，他俩好上了。
六眼婆婆听说儿子有了女朋友，乐坏了，催着儿子把女朋友带上门来见见。
金龟子便找杨硕商量，小龙女说他们还刚认识，没跟家里说过。
金龟子只能对妈妈支支吾吾，推三阻四。
他妈起了疑心，逼他说出真相。
金龟子说姑娘是个双腿残废的人，怕妈妈不同意。
六眼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乍一听，心里一凉；再一想，认为只要儿子喜欢，当妈的不必多管，叫儿子慎重考虑，不要轻率行事，误人误己。再想想现在的家境，能找到媳妇已经不错了，条件太好的姑娘靠不住，于是坚持要请小龙女来家做客。
当小龙女再次听金龟子说是他妈邀请她上门时，不便推辞，“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便欣然领命。
当她走进金龟子家门的一刹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他家徒四壁，如此贫困。但见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倒也清净，温馨，最重要的是人好，也就不计较他家的贫寒了。
02
今天，为迎接未来的儿媳妇上门，买了鸡鸭鱼肉，又不知母子俩要吃多少天的咸菜了。
妈妈见杨硕美丽贤淑，就把家里的实际情况先说了，请姑娘考虑好，免得日后反悔，对大家都不好。
金母的真诚打动了纯情少女的心：“伯母请放心，您的话我听懂了也记住了。我不会计较经济问题，关键在于真心相待、两情相悦！”
金母一听，喜得咀也合不拢了。
这样交往数月，金龟子并不知也不问小龙女的身世家门。小龙女只说自己也是工人家庭出身，父亲年老多病。金母说你们真是同命相怜，应当相互珍惜。小龙女有时在这玩晚了，也不回家，与金母同睡；每月的工资，也悉数交给金母。
时间一长，金母为儿子着想，竟创造条件，到亲戚家去住了一段日子，让他俩品尝了爱情禁果。
小龙女在头一次经受了刻骨铭心的阵痛之后，床单上洇红一片。她紧紧抱着金龟子，泪流满面：“金龟子啊，我虽是残疾之躯，却是完整之身，我把我最宝贵的贞操献给了你，是以报答你对我的真情。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可以对我明说，我不会妨碍你的！”
“怎么可能，我对你永远爱不够！我妈又那样喜欢你！如果我将来对不起你，天打五雷轰……”
“不许胡说！”小龙女伸手捂着心上人的嘴，“谁要你发毒誓啦！”
金龟子趁机说：“那，我们结婚吧！”
小龙女说：“别急，现在太早了点。”
“为什么？”
“你还没通过我父母的关口呢！”
“哦？困难吗？”金龟子假装害怕地问。
“这当然要看你的造化啦！”小龙女调皮地答。
“但愿能顺利通过。”金龟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心想一个残疾姑娘，能找到我这样的女婿，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金龟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老丈人竟是从英国留学归来的大名鼎鼎的雷达专家杨千里博士！而小龙女的家，竞在一座闹中取静的花园洋房内，人家的停车库比他家的房间大。人家的浴缸比他的床还大，……嗨，这不是自己一不小心跌进糖缸里了吗？
金龟子以为是在做梦！
梦才刚刚开始。
杨千里博士年近花甲，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宝贝女儿，视为掌上明珠，老二小龙女尽管是个残疾人，但“自己的孩子好”嘛。
人之将老，对女儿关心更切，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女儿小龙女的终身依托。现在好了，女儿自己找到如意郎君，看起来人还不错，大为宽心。他是一家之主，通过了他这一关，当然没什么障碍了。
只是丈母娘提醒金龟子，婚事要办的像个样子则就做上门女婿。
看似说笑，却令人心跳。
金龟子想结婚，可他太穷了。
小龙女想提议金龟子在她家结婚，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撇下他妈一个人生活也于心不忍。就忍住没说出口。
而对于金龟子来说，小龙女虽不是金枝玉叶，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将她风风光光娶进门来？不让她受委屈？
关键是一个字——钱！
正在金龟子想着如何多快好省地赚钱时，他那多年不见的表哥米洛夫从莫斯科来到马兰，慷慨解囊，大把大把地掏钱给他另租房子、布置新房、添置家具。
但亲兄弟明算账，借钱写借据是天经地义的。
一日金龟子在家陪同米洛夫喝酒，金母突发奇症，送医院救治需花一大笔钱。再向米洛夫借时，米洛夫为难地说自己的钱花完了，他也要去向朋友借。
半小时以后，只见米洛夫满头大汗地跑回医院，交给他五百元钱，要他在一张表格上签个字。说参加了组织，就有了保障。
在急诊室里，昏头昏脑的金龟子救母心切，还以为是民间借贷形式的什么公司，也没细看，就签了名。
金龟子怎么也没想到，他参加的是龖龖龙人！
现在他如果报告基地公安科，还来得及，但他没这个勇气。米洛夫告诫过他，这个天外来客如何神通广大。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如果能完成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可以得到丰厚的奖金，也可以送你去国外生活。否则，你和小龙女，你妈和我，都别想活命。
妈妈和小龙女是金龟子的最爱，绝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
当金龟子同意米洛夫在他的胸前刺上一朵永远洗不掉的龖龖符号时，金龟子认命了。
说也奇怪，金母的病就此不治而愈了。
因为米洛夫刚到马兰时，表兄弟多年不见，分外亲热，金龟子什么话都对表兄说，米洛夫知道金龟子对黄彩云因爱生恨，便设计了方案，指使金龟子用这只甲鱼去咬彩云，说这不仅能让你出口恶气，还能叫你如愿以偿！
金龟子只能照办了。
那天进入彩云家以后，金龟子剁下了甲鱼头，掰开甲鱼咀，彩云的手指伤得很深，金龟子抓过彩云的手，怜惜地将她的伤指放进自己嘴里吮吸淤血。
彩云长时间未与男性亲近，现在面对的又是她的初恋情人，如何把持得住，终于倒在了金龟子的怀里，并叙述了她的丈夫是用怎样卑鄙的手段，骗得她失了身。
此刻的金龟子，已是热血沸腾，想想自己与她相爱多年，却将她当作圣母玛利亚，连接吻都不敢，却白白便宜了那恶棍，是爱？是恨？是悔？是亏？……
是爱，也是恨！
是嫉妒，也是报复！
是温情，也是疯狂！
在一阵风急雨暴、山呼海啸般灵与肉的相搏之后，金龟子眼望天花板没了声音，却听彩云嘤嘤低泣：“龟子，只要你不嫌弃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03
金龟子没有吭声，他有太多的难言之隐，他已经辜负了小龙女，可决不能抛弃她。
过了一会儿，彩云默默起身，去做了晚饭，清蒸了那只甲鱼，要让金龟子补补身子。
他俩喝了酒，趁着酒性，金龟子说自己已经准备结婚。
黄彩云呆了一呆，虽内心失落却说她并不计较名分。
金龟子没想到彩云如此大度，此刻的他甚至想到是否应该选择她而放弃小龙女。他心头一热，再次将彩云抱上了床……
等他醒来时，已是深夜，屋里一片漆黑，他轻轻叫了几声，彩云没有应声。拉开床头灯一看：妈呀，金龟子差点被吓死！只见一丝不挂的彩云瞪着一对死不瞑目的大眼睛，龇牙咧嘴，直挺挺躺在自己的身边，全身呈现绿色皮肤。
金龟子象被火烫了屁股，“蹭”的一下腾空跃起，头皮一阵阵发麻，根根汗毛倒竖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杀了她，做得很好”！一个阴森森的男低音忽然响起，人随声到，米洛夫赫然出现在房里。
金龟子颤声问道：“是你杀了她？为什么！”
“为了组织的利益！”米洛夫面无表情，沉声道：“快，此地不宜久留，立即转移。”说着打开了后窗，背上尸体，率先跳了出去。
至此，金龟子才知道，米洛夫就住在这巷子的另一边，仅一路之隔。他并不知道米洛夫偷拿了自己的工作证在这儿租了房子。
自己从仓库里偷来的炸药，也就藏在这里。
当米洛夫命令金龟子动手帮他掏空尸体的肚皮时，金龟子吓瘫在地，嘴里还念叨：“这，太，太残忍了，太，太可怕了……”吓得不敢看。
是啊，刚才还欢蹦乱跳、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心上人，顷刻间变成一具僵尸，况且死了还要被人糟蹋，怎么叫他下得了手？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恶毒诅咒米洛夫不得好死！
米洛夫见他胆小如鼠、吓瘫在地，又好气，又好笑，真是恨铁不成钢，将他一把拎起来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及人家女孩子的胆量，看见尸体就吓成这样，还怎么干大事！”于是，一边动手示范，一边教训道：“这是斗争需要，你必须锻炼胆量。就当是在杀一只鸡，一只狗。记住：组织的利益高于一切，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说来也怪，这天外来客虽令人发怵，但好像气味并不难闻，毕竟“秋老虎”还没过去，如果血腥气重，又腐烂发臭的话，房东和邻居早发现了。
经过了一天的忙碌，尸身炸弹制成了。
金龟子不解地问：“这是要干什么？”
“去炸马兰地球望远镜雷达。”
“啊？”金龟子惊得目瞪口呆，“这个……能行吗？”
“行！你只要按照我吩咐去做，保你万无一失。”
“你，你是要我去炸雷达？”
“不是你去，难道还是我去？”
金龟子绝望了，知道这一去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央求道：“表哥，请看在我妈、也是你亲姑妈的分上，就派别人去吧。”
米洛夫眼暴凶光，恶狠狠地说：“贪生怕死的没出息的东西，你去不去？”
“我是怕自己没经验，完不成任务连累你。”
“别说了！多说了也没意思。明说了吧，完不成任务咱们都得死！你背着尸体炸弹上雷达，有我在暗中接应，胜算把握较大。可你如果敢不去，就地正法！”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金龟子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天深夜，在米洛夫的精心安排下，金龟子被逼无奈地背着女尸上了雷达……
雷达没炸成，不是金龟子的错。
米洛夫接到上司“双面狐狸”的严厉密令：“穿山豹行动失败，记过一次，执行第二套方案。中情局下了死命令，‘国庆节’以前，必须炸掉地球望远镜雷达！”
米洛夫的代号就是穿山豹，是个镜像人没想到会被天外来客看中，在通灵王的莫斯科训练基地，经受了一年多严格的特种训练与考验。各种特工技术样样精通，还与通灵王二号头目的大小姐喀秋雪发生过一段“爱情故事”，因此颇受器重。
不久前，他接到密令。委任他为天外来客上校站长，接受双面狐狸领导。让他速去马兰执行炸雷达任务。他在新疆人生地不熟，便找到表弟金龟子家落脚。说到时候自会有人暗中相助。
“双面狐狸”是谁？
为什么不露面呢？
04
此刻，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穿山豹必须继续出动，执行第二套方案。虽然表弟已经暴露，被公安通缉，但现在还不能让他死。他一为需要帮手，二为手足亲情，下不了手。苦思冥想了一夜，先找了个相貌、身材与金龟子差不多且又冒犯了他的小情人，做了替死鬼，并将他分尸，派手下四处乱扔，到处制造恐怖气氛。这一招果然奏效，可谓“一石四鸟”的神来之笔：威慑部下、打击公安、制造混乱、保全金龟子。
这么说米洛夫还有点人性，金龟子还要感谢他？
非也！
他另有打算。金龟子还有利用价值。他虽然已经暴露，不可再接近杨硕。但杨硕的身份很重要，经过周密思考，终于有了办法。
后来，米洛夫又命他盗取炸药，他想能出去自由活动总比关在地牢里好，他也想过趁机逃跑，却舍不下孤苦无依的老母，只能听天由命了。
金龟子躲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只要不出门，警察是绝对找不到的。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像老鼠钻进地洞里，永远不见天日的滋味也太难受了。这与关在地牢里差不多。现在出去活动，虽有危险，却也刺激。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赛无花，她是一位身材高挑，面貌姣好，穿着时髦的小姐，他认识她。
工程连的仓库里当然有炸药。金龟子曾在建筑工地当过仓库保管员，与赛无花照过面，但他认识她，而她并不认识他。
那时，金龟子正想着怎么样才能接近赛无花，却见她在电影院的售票处停下脚步。她看了看电影排片表，又看了看广告之后，掏钱买了张电影票，走了进去。
金龟子一见，放的是电影《南斯拉夫的桥》，连忙也去买票，提出最好是要刚才那姑娘旁边的座位，售票员表示理解地笑道：“小伙子，现在能买到一张退票就不容易了。还想挑三拣四？”
金龟子不再啰嗦，接过电影票走进了放映大厅，电影还没开映，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东张西望地搜寻着目标，却看不到。
当他失望地考虑是否要退场时，忽然喜出望外，差点叫出声来：赛无花就坐在他的前面一排，她竟在他的鼻子下面！他只要俯下身，就可以闻到她的发香。
此刻，不禁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女朋友黄彩云，也是在这家电影院第一次约会的，禁不住心中一阵阵悔恨，一阵阵恐惧。他竟害死了她，残忍的表哥“穿山豹”竟掏空她的肚子，填满炸药！
而他的第二个女朋友杨硕，又是表哥米洛夫强行拆散，并据为己有！是表哥米洛夫逼他走上绝路。现在还要他盗窃炸药，他越想越气，暗暗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由于金龟子走了神，电影开始了多久也不知道。一阵紧张的音乐声将他震醒，心思又回到赛无花身上，怎么样才能接近她呢？他往靠背上一躺，无意往下面一望，两眼立即放出毫光，心儿咚咚直敲响鼓：天助我也！
怎么回事儿？
原来金龟子发现赛无花脱了皮鞋，忍不住用手在捏脚丫。光线暗淡，观众又全神贯注在银幕上，谁来管谁的闲事？但金龟子是“有心人”，眼珠贼溜溜一转，心生一计，差点乐出声来。
金龟子乘无人注意，用脚悄悄将前排椅座下的一只皮鞋勾了过来，俯身拾起，放进自己的拎包里。然后又悄悄离开座位，来到检票口，对检票员说，要出去帮朋友买止咳药水，等一会儿还要进来。检票员心想买止咳药水是好事，看电影咳嗽会影响别人，便欣然同意。
金龟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电影院附近的皮鞋店，拿出包里的皮鞋，让营业员按尺码挑一双最贵的女式皮鞋，付过钱，道了谢，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电影院，见电影还没放完，舒了口气。
他并没走回原位，就在最后一排没人坐的角落里，坐下闭目养神，等待另一出好戏上演……结果如愿以偿。但他并不想骗取小姐的芳心，他忘不了杨硕。他只想偷取仓库钥匙。
金龟子讲完他的“传奇故事”，表示愿意“将功赎罪”：他不仅交代了他们活动的秘密巢穴，还说米卿没死，就藏在西区寺庙里，拨开了困扰专案组的疑云，证实了基地公安科内确有个代号叫夜猫子的内奸。但究竟是谁，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他只是在喝酒时，米洛夫借着酒性吹嘘自己时说的。他还说米洛夫代号“穿山豹”，是通灵王的上校站长，他的通灵王是少将部长双面狐狸，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也就是说那人只是发号施令，却从未现身，就连米洛夫也在骂“双面狐狸”凶狠狡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