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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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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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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连载

第一十七章 茶人陆羽

跟吴班主和青青分手后,我挥鞭打驴紧赶慢赶一路没歇,傍晚时分到了湖州。站在顾渚山顶,我看到山下草舍齐整炊烟袅袅,心情十分畅快。突然,树林里跑出十几个拿着棍棒刀剑的男人,为首的男人嘴唇边有一撮毛,走到我跟前喊了一声:“滚下来!”

我说:“我是个穷和尚,没钱。”

一撮毛说:“没钱还骑驴?把驴拿来。”

我死死地抓着缰绳不撒手。没有驴子,我哪里都去不了。

一撮毛手一挥,刀背拍打在我头上,血就流下来了。我松开缰绳,跟他们周旋了几个回合,便被一撮毛的刀架在头上,不敢动了。我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跟师傅学武功了。

一撮毛得意的说:“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跟我们打?”

我捂着头,说:“不打了,毛驴你拿去吧。”

一撮毛手下牵着毛驴刚走了几步,我突然喊住了他:“大王,我有话要说。”

一撮毛回头停住了:“有屁快放,老子还有事呢。”

我说:“做人有道义,做山大王也有规矩,你知不知晓?”

一撮毛笑了:“这个老子还真不知晓。农忙时节上山种粮打猎,农闲时节下山打劫,肚子饿了要吃饭,家里没米了就下山抢。”

我说:“我师傅说过,做山大王有九不抢。”

一撮毛问:“做土匪还有规矩?哪九不抢?”

我说:“ 喜事丧事不抢,有损阴德;书生、邮差不抢,摆渡人不抢,同样都是穷苦百姓,不能互相伤害;行医者不抢,行医者可以救命,没准哪天还要向他求救;挑八股绳的不抢,车店不抢,僧人、道士、尼姑不抢,鳏寡孤独者不抢。这些人连维持自己的衣食都很有难处,朝他们下手,对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或是运道会有伤害。”

一撮毛想了想说:“有道理。你在这九不抢里么?”

我说:“我是书生,又是和尚,当然在九不抢里。”

一撮毛说:“你贵姓?”

我说:“免贵姓陆。”

一撮毛说:“陆先生,我没念过书,你不能骗我。你真的是书生么?”

我说:“你看看驴身上的箱子,里面有我写的书稿。”

一撮毛说:“你晓得老子没念过书,还要我看书,我看得懂么?好吧,我信你一回,把毛驴还给你。我打破了你的脑壳,这没办法还,要不你也打我一顿?”

我说:“不打不打,你还我毛驴,已经够侠义了。”

一撮毛叫手下把毛驴牵过来,将缰绳递到我手里,带着兄弟们转身下山。

山林间响起了一声断喝:“站住!”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出现在山路上,他鹰目长眉,一身布衫步履轻盈,他边走边拍手笑道:“好一个义匪!真是涨了我顾渚山的脸!我认得你们,都是后山的种田汉。”

一撮毛恭敬地说:“我也认得你,你是妙喜寺的皎然上师。灾荒时节,你都在寺里布粥,我们都去吃过。”

皎然说:“你们还他毛驴,我给你们饭钱。”

一撮毛说:“不敢要上师的钱。”

皎然上师掏出一把碎银子:“拿去吧。现在是农荒时节,买点米先度过去,到秋收就有饭吃了。”

一撮毛接过银子,带着手下欢天喜地地走了。

我拱了拱手:“谢上师,在下陆鸿渐。”

皎然说:“你就是陆鸿渐啊,听禅师多次说起过你。茶煮得好,佛经读得好。”

我说:“师傅也时常讲起过你,上师学问高,倨傲不群。”

皎然笑:“好,好,我们莫互捧了,再捧就不知天之高地之厚了。走走走,随我去寺里,先煮壶茶吃。”

我跟随皎然来到妙喜寺,他要手下的小和尚炖了一锅狗肉,还从床下抱出来两坛黄酒。

我说:“上师,我跟师傅十几年,从来没吃过肉。”

皎然笑:“佛学是灵魂,吃肉是肉身。两码事。”

酒足饭饱之后,皎然叫徒弟搬来火炉和茶具,请我煮茶。吃过几碗茶之后,皎然上师说:“鸿渐,吃了你煮的茶,才觉得我这一生之前吃过的茶,都是牛尿。”

我说:“上师,你过奖了。你说李冶姐姐被父亲送到了玉真观,改名叫李季兰了。李叔为何要送她到观里去?”

皎然说:“鸿渐,你来找李季兰,真的是想跟她成亲么?”

我说:“我们有约定。”

皎然说:“就是你说的六岁时的约定?”

我点头。

皎然说:“你们分开多久了?”

我说:“十三年。”

皎然说:“十三年,风雨沧桑。你会变,李季兰也会变。”

我说:“人变了,心没变。”

第二天早上,喝过粥我就催皎然带我去玉真观。

皎然说:“玉真观的道姑起得晚,太阳不照到墙头,她们不起床。”

我问:“为何?”

皎然说:“她们晚上要吃茶饮酒,陪一些到道观来玩的客人。上午不起床。”

快到午时了,我们来到玉真观。看到那个朱漆大门,我的心狂跳不止,突然呕吐起来。

皎然问:“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我说:“我怕认不出季兰姐姐……要是认不出来怎么办?”

围墙里面传出了一阵铃铛般的笑声。

皎然歪头听着,说:“鸿渐,你的季兰姐姐在吊秋千。”

我说:“有两个女子的声音。”

皎然说:“另一个人是芷心道姑,她的好姐妹。”

我双手扒住围墙,身子一纵上了墙头。皎然脚一点墙壁,没用手就上来了。寺院的住持,武功都不差。我们骑在墙上,从红花绿叶之间看过去,两个青年女子坐在秋千上,她们没穿道服,左边女子穿红花绸裙,右边的女子穿着碎花绿衫,她们肤白发黑,都一样的年轻娇美。

皎然问我:“认出来了么?”

我摇头。

皎然笑说:“我帮你。”

皎然吐出真气喊了一声:“季兰道姑,早啊!”

穿着碎花绿衫的女子停住秋千,回头喊了一声:“哪个喊我?”

我心里一喜,知晓她是季兰姐姐了。

皎然说:“季兰道姑,是我,妙喜寺的皎然。”

季兰姐姐笑了:“上师,你爬墙偷看我们,有辱斯文吧。”

皎然说:“我没偷看你们,我在看花看草看壁虎。”

我们下了墙走进观里,走到秋千前,皎然说:“季兰道姑,认得他么?”

季兰姐姐看了我一眼,摇摇头。

“他是陆羽,你的故人陆鸿渐啊。”

“你是陆子么?你怎么来湖州了?”

季兰姐姐显然认不出我了,站在院子里问了我好多小时侯的事。比方她家在天门什么地方,她父母叫什么名字,还有家里的佣人是谁,多大年纪等等。等我都回答无误后,她起身抱住了我,身体软软的香气浓浓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季兰姐姐眼里有了泪水:“陆子陆子,真的是你呀!”

我说:“李冶姐姐,你长得这么美,我也认不出来了。”

季兰姐姐说:“我改名叫李季兰了,叫我季兰姐姐吧。”

我们说话的时侯,玄云道长过来了。带我们到观里的紫霞山房吃茶,还要芷心姐姐准备酒菜。一道茶之后,酒菜上来了,全是太湖里的湖鲜:清蒸河蟹,太湖醉白虾,笋干烧肉,还有银鱼煮豆腐、蟹粉鳜鱼羹。酒是一种本地黄酒。玄云和季兰姐姐、芷心姐姐、皎然和我,五个人居然吃了十坛酒。饭后,皎然和道长、芷心姐姐吃茶去了,季兰姐姐带我来到了她的房里。整套板栗色红木家俱,梳妆台上放着许多胭脂口红,还有波斯铜镜,床上铺的全是锦绣绫罗,蚊帐也是丝织的,透明看得见里面的人。我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季兰姐姐的脸上,她进屋就把那件碎花绿衫脱了,露出绿锻抹胸,脖颈下面山丘起伏,下身却穿着一条红花丝绸长裙,身体丰腴而玲珑,鹅蛋脸白润如玉,抹着淡淡的“酒晕妆”(青青告诉过我,时下大唐流行波斯女人的酒晕妆)。头上梳着最时兴的坠髻,这也是从波期女人那里学来的“胡妆”,坠髻上用一根镶金的绿玉簪别着,显得随意又风情。我看着她,想着那抹胸后面的双乳,子孙根立刻硬了,我尽量倾出上身,屁股后缩,把衣服拉长一点遮掩。

“陆子,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说:“姐姐,你不记得你的承诺了?我六岁那年,被智明师兄他们欺侮,在河边我们一起洗澡。看到我身上血淋淋的你都哭了,还拿出手绢洗我的伤口。你看你看,这手绢我还留着呢。”

我从怀里掏出一条花手绢,递了过去。

季兰姐姐说:“这是我的手绢么?以前,我有很多这样丝绸手绢,都是母亲给我买的。”

“就是那一年,你们全家搬回湖州,我要跟你们一起走。你说等我长大了来湖州找你,你会嫁给我。记起来了么?你后腰上有一块红胎记,我还记着呢。”

季兰姐姐说:“陆子,你讲的这件事,我早忘了。六岁小姑娘的话你也信?”

我说:“我如果不信,就不会来找你了。姐姐,我想见见李叔,请他允诺我们的婚事。”

季兰姐姐说:“陆子,你现在一文不名,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娶不了我。”

我说:“你是说我没有钱么?我会做茶,师傅还教我药功了,采药也可卖钱。”

季兰姐姐说:“陆子,你一直生活在一个不要钱的物界里,什么都很简单。你不知晓在一个一切都要钱的物界里,什么都不会简单。过日子要柴米油盐,过日子不止是柴米油盐。

“姐姐你变了。”

“不是我变了,是我们长大了。”

不知不觉,我们说话很晚了,皎然早回寺了,季兰姐姐出门跟道长打了个招呼,随即叫我去睡客房。

我说:“我要跟姐姐睡在一起。”

季兰姐姐说:“陆子,你不是孩童了。”

我走出玉真观,夜空里有一颗流星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白光,一刹那又消失不见了,我心里有些茫然。我当然知晓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十几年来,我夜夜想跟她睡在一起。我们小时侯可以睡在一起,长大了没有拜堂没有成亲就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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