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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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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台传奇连载

第一章 相鼠有皮

清末民初。沂州。冬天。

寒风凛冽,阴云密布,冻得硬邦邦的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一群衣衫褴褛之徒正手持朴刀押着一位身着藏青大襟棉袄的女子沿着山路踏雪前行。女子二十来岁,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

“小娘子,你别害怕,我们绑你,不图你色也不谋你人,就是想问你当家的要口吃的。这寒冬腊月的,我们家里人都三天没揭开锅了。”

“是呀!我们要的又不多,才二百斤麦子,堂堂八里圩的里长不会打眼里去吧!”

女子一言不发,焦灼地望着前面。远处有个人影匆匆地跑来,女子的神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那小子,昨晚放你回去,你怎么才来?你们里长什么意思,给麦不?”绑匪中有人问道。

“给!给!您放心,俺哥说了,只要人没事,麦子就放在圩子门口等着呢!”来人答道,然后转向给女子说:

“婶子,您放心!俺叔在门楼等着您。”

“她宝叔,桃红她爹咋没来接俺?”女子问道。

“大哥本要来的,众人怕他被土匪劫下,便硬把他劝住了。大哥让我给你捎句话,说您这一回去,以后可就难见人了。我得赶紧去给叔说信送到了,我先回去了!”说罢,便又跑着回去报信去了。

女子一愣,眼中露出一丝凄苦绝望,不由滴下泪来。她性子刚烈,以命相拼,土匪也怕她真死了换不到粮食,这才保住了清白。可是,人言可畏啊!她想起去年村里被土匪绑的那个女子,回村后一直被人指指点点,最后忍受不了,竟疯癫了。她擦了擦眼,便随着众人向前走去。远远望见了高大的圩墙。八里圩快到了,积雪已被扫到两边,中间留出硬邦邦的路面。

“啪”!门楼上有人打了一发土枪。“站住!先把人放过来!再过来取粮食!”门楼上有人喊,女子抬起头,眼泪流了出来。

“笑话!我放了人,你不给粮食怎么办?”

门楼上传来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我岂是那不讲信义的小人!这样,你们来两人取粮食,取到粮食两边同时放人!谁要是耍诈,我城楼上这几支土枪,撂倒两个人也没有问题!”

土匪头子看了看这扫得干净的小路,小路蜿蜒绕道圩子后面,密密的松树在阴沉沉的天气下尤其显得阴沉。他嘿嘿一声:“你老家伙言外之意我就是那个小人!行,就这么办!不过,我看你也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鼠肚鸡肠的粗鄙之人!可惜了这么标致的小娘子,早知道老子先尝尝了!”

女子闻言,抬头望向门楼上的老者。老者冷漠的眼神,看也没看她一眼。

“娘快跑!”门楼上探出一个小脑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大声喊道!

女子闻言,拼了命地向回跑。两个土匪毕竟背负了百斤的麦子,竟也同时跑回了对面。

土匪头子打开袋子,里面全是粮食。他一挥手,便带着人走了。

女子站在门楼下,门却没有开。女子的心里一阵恐慌。

“快开门呀!让俺娘进来!”

“不许开门!”门楼上的响起来刺耳的声音。

“当家的,怎么了?”女子恐慌了起来!

“这两年连续水灾旱灾,村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你知道拿出这二百斤粮食,是从多少人的嘴里挤出来的,得有多少人挨饿?”门楼上的老者怒道!

“我只是回了一趟娘家,哪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女子说道。

“里长,别难为孩子她娘了,让她进来吧!谁也不想遇到这样的事情啊!”门楼上众人纷纷劝到。

“不行!”门楼上的男人说道。

“那你为什么救我!”女子哭道!

“八里圩的任何人让土匪劫了,我都会救,这是为公,是大义!而不让你进村,是因为你是我家里的,是为私!你不要混为一谈!路,我给扫出来了,你自己去吧!”男人伸手一指那条蜿蜒绕到圩子后面的小路,积雪已被扫到两边,中间留出硬邦邦的路面,路尽头的一片松林顶着白雪尤显哀伤,一条麻绳正挂在上面。

“你!你!你好狠心!”女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土匪没怎么着我,你竟然就因为怀疑我的名节有损,就不给我活路!你可以不管我,可你不觉得小桃红从小就没有娘可怜吗”说罢,女子气急大哭着向村后走去,不远处的松树上,挂着一条绳子!门楼上的人于心不忍,欲开门放她进来,老者挥手止住了!

“娘!别走!快开门!快开门!爹爹!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让娘进来!山叔、宝叔、小桃红求求您了,快开门让俺娘进来吧!”门楼上的孩子大哭着在门楼上四处求人帮忙。“聒噪!滚回家去!”老者挥手欲打,孩子一闪身,不想一脚踏空,从门楼上摔了下来!

“娘!”孩子一声尖叫!

女子本来一心求死,猛然听见孩子尖叫声,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孩子从门楼上摔下来!“桃红!”她发了疯的似的跑了回来,一把从雪堆中抱起昏迷的孩子,飞快地跑了出去!门楼上的人欲下去追寻帮助,老者挥了挥手,止住了,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老者站在门楼上很久,人们渐渐散去,他望着桃红娘跑远的方向,叹息道:“走了也好,免得终日遭人闲话!”

“娘!”桃红在母亲的怀中轻声喊道。

急忙赶路的桃红娘听见怀中孩子说话,心中稍微宽了一些,“桃红,身上疼吗?”

“嗯。”桃红小声答道,“爹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桃红娘心头一酸,她强忍着泪说:“别怕,桃红,会好起来的,我正带你去找大夫。”

“娘,门口的大雪人是我和爹堆的!爹说,您要是进了村,他们会从背地里指指点点的……”

桃红娘闻言,紧紧抿着嘴唇,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孩子,快步跑着。

寒风凛冽,大雪纷纷飘落下来,两天一夜滴水未进的桃花娘感觉到非常的头晕和虚弱。一阵米香从不远处飘来,她打量了一下,不远处有一座破落庙。院墙全部倒塌,几个垛子杵在地上,庙门早已不知去向。桃红娘太累了,她决定进去休息一会再走。

院中有一棵古老杏树,有数十搂粗,内部木质中空,长出一棵槐树,当地人称“杏抱槐”。树后面有一座天王殿,殿里有一青年男子正在熬米粥,香气正是从这里飘出。见有人进来,男子似乎毫不在意,瞥了一眼桃红娘:“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独自带着孩子出来?”说罢,从锅里舀出半碗米粥,喝得津津有味。

桃红娘不认识此人,也不答话,抱着小桃红靠门口坐下歇息。男子也不以为意,又舀了一碗米粥,递给了桃红娘:“你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想必是身体极度虚弱,快喝碗热粥暖一暖。”。桃红娘见男子气宇轩昂,一身正气,又见他自己先喝了一碗,料粥里不会有问题,自己也是饥饿难当,便双手接过米饭,深鞠一躬,说道:“谢谢恩人!”便与桃红一起喝起粥来。

“咚咚咚”传来一阵脚步声,男子眉头一皱:“又有人来!”

两个男子推着一辆小车带着三个女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中年男子正在悠然地品尝新煮好的米粥,突然觉得地面上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灰尘迎面扑来。他皱了皱眉头,问道:

“你们这些人慌慌张张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嘘!”进来的人个个面色苍白,“小点声,我们遇见土匪了,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早就没命了。那群土匪就在附近,有十几个人,你可别大声说话,把他们引来就全完蛋了!”

“你当家的不要你,你跟我们走吧!”外面来了一群人,正是绑架桃红娘的劫匪。领头的土匪头子一眼认出桃红娘,狞笑了起来。桃红娘紧抱着桃红一下子站起来,躲到了后面。

“真是佛祖保佑呀!先是打了点牙祭,老远看到一个戏班子,本来以为追丢了,却又被喷香的米饭香气给引到这破庙里!不单追上了戏班子,还又捡回了小娘子!”“男的杀光,女的留下!”说罢,一群土匪手执朴刀就要冲进来。

“住手!”青年男子站到前面,张来双臂,挡住了土匪,抱拳道:“各位好汉,我是临沂中学堂的学生刘分水,寒假出来游学到此,可否听我说几句话?”

土匪闻言,听了下来,一个头目模样的土匪狠狠地盯着刘分水:“你说说看!”

“各位好汉!”刘分水迎着土匪头目的眼光,“可知当今的中华,已岌岌可危?”见不少土匪露出迷茫之色,刘分水大声说:“我直说吧,大家可知道,清朝腐败至极,我们国家正被西方的强国瓜分,已快到亡国灭种的危险境地!各位好汉个个身手不凡,何不学古圣先贤那般去杀敌报国呢?”

土匪们闻言哈哈大笑:“这孩子学傻了!”土匪头子冷冷地说:“我们都是穷老百姓!亡国也是亡他清朝皇帝的国,大清皇帝不管百姓死活,穷百姓就得靠自己活下去,才能有其他的想法!现在如果我们找不到吃的,家里的人就得饿死,这才是真正的灭种!”“是啊!家里都好几天没生火了!”说罢,群匪推开刘分水,便要行凶。

“竟敢庙里行凶,不怕佛祖怪罪吗?”杏抱槐树上唰的一下,跳下来一名青衣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背一把朴刀,气场很足,群匪不由地一哆嗦。匪头心虚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佛像,一咬牙道:“佛祖能稍微照顾一下这里,这个小庙能破落成这样?别废话,杀了他!”

“哼!如此执迷不悟,定是穷凶极恶之辈!这米饭香气,就是你们的催命符,这杏抱槐树之下,就是你们的送命地!”说话间,匪徒们已经冲到杏抱槐树下,中年男子“嗖”的一下迎了出去。

人影闪处,五名土匪中拳倒地,剩下的土匪吓得连连后退。“花架拳!是萧义!”群匪心中一惊,便欲逃窜。

“撸起你们左手臂的袖子!”中年人喝到。

几个土匪一递眼色,纷纷伸出左臂,倒提朴刀做撸袖子状,脚下却迅速对中年男子形成包围。“萧义去死!”一人大喝一声,其他人纷纷挥刀向中年男子砍去。

萧义冷笑一声,手中已多出一把匕首,只见他身形连晃,寒光闪处,匪徒全部倒地。匕首再闪,划开其袖子,露出其左臂,上面都有深深的叉号标记。

“当年我发誓穷尽己力,消除沂州匪患,已诛杀十余个匪首。本以为匪患渐平,谁承想近来土匪竟然越杀越多,人人都想当土匪,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萧大侠饶命!”剩余土匪全部跪下,撸起左臂袖子,纷纷磕头求饶。萧义在他们左臂上画了一个深深的叉号。“你们都是普通百姓出身,以后绝不可再为匪,下次如若再见尔等作恶,定斩不饶!”土匪们发下毒誓,四散离去。混乱中,躺在地上的一名匪徒悄然爬起,迅速逃去,萧义大喝一声,追了下去。

“萧大侠!……”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刘分水冲着萧义的背影喊道。

“你们到前边孝先庄避避风雪!”远远传来萧义的话语,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桃红娘看了眼怀中的孩子,咬了咬牙,来到戏班子老板跟前,施了个万福礼,说:“老板,你们班子里还缺打杂的吧?”

戏班子老板本欲拒绝,他看了一眼小桃红,非常灵气,他叹了口气说:“这位女子,你也知道咱这唱戏的不是什么主贵的行业,养不了闲人的。你只看到台上这一刻钟的风光,可不知这台下的十年苦功和平日里的百般磨难!夫人如有其他门路,就别入这门了……”

“扑通!”桃红娘跪在戏班子老板前面哭道:“天下虽大,已没有俺娘俩立锥之地,万望老板收留我俩,给口吃的!作牛作马我们也愿意!”

刘分水见状,说道:“此处荒郊野外,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如萧大侠所言,先到孝先庄安定下来,待雪停了再做打算。我要去他处访友,正好和你们顺路!”众人觉得有道理,一起向孝先庄行去。

到了孝先庄头小树林出,刘分水立在当地,目送所有人远去,他眉头如山皱起,年轻的脸上写满不忍与不甘,他喃喃自语:“国破民弊,路在何方?路何其漫漫而修远,我当毕生追求之!”

孝先庄庄主穆仁知本是庄上的一名落第秀才,屡试不中,便专心做起了经营买卖。凭其勤快、节俭又为人实诚,慢慢攒了百亩田地。此人乐善好施,体恤穷苦,救助了不少的百姓,渐渐有了威望。恰好匪患日盛,穆仁知倾其家产,修围墙,买武器,练民兵,赢得了村民的尊重,便被推举为庄主。闻听有人落难来投奔,穆仁知便开了庄门,让他们进来。

桃红娘饥寒交加,加之遭逢巨变,眼见到了安全地方,心神一松,竟昏过了去,穆仁知急忙派人请郎中,才知她身心俱损,又受了风寒,竟没有挺住。临终前,桃红娘嘱咐桃红回家找父亲,说以后定多磨难,要手脚勤快,多讨父亲开心。

桃红大哭:“娘亲对爹那么好,父亲还是把您赶走了!我不回去!我这辈子也不原谅他!”

桃红娘说:“你不回去,万一我不在了,你爹也会找人接你回家的。你爹他赶我走,是怕我被人看不起,他还是想我们好些的,不是他想害我的,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娘您一定会好起来的!那是分明就是他赶走的您呀!我就不回去,我就是吃遍人间万苦也不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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