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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山向西五十余里，有山叫角指山，山上有一大山洞，叫山神洞，孙廷豪啸聚二千人据此称雄；虎头山以南五十里，有山叫磨盘山，李常晟在此安营扎寨，拥兵一千人。二人皆是穷苦百姓出身，只因乱世中饱受欺凌，实难生存，便一咬牙拉起队伍占山为王。
孙廷豪猎户出身，目不识丁，自幼练就一身好武艺，枪法也很了得，不爱说话，为人却是极为仗义。李常晟幼年读过私塾，苦练过几年拳脚，善使双枪，爱骑枣红马，号称“红马双枪”，也是仗义执言的豪侠。通过所行的事情，二人都知道对方是除恶扬善的英雄，重义轻利的好汉，暗中惺惺相惜，神交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会面，两方的人马偶尔相遇也都相互礼让，避免摩擦。
角指山东南十里处有个小村子，名叫沙汪村，这一日正好逢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一位面目俊俏的小媳妇采购了一些针线布料，脚步匆匆正赶着回家去。后面有个小个子男人，带着几个人跟在后面，死乞白赖纠缠不放。
小媳妇见越走人越少，后面这几个人吃定了她，尾随不舍，眉眼中不由地怒气一闪，把后面这小吓得一哆嗦。他使劲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便撩起上衣，露出腰里匣枪说：“小娘子，我吴黑子手下有二十多兄弟，角指山的孙廷豪是我亲姐夫，你跟着我过，保管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亏欠不了你！”
这女子本不想理会他，一眼瞥见吴黑子腰里的匣枪，便微微一笑，边笑边走。吴黑子心道这小娘儿们到底是心动了，不由得心中大喜，色迷心窍紧追不舍。到了一个胡同口，这女子给吴黑子个眼色，吴黑子便让其他人守在外面，自己急匆匆地跟着这女子进了一个无人居住的草房。
进去不久，“啊”的一声惨叫传来，吴黑子双颊红肿捂住下身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其他人知道这女子有问题，赶紧向里面冲，那女子早没了踪影，便把吴黑子的裤子和腰带都拿了出来，却没见他的匣枪，回头见吴黑子光屁股的怂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吴黑子只是一个劲地哇哇哭叫，这伙小混混发现不太对劲，一起上去把他摁住，去发现吴黑子的传宗接代的宝贝上，插着一根绣花针，针鼻上挂着一只用黑布做的小蝴蝶。大家一下子明白了，这正是李常晟的义嫂、磨盘山二当家的黑蝴蝶的标志。当年，黑蝴蝶的丈夫赵万里是磨盘山的大当家的，被杜阎王的民团袭击而不幸身亡，黑蝴蝶深知自己能力有限，便力挺李常晟为大当家的，自己做二当家的。
吴黑子受了如此羞辱，心中实在不甘，琢磨了几天却又想不出办法，只好厚着脸皮来求孙廷豪给他报仇。孙廷豪一听不禁又气又恼。气的是从自己的地盘上，自己的小舅子就被人整成这样，枪还给人抢了去；恼的是这吴黑子真没出息，丢人丢到李常晟那去了。
思忖良久，孙廷豪派人带了些礼物，给李常晟送了封信，意思是自己的舅子吴黑子年幼无知，无意得罪了二当家的，特来道歉；既然吴黑子已领薄惩，还望二当家的能把匣枪给还回来。
在那个年代，匣枪是草头王必备的招牌武器，因其能连发而又便于携带，其价值往往是汉阳造等长枪的数倍。孙廷豪倒不是舍不得那把枪，只是在自己的地面的发生这样的事，想要回点面子。
黑蝴蝶见孙廷豪派人带着礼物来道歉，本来想把这件事一张纸掀过。可是最后孙廷豪提出要回匣枪，却激怒了李常晟，他冷冷得告诉送信的人，说：“要回匣枪可以，不过要孙廷豪的夫人来取！”说罢，便让人将送礼的人乱棍打出山门。
孙廷豪做梦也没想到李常晟不但不给他面子，还在手下面前把自己羞辱了一番，气的他一下子把铜酒盅攥扁了。他决定要会一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常晟。孙廷豪的手下也听说了这件事，心中便有了芥蒂，遇到磨盘山的人马，个个都是横鼻子竖眼。磨盘山的人见角指山的人这么横，也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还发生了几次枪战，双方都有损伤。后来穆刚打下虎头山，盛春娇能主刀之后，李常晟也不客气了，伤员直接送到虎头山医治。
一天清晨，李常晟收到一封信，说孙廷豪要来拜山。信是用强弩从山下射上来的，看来送战书的人也极为忌惮李常晟。黑蝴蝶便想派人把枪还回去，免得二虎相争，让外人得逞。李常晟哈哈大笑：“不用了。听说孙廷豪是个英雄，我正要会会他。依他的性情，你现在就是送他一座金山，他也不会停手的！”黑蝴蝶见李常晟胸有成竹，稍微放下心来，听其安排部署。
正午时分，一队骑兵正在向磨盘山方向突进，为首之人，正是孙廷豪。行至莲花峪，听见一声枪响：“哒”，这是机关枪点射的声音！孙廷豪等立刻抄起家伙，停止前进，这时周围响起了“哒哒哒”的机关枪的声音！
孙廷豪不由得惊恐万分，机关枪、连珠枪等速射武器正是骑兵的克星。现在，机关枪在半山腰建立阵地伏击，就算骑兵们找到攻击的目标，不等冲上去就被打光了。他打了个呼哨，众人纷纷跳下马来，匍匐在地上，搜寻攻击目标。令他奇怪的是，机枪哒哒哒地响了半天，周围也没有一颗子弹，他暗自忖度这是谁的人马，要做什么？
一会功夫，机枪停止了射击，有一女子大声在喊话：“孙大当家的，磨盘山李大当家的给你捎个口信，吴黑子先起了坏心，你不但不惩戒他，今日又要强为他出头，真是欺人太甚！李大当家当你是英雄，让我们先用打一波空包弹警告你，如果你再敢胆大妄为，别怪我黑蝴蝶心狠手辣，要了你这帮混账的狗命！”
孙廷豪一听是黑蝴蝶在喊话，便答道：“二当家的，吴黑子这混账东西不长眼，冒犯了二当家的，我孙廷豪现在给你赔不是了，万望看在我的薄面，把这张纸掀过去。以后山高水长，兄弟总有图报之时。”
黑蝴蝶冷哼一声：“呸！你说得好听，有你这样带兵请罪的吗？分明是欺我磨盘山人少马缺，废话少说，留下枪马，保你们全身而退；不如我意，立刻送你们归西！”
孙廷豪眼都要喷出火来，几乎要气炸了胸肺，自从出道以来，哪曾被人如此看轻！他深知机关枪专打骑兵，对方居高临下已占据地利优势，自己处于六挺机关枪的包围中，要是硬来，这点骑兵，还真不经打；纵然逃脱容易，可周围说不准还有李常晟的伏兵，搞不好自己的这点家底就得栽这黑寡妇手里。
他狠狠地掐了几下虎口，忍得住这口恶气，喊道：“二当家的，做咱这行的没有枪马便是要了性命，容我和兄弟们商议。”黑蝴蝶也大气的答道：“孙大当家的请便，便是你若想耍花样，休怪我等手下无情！”
孙廷豪冷哼了一声，三百人聚集在山脚的树荫下商议对策，孙廷豪已有了决断。他一面命骑兵就地布防，一面派人回山搬救兵，自己一闪身，借树林的掩护，向山上遁去。
原来，刚才的一阵射击，他已经判定了有六挺机枪包围了自己，并确定了大体的位置。
山林中，一条人影如猿猴般翻山越岭，似灵蛇般穿林越涧。猛地，这条人影倏地躲避在树丛中，随后警觉的向前移动，时而投石问路，时而匍匐前进，慢慢的，两个人影映入了此人的眼帘。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野兔，“嗖”的一下向两人身后扔去。两个人本来是蹲在地上的，被这忽如其来的兔子下了跳了起来，见是一只野兔窜过，才放下心来，又蹲下来，抱着机枪向下瞄着，另一个人手中托着子弹。
这条人影见周围没有别的动静，轻手轻脚的向二人身后逼近，猛地一声大吼，一个虎扑将一个人打倒在地，紧跟着一记飞脚将另一个人踢翻在地，没等两个人回过神来，麻布已塞进他们嘴里。只见此人动作麻利，迅速抽出他们的腰带，把他们绑在了树上，然后背上机枪，向下一个点奔去。
两个时辰过去了，双方都保持了出奇的克制。似火的骄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偶尔的一丝凉风虽然不解这无边的暑热，却给人们带来了些许念想，让人非常的企盼。后面响起了脚步声，原来是角指山二当家的孙廷龙带山上的兄弟来增援来了。这是，一条人影闪下，身上背着六挺机关枪，正是孙廷豪。
孙廷豪让人把六挺轻机枪一字摆开，大声喊道：“黑蝴蝶，你回去问问李常晟，我用这六挺机关枪换回我的匣枪，如何？”
黑蝴蝶远远看见地上摆着六挺机枪，心中一惊，暗自佩服孙廷豪的功夫可真了得，竟然悄无声息的把机枪手全给端了。她按照李常晟的吩咐，派出三个机警的弟兄探查机枪手的下落，自己带着一干人马悄悄的撤退。
孙廷豪喊了数遍，见无人应答，心中疑惑。派人向前打探，却发现前方早已空无一人。孙廷豪见孙廷龙带人来增援，兵力强盛也不怕李常晟埋伏，便下令全力追击黑蝴蝶。追到磨盘山下，远远看见一队人马跑进山门，然后千斤闸落下。
暮色渐沉，孙廷豪绕山巡视了一圈，远远的望着山门，心中不由暗自叹息：此山寨倚险而筑，用大块青石围墙，处处都有预备好的射击孔，尤其这寨门正卡在咽喉之地，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外面包了铁皮，坚固异常，非炸药、炮弹奈何它不得。他在山下大喊让李常晟出来说话，可是山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眼见天色快黑了下来，孙廷豪便让队伍在山下安营扎寨就地休息，等天明再作打算。
厨子给孙廷豪端上一碗炒鸡，孙廷豪便和孙廷龙一起吃饭。不巧孙廷豪正吃到一根鸡肋，他想起三国演义中曹操在定军山也吃到了一根鸡肋，心中不由一惊：怎么一整天都没见李常晟？那些拔下弹头的子弹是怎么回事？
须知机枪对于这些民间武装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比连珠枪价值都高数倍；而机枪子弹是特制的，不能与当地流行的汉阳造等枪支的子弹混用而更显的珍贵。李常晟怎么舍得把机枪子弹的弹头一颗颗的拔下来？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孙廷豪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孙廷豪加入解放军，知道了“空包弹”这种子弹后，这才解决了这个困扰他多年的疑问。
局势愈发诡异，他的心头竟有了些危险的感觉，他浑身一震，这种感觉曾多次救他于危难之中，“不好，老家空虚！”于是，他决定迅速撤兵。为了防止李常晟发现后追击，他率骑兵首先悄悄离开。待到夜半时分，让孙廷龙的步兵分三批相互掩护撤退。
